第十五章
尚仪局那边遣人过来时,阿苏正在宝华宫和安宝林讲茶。
来的人是谢司籍。
她不复先前的镇定,脸色白得如纸,看阿苏的眼神似是要吃了她一般。若不是碍着安宝林在一旁,恐怕是要扑上来了。
阿苏佯作不知藏书阁之事,不紧不慢地问:“谢司籍何以匆匆而来?可是崔尚仪有何吩咐?”
谢司籍咬牙道:“你可知藏书阁走水了?”
阿苏睁大眼,问道:“啊?是谁如此不小心?经卷书册可有烧毁?烧的又是第几层的?损失应该不大吧?守门的小内侍怎地如此粗心?藏书阁走水了都没发现,这下可不好了,恐怕要连累谢司籍了。”
她重重一叹,又道:“哎,我离开藏书阁时登记了时辰,不过书册尚未整理好,这倒是阿苏的过错了。”
一旁的安宝林惊讶地道:“云彤史要整理书册?这不是司籍的分内之事吗?看来本宫对尚仪局还是知之甚少,”说着,安宝林似嗔非嗔地道:“云彤史怎地不先和我说?若知你要整理书册,也不把你叫来宝华宫了,瞧瞧这天色,谈起茶来一眨眼就是大半个时辰,谢司籍,我该不会妨碍了尚仪局的职务吧?”
此话一出,倒是将阿苏的责任撇得一干二净。
谢司籍哪里敢说一句“是”,只能硬生生地说道:“宝林严重了,奴婢只是奉尚仪之名查清走水一事。既然与云彤史无关,奴婢先行告退。”
待谢司籍一走,安宝林才慢声地道:“云彤史可要继续与我讲茶?今日听得云彤史一言,受益匪浅,以后还盼云彤史多多来宝华宫。”
她只字不提尚仪局的事情。
阿苏知道到自己欠了安宝林一份人情,说:“宝林客气了,宝林有用得着阿苏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
安宝林笑道:“云彤史说这话便是与我生分了。”
话锋一转,她忽然提及萧峥,说道:“今上近来喜爱斗蛐蛐,不知云彤史对蛐蛐可有研究?”
阿苏这个确实没有研究过。
不过萧峥小时候顽皮,什么都要试一试,她倒是见过萧峥和人斗蛐蛐的。她近来忙着在深宫安身,朝堂那边的消息完全不知,没想到萧峥竟然拾起孩提时的爱好了。
但安宝林问起,阿苏绞尽脑汁地回了句。
“安宝林可知宫里有位内侍,年岁颇大了,姓林,以前是个斗蛐蛐的好手。安宝林若想讨得今上欢心,不妨向林公公讨教。”
待阿苏离去后,安宝林唤了银杏收拾茶具。
银杏惴惴不安地问:“宝林可要向林公公讨教?奴婢瞧着云彤史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安宝林说:“不去,我也只是随口一问。”
也不过是想试探云彤史而已。
看来这位云彤史对今上不太上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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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苏回到彤史院时,若彩和听松便已急急忙忙地走了出来。若彩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阿苏,见她没事,才彻彻底底地松了口气,眼眶红了一圈地道:“彤史可真真吓死我了。”
听松说道:“可不是吗?先前尚仪局里四处都在藏书阁走水了,云彤史还在里头,把我们俩给吓坏了。我和若彩跑去藏书阁那边一看,才发现是误传,被困在里头的是谢司籍身边的余梅。幸好发现得早,人被熏着了,没什么大碍,但掌管藏书阁的谢司籍就惨了。我刚刚听说现在崔尚仪就带着谢司籍跪在长乐宫门口向太后娘娘请罪。”
阿苏摆摆手,说:“我无碍。”
若彩双掌合十说:“当真是老天爷保佑。”
阿苏进了屋里头,坐下喝口了口茶后,才问听松:“喜珠溺水前的那阵子可有什么异常?”
听阿苏问起喜珠,听松也有几分诧异。她仔细回想了下,才道:“彤史这么一问,好像确实有点异常,那阵子喜珠一直魂不守舍的,我稍微靠近她,她便一惊一乍的。”
“还有什么?”
“没有了。”
阿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听松也没有多问。
若彩一双黑不溜秋的眼珠子落在阿苏身上,问:“彤史可真的无碍?我听外面的人传彤史脸都被烧坏了!”她盯着阿苏,仿佛不把全身看个遍都不放心。
阿苏无奈道:“真的没事。”
想来谢司籍她们也没料到她能事先发现,早就备了谣言等着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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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苏心事重重,原想着今日结束后早些回尚居宫歇一歇的。未料刚坐没多久,萧峥身边的汪则明便来了,说是今夜萧峥将会去宝华宫,让云彤史准备着。
阿苏扯出笑容应声,送了汪则明离去,心道:还是当皇帝舒心,她今日累得头皮发麻,她那位年少旧友还要寻欢作乐。本来要真的传召安宝林侍寝也就罢了,可偏偏萧峥又是……
那几个字阿苏说不出口,在心里头也一样。
她揉揉额穴,今夜看来还得想华丽的辞藻来赞扬萧峥的雄风。
哎,苦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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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阿苏拎了彤笔直接去宝华宫。
她困极,也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汪则明和邓丰都侍候在外头,屋里只剩手执彤笔的她与安宝林,还有萧峥。虽说知道萧峥不行房,但样子还是得做做的。
在阿苏想着今夜萧峥会做些什么时,里头已经响起了安宝林的声音。
“多谢今上赐茶。”
没多久,萧峥就把阿苏喊了进去。
先前已经见识过两位良家子的晕厥,如今安宝林又晕了,阿苏已经见惯不怪了。她出声询问道:“不知今上这一回想如何书写彤史簿?”
……又是一鼓作气再而勇三而猛?还是要变本加厉一些?
阿苏有点头疼。
这位年少的皇帝恐怕会让后人有点误解了。
萧峥冷冷淡淡地说:“自己想。”
阿苏听了,反而松了口气,她自己写总好过萧峥天马行空地想象吧?她应了声,提起彤笔埋头书写。屋里很是安静,隐约可闻萧峥的呼吸声。
打从那一夜她不得已之下透露了自己的心声之后,她许久没见到萧峥了。
如今再次见到萧峥,他脾气似乎又更差了。
帝王之心,永远难以揣摩。
阿苏吹了吹彤史簿上的墨迹,呈上前,道:“今上请过目。”
萧峥接过彤史簿,不言一发的。
时间有点久,阿苏抬了眼,没想到萧峥根本没看彤史簿,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愣了下,出声道:“今……今上?”
他移开目光,却是放下彤史簿,问:“额头的伤哪来的?”
阿苏又是一愣,伸手摸了摸,才吃疼地皱了下眉头。今个儿都没发现呢,想来是今天挪动余梅的时候不小心磕碰到了,不过不严重,很浅很浅,时间长了才显现出来。
她轻咳一声,说:“回今上的话,应该是不小心磕到了。”
萧峥“哦”了声。
他忽然开始数落她:“多大的岁数?磕到了都不知晓?眼睛长哪儿了?像你这样的人,在宫里活不过二十岁。”
好端端的竟骂她不长眼了。
小时候顽劣的性子,现在仍然依稀可见。
可惜彼时他年纪尚小,现在是皇帝了。
阿苏只能嘴里应着。
她这位年少旧友聒噪得很,也不知怎么数落的,从眼睛说到了鼻子,又说到了嘴巴,还讽刺她长得丑。许是她闷着点头的缘故,萧峥也觉得无趣,硬邦邦地说:“人长得丑就多吃点东西。”
他指着桌案上的吃食。
“给朕吃完。”
阿苏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这才发现宝华宫的寝殿里居然有一桌吃食,还是热气腾腾的,看起来是刚端来不久的,除去肉香四溢的牛肉面之外,还有精致的五色糕点。
阿苏被内院的人怠慢后,吃食方面比较起往日而言,是一落千丈。
不过她对吃食倒也不挑,能填饱肚子便好。
现在看到色香味俱全的吃食,肚子的馋虫咕噜咕噜地爬了上来,加上今日忙了一整日,她肚里就没吃什么东西,头一回领命领得如此愉悦。
萧峥也不看她,握了彤史簿坐在床榻上,背对着她。
阿苏见状,吃得更加自在了。
爽口弹牙的面条,腌制得入味的牛肉,把她所有困意通通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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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峥不动声色地睨她一眼。
嘀咕了声。
“瘦了那么多,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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