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翻遍了包也没找到纸巾,石小悠想回酒店去借,站起来往里门口走了几步,视线被远处的一个身影牵住了。
那人侧着身,为蔡立披上一件披肩,接过她的手里的包包,和她一起上了一辆黑色的丰田。
愣了五六秒,她跑了上去,车子也随着停下了,以为车里的人看到了她,她从速跑到车尾伸手想拍一下,车子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加速驶了出去。
“请等一等。”她脱了鞋子,好让自己跑得快捷些,“等等我。”
没有回话,只有穿行在轻雾里的铁皮车影。
她奋力地跑着,望着变得越来越小的车子,疲命地喊:“停一下,等等我。”
周围的一切都像不在了,只有昏蒙的路灯,照在那个奔跑着的伶仃影子上,两旁的行人停下脚步望向她,一个披头散发拎着裙子赤脚狂奔的女人,而她浑然不觉,一心一意地追赶着那辆车,像是追赶着遥逝去的分分秒秒,追上他的脚步,看清他的样子,然后问问他……
“是你么?”
“你还记得我么?”
“你有没有想过我?”
滚滚红尘,一切如常,唯独她的小小船只迷了方向,恍如梦寐中宿命般钳着她的灵魂,像被突然放逐到了绝境,眼前的世界模糊一片。
“回来!”急冲的她被人从后面拽牢手臂扯了回来,一扭头,听到江云恪狠辣地诋斥她,“不要命了?”
十字路口红灯闪烁,那辆车早已无处可觅,暗影中的她头发凌乱,光着脚踩在马路上,像一只被咬伤的小动物,灰头土脸地看着他。
“帮我去找他,找他回来,我看到他了,我看到宇恒远了,他来了……他也来了,你去把他找回来好么?我看见他了……”不管他愿不愿意,她此刻需要一个倾听者来帮她辨认方向,“是他,我看到他了……”
“嘉宾名单里没有这个名字。”自从路海生说出那个人之后,他也一直在留意这个名字,甚至还问了一些国内外的朋友,但毫无所获。
她慢慢地屈下腰,滑跪在地上,嗓子内发着低低的饮泣声。
“你穿几码的鞋?”对面有家快要关门的运动鞋店,现在去还能买一双回来。
她哭得不能自己,鞋子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他只能自己动手,撇起她的裙角粗略地把量了一下,百米冲刺地跑到鞋店,钻进拉下一半的卷帘门,几分钟后拎着两双运动鞋走了出来,她穿的衣服不便下蹲,他就又帮着系好了鞋带,然后牵起呆然的她上了车。
她倚着窗久久地沉默着,久到像是睡着了,江云恪的车速比平日缓了许多。
“他们很像,怎么会那么像呢?”经过一座桥下时,她忽然念叨。
“江先生和你哥哥是很像……”赵宾然的话魔咒般响在江云恪的耳旁。
他手一紧,没开转向灯就变了车道,再快一步就撞到桥墩了,他猛打方向盘,才又把车稳控住。如果不是夜行车稀,他这个有着十几年驾龄的老司机很可能已经犯了一个危殆的错误而害人害己。
他见过那个硬铮铮却让他鄙厌的少年,虽已想不起样子,但好像刘冰也说过肖似的话,为此他还骂了人……想起认识以来她的某些奇怪的举动,他一阵膈应,忽然踩住了刹车,身体极速向前倾去。
她被安全带勒得直咳嗽。
车子在急刹在路旁,他的声音冷得吓人:“下车。”
她还没从急慌中回过神,看看车的前后没发现什么异常,就低黯地说:“我还没到啊。”
“自己打车走。”她不坐他的车,今晚还会太平一些。
还没出桥下,现在打车不方便,她想再搭一截:“那等到了十字路口再……”
“我让你下车,滚!”声音并不高,却冷涩得能把玻璃震碎。
她很想对着他笑一下,可看到他冷锋的目光刚露出的笑就僵在了脸上,她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但伸出外的腿刚挨到地又缩回了车内,不想就这么窝窝囊囊地走了。
她解释说:“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可你那么聪明,看不出来他就是想让你生气才故意那么说的么?他有时候小性子起来跟个小孩一样……”
小礼服混搭着运动鞋,窘涩地坐在一旁,脸上却堆满了笑,像个如临责难的孩童,这样的她可此更让他憎恶,她是他见过的最会用笑来掩饰自己的女人,以为笑了别人就会谅解她犯过的错,那些被她搅起的水花就会宁息。
他才不想听她讲什么赵宾然,于是很轻却有力地断掉她的话:“你说没说过我和某个人像的话?”
他一定很讨厌自己吧,所以连哥哥也受到牵连了,但即使这样她也不想计较了,她反复地说着同一句话:“他是故意的,你不要上当。”
没正面回答,听起来更像是退而求其次的捣糨糊,他却仍不想尽弃:“和我亲近有没有他的原因?”
她不再看他,目光有些飘:“一开始有,但现在不是了。”
答案让他心寒齿冷,他双手抚着额头,从头顶滑到后脑,靠着椅背枕上去,凌冽地笑着。
他的样子让她害怕,好像随时都能把她变成陌路人。
她改正道:“不是现在,是早就不是了……”
有多早?早到他从那位社长家出来后么?
盛怒烧光了,只留深深的失望,他不恐行路艰险,无忌非我族类,甚至不畏她暂时的如有所失不是因为自己,但他不要以桃代李……何况代的还是她死去的哥哥。
他无情无绪地望着前方:“你快走了是吧?走后把钥匙交给魏叔叔保管吧,不用给我了。”
是不想再见她了,她柔肠百结地抓着礼服上的褶皱,“哦……那你路上小心。”说完又想起了什么,“鞋子的钱……我会放茶几上。”
“不用给了,欠的钱也不用还了,就当你的报酬吧。”她的话提醒了他,他们之间还有账没清,现在钱倒成了最好的媒介,这样就不会有种伤天害理的罪恶感了。
她算术不怎样,但每次都和他算很清,出去玩或吃饭是他掏钱不假,但她总会一有机会就还回来,买洗化产品时会把他那份也算上,换季拖鞋是她买的,新的毛巾香皂就更不计其数,家里新的吸尘器和咖啡机也是她添的,给钱也总不要。
她还给他买过男士袜子,牌子是他常用的,一定是从阳台上晒的衣服上看到的,被他默示说这样传出去会被人讲闲话,她很率实地说人家说人家的,他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就行了。
可没过多久他就身不正了……
却没想到是自己会错意了。
她顿了好久好像才明白他的意思,脸色虚白地下了车:“照片的事情……”
“不用谢了,”他显得有些不宁耐,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翘了翘,关节因为绷太紧而失了血色,“你我两清了。”
养母说,别回来了,也别再见面了……
宇恒远说,别再找他。
现在他说,他们两清了。
是她怕被丢掉么?明明是他们那么容易就丢掉她。
刚听他说不用还钱的事,她一点懊怨都没有,拿钱辱人这种文学作品里才能看到的桥段与灰姑娘的水晶鞋的南瓜车一样魅惑无穷,真要有人拿钱砸她……多多益善才好呢。可梦想照进现实了,她却奋激不起来,原因是江云恪不是杨天伦那样的大人物,钱给得也少,少到没有歪曲掉他想表达的那层意思。
换作以前,她很可能恬着脸让他再多给点,受辱的是她,那她干嘛不把标准定高些,多要一些是一些,所以说她不是个矜贵的人,自尊也不娇贵,江云恪用这种方法对她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远没见过不要脸的石小悠不要脸起来会有多不要脸。但她还是难受了,不是因为那些话,如果几句话能让他好过而她又不会少块肉……她难受的是都要走了,还要落个这样的收场。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成了奢望。
心底的酸楚不停扩大,大到溢满了身体要从眼睛里滚落了,她语涩地说:“江云恪,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如果我当你是哥哥,就不和你睡觉了……”
“石小悠!”她在说什么呀?还懂不懂一点难为情?
他合上车门,车子启动的哒哒杂杂声很好地掩住了尴尬,然后看也不看她,调了车向就往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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