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石小悠对初识的江云恪第一印象之深刻,用王菲唱过的一首歌里的词来形容很贴切。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
不过很难说究竟是因为多看他一眼才记住了他容颜,还是他容颜过于特别让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不管怎样吧,她钟爱那副面孔,滤去冰冷,倍感亲切。
憾惜的是故事没有照着歌词继续发展,而是因迎面抛来的一碗热鸡蛋汤戛然而止。
三月的H市,风轻云淡,微寒。
西江的变化真是天翻地覆,七年前离开时,这儿还只是一片不起眼的荒地,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中外经济技术互利合作的示范基地,二百多平方公里的工业园容纳了七十多万人,去年实现地区生产总值两千多亿元,俨然已是长江三角洲乃至全国的经济风向标,对于很多从事科技类工作的都市白领而言,成为荟萃了全市百分之三十业内精英的西江一份子,便是成功的首要标志。
只是孕育着蓬勃生机的园区环境,被今朝上演的闹剧打破了原有的那份井然有序,显得有些不和谐,紧张疲惫的上班族们熬过充斥着各种例会报告的周一上午,刚迎来惬意的短暂午休,却被搅了清净,不过相对于单调乏味的工作,看看别人的愁云惨淡也说得上是一种乐趣,更何况像小女生吊打渣男友这种情景不说百年一遇吧,也算机会难得。
石小悠追着来公司办离职的朱旭升从写字楼跑到超市,绕过食堂堵在咖啡馆门口,冲上去连掐带拧一通踢踹,恨不得把学的那点三脚猫的跆拳道全招呼上,男主角最终体力不支倒地,迎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命运,周围渐聚起密不透风的人墙。女人们想象着怨男痴女被现实打败的爱情,男人们则暗地庆幸或感同身受,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却无一人上前劝止,除了不明就里,谁让屈居下风的一方是高出女主半个头的健壮男人呢?若不是心虚理亏,会一句完整的驳斥都讲不出?听,女方多么理直气壮,义正词严。
“王八蛋,把我吃干抹净,背着我勾搭别的女人,欠了一屁股债赖我头上,追债的来了,鞋底一抹油就想往你妈怀里溜,你还是人么?你一天不给我解决,这事一天没完,你跑天涯海角我也饶不了你。”她一脚又一脚地跺在朱旭升的背上,就像在踢一个树桩子。
她穿着白色运动鞋,宽松运动装,马尾松松散散,妆也没化,二十三四岁的模样,分明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女学生,无形中拉了不少分。
“你他妈的有完没完?老子没钱。”
被动挨打的朱旭升忽地想通了,面子已被撕碎,她又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避是没用的,不在沉默中灭亡,只能在沉默中爆发,于是他忽地擒住那条踢向自己的大长腿,往后一掀,石小悠一个趔趄坐到了地上。
事实再一次残酷证明,花架子的跆拳道打起实战基本是逢男必输,她开始在日益积累的失败经验中试着接受这一点,并明白了在她小时候不厌其烦地要求习武时,爸爸为何不让她选择散打或拳击而是跆拳道了,这也许就是爸爸的本意,太暴力不好。
好在朱旭升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因为围观的人们不容他真对一个女人下狠手,石小悠倒下去的那一刻,明显有群众惊出了声,所以拍拍屁股走人是他最明智的选择。
她可没那么容易休战,爬起来扯拽着他的袖子,咄咄逼人:“没钱就把命给我,五十万买你一条烂命绰绰有余吧?”
“真他妈疯子!”朱旭升被她缠得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急赤白脸地瞪着她,“松手,不然我真打你……”
话音未落,“啪啪”两记响亮的耳光,一正一反地打在朱旭升的脸上。
两军对垒,话多者死。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况且是比狐狸还滑头的朱旭升呢?他怔了五秒扬起了手:“找死!”
“一统江山,破城之后,我却微笑绝不恋战……”
周董都唱了,见好就收她能不懂?
她撒腿就跑,红了眼的朱旭升紧随其后,人们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别打了,有话好好说。”事态升级为严肃时,看客们理智回笼。
也有对曲终人散的失望:“怎么跑了啊?接着修理他,动次打次。”
朱旭升占了上风,连脚步声都带着震慑,其实石小悠并不惧当面锣对面鼓地硬碰硬,关键是时间,时间不对,她这个时候不能有事,然而就在她跑出几十米快要跨出F区大门时,她蓦然停住了,变了跑道,来到了被人簇拥着从外进来的江云恪面前。
他提着一只黑色行李箱,拉杆边缘扣着两条烟,个子很高,身材匀称笔挺,留着利落的黑色短发,白色衬衣搭配咖啡色夹克,简洁修身的蓝色牛仔裤,卡其色休闲鞋,穿着随性不失洒脱,肤色有点黑,无可挑剔的精致五官,勾画出一张冷峻自持的英俊面容……
一行人互相呆望,惊错于有人一转不转地盯着他们的江总监看,以前也不是没有,但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明目张胆好像还是首次,这女孩胆子够大,也够……二吧?
大家很快就验证了她的不同一般,因为她的目光有些不对,眼底的空洞被渐渐溢出的喜色所取代,她甚至翘起嘴角伸出了手,撒娇似的来拉江总监空出的那只手。
“喂!”在大家发出惊呼前,江云恪略粗暴地提醒着眼前莫名其妙的陌生人。
昨天开完会就从香港班师回朝,十几个小时的舟车劳顿,气不喘一下就得回公司召开研发会议,他并非看上去那样若无其事。
浑厚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划过,极为不耐的语气为她休眠的大脑注入一剂清醒,她顿时呆愕,世上竟有如许相像的人?连微微皱起眉头的神情都那么像,不是看他大约三十出头的样子,年龄对不上,音色也不同,她或许会欣忭地扑到他怀里去。
她缓缓缩回悬在半空的手,脸颊绯红地撤到一旁,用着十二分的礼貌周全:“您请。”
当下,大伙儿八卦心四起。
产品经理打趣:“我还以为是为了迎接我们的凯旋,公司雇了迎宾呢。”
江云恪左边的女助理忍俊不禁:“幸亏江总监没进娱乐圈。”
江云恪轻咳一声,黯淡的眸色转回清明,抬步就走,刚越过她就惊呼一声:“哎……”
她翘首以待地等他说完,没留心其他人纷纷躲避的乱状。
“总监!”女助理眼疾手快,把他从她旁边拉开。
一股黄色液体扑面而来,浓烈的菜香味直扑鼻息,她避闪不及,头发上,脸上,衣服上……被浇了个透。
“贱货,纠缠我们家旭升,给脸不要脸,这么想男人,大街上卖去啊?”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一手提着保温桶,一手指着她骂。
给儿子送饭的朱旭升妈妈,一个满脸横肉的白馒头。
她掸掉头发上的鸡蛋块,不屑地笑:“我不像阿姨您人尽可夫,想卖就卖,我专一的很呢,就喜欢朱旭升这样有爹生没娘养的贱中之贱……”
这是今天最大意的一环,够她悔恨好几年的,因为轻敌,没顾忌不省油的老太太文的武的样样精通,正蓄势待发地等着她,话说了一半就被老太太抡起保温桶砸了肚子,紧接着扔了凶器,麻溜地扯起头发把她按到地上乱捶,招式乱,打击目标却准,专攻头和脸……跆拳道学员输给了跳广场舞的老太太,没落入这种人手里为媳,以及有这么一个彪悍的老妈,朱旭升一辈子的直不起腰的傀儡德行,是此刻唯一的安慰了。
“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让你再犟。”老太太骑到她身上,狠拧着她脸上的肉,几欲三百六十度旋转了。
她紧紧咬着牙也没抑制住痛呼声。
常言道风水轮流转……可来得也太快了点吧?
一旁的朱旭升佯装过来拉他妈,还一“不小心”踩到了她手上。
昔日尽是扭捏,终日惴惴不安的朱同学已不复存在,除了踌躇满志,就是这副下作嘴脸。
她忍着雨点般的拳掌,别着脸定定地看着那个人,一如他看着狼狈不堪的她,就像在看一个长着獠牙的小怪物如何被人拔掉牙齿,改造得人畜无害。她百分百地信了,他不是,他怎么会是呢?若他是,他不会冷漠地看着她被人肆意辱打,而是目不斜视地冲上来,一脚把老太太和她的混蛋儿子扫进骨灰盒,即便不清楚谁是谁非,即便助理叫来了保安,他不会不管她,不会像怕脏了他的鞋,不着一句地径直走开。
看到落幕的大戏在这儿掀起了小□□,人们又兴奋地聚在一起。
有人看着场面太激烈,不安地上前制止老太太:“高抬贵手吧,人被你打成脑震荡了。”
有人趁机把她从老太太身下捞出来,她的包和鞋子已不知飞去哪里。
保安看她的脸肿得厉害,浑身被汤水浇得黏湿,恻隐地问:“先送你去医院?”
“要送一起送,看孩子的脸被打的。”老太太不甘示弱,托着朱旭升下巴给保安看,像是向幼儿园老师告状,说完还直喘气,上年纪了,打人这种体力活,运动量太大时还是有些吃不消的。
她接过那位好心的助理递来的包,整理好衣服,对背向她的朱旭升扯出一个笑容:“姓朱的,你不死我不亡这事就没有歇的那天,怕的话趁你妈还在,就躲到她肚子里回炉重造吧。”
“臭丫头你再说一遍……”老太太又要为儿子出头了,分分钟要撕她。
“都老实点,把这儿当什么地方了?”保安大吼一声,把老太太震回原地,然后请三人到警卫室,“进去等,警察一会儿就来。”
这事警察管不了,不然她还用大费周章来截朱旭升?指望靠打架惩处他们?她才不会那么便宜他们。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她穿上鞋子,踩着脚下的夕阳光辉,徐徐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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