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殿中议令仪
礼部,顾名思义便是管理朝廷所有与“礼”相关的事务。
其下辖四司,分礼、祠、膳和客四事。
俗话虽说“礼不可废”,事实上古往今来任何一个坐在帝位上的人都不会否认礼的重要,但是在任何大事发生的时候,礼部从来不是一个需要备问的地方。
也所以即使在六部中是按吏户礼兵刑工来排序的,但事实上六部尚书里踏足勤诲斋最少的却是礼部尚书。
而卢家虽是世家,却从来无法与刘氏比肩。甚至比起才刚刚传至第二代的殷家,声势也大有不如。
这些都是事实,是卢志文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但卢家,也有卢家的存世之道。
否则……
她的儿子怎么能称为诚郡王君?
“卢尚书,卢尚书请留步。”背后有一道急匆匆的声音响起。
卢志文停下脚步,微顿,然后才整个回转身体,看向后头。
来人一身簇新的紫色官服,腰间的鱼袋上的金线更是因为行走而反射出太阳几乎刺眼的光辉。
如果不是今上与萧令仪年纪差不了太多,朝中大底就会朝私生女上头猜了。不管实际如何,后宫那位贵君要照顾的可是“妻弟”,眼下这位不过是萧令仪姨母的工部尚书居然如此招摇显摆,也怪不得……
当年睿成皇帝登基后挑软柿子,直接就挑中萧家。
“萧尚书。”她垂下玉笏,双手相握,在萧明堂走到还离她两步远的时候视线下移,同时微微倾了身。
萧明堂与她同品同阶,照说便是连手都不抬也不算是无礼,但不管心中如何不屑,卢志文身为礼部尚书,在待人上头是绝不会叫人挑出错来的。
萧明堂一脸焦急,人都还没站稳嘴就已经张开了,“卢尚书——”可是半句话出口见卢志文竟然朝她行礼问好不由一呆,忙不迭地收势还礼,因此看上去姿势十分怪异。
卢志文自然而然地直起身,她从来不会因为面对高位之人就局促,更何况面前这人实在算不了“高位”,“萧尚书唤住本官所为何事?”
“听说……”萧明堂表情略有点尴尬,说话也吞吞吐吐,“陛下宣召卢尚书宣政殿议事?”
对了,睿成皇帝与先帝都在勤诲斋理事,而今上则用了离她寝宫更近的宣政殿。
“是。”
这且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于是卢志文自然而然地应了。
只是她自然也知道萧明堂眼巴巴地乘她快踏入宣政殿之前来拦她,自然不是只为说那么一句废话。只是……
她又有什么必然,非得替人家都觉得难以启齿的话给说出来?
于是再过了一瞬,似乎因为见到卢志文不打算开口于是企图一咬牙自己说了的萧明堂再度被卢志文打断,“萧尚书若也是奉诏议事,那就一起进去吧,总不能让陛下候着我等。”
说罢,她再度倾了倾身,然后在萧明堂略略瞠目的表情里,跨进了宣政殿大门。
先在门口验明正身,然后穿过游廊到达配殿,再向轮值的凤阁学士通名,小坐片刻之后正殿那头便叫进了。
“臣礼部尚书卢志文,参见陛下。”
“臣工部尚书萧明堂,参见陛下。”
因不是大朝会所以不用跪地叩见,只要一揖到底就好。而当卢志文听到极其利落干脆的“平身,坐”之后,再度抬起头来的卢志文也不由得有些意外。
这位……
瞧着居然还挺平静的?
卢志文不露声色地道过一声谢后,再与已经在屋里的几位大人默默点头致意后落座。
“今日请各位来,议的是阪泉军器监之事。”李凤宁端坐在上首,开口时语气居然相当平缓。
一旁萧明堂忙不迭地起身应道:“启禀陛下,阪泉那里急用的铁石昨晚已经顺利抵达军器监。”她急不可耐地把下一句话说出来,语调比平常急促了许多,“遣去的人连夜回京禀报,范少监说是能够赶上时候,必不会误了事的。”
“有劳萧尚书了,在军器监的事情上如此用心。”皇帝拉起一抹似乎与平时毫无二致的笑,“今后阪泉的事,就交给你了。”
屋子里虽然一直都很安静,却在李凤宁说出这话的时候陡然死静了一瞬。
这是真的“交给”萧明堂吗?
军器监原只是打造军用器物的衙门,自迁至阪泉之后时有新物造出。虽然卢志文只是听过器物名称,实际不要说用便是见都没见过,但是新式铁犁有助耕田就是有益民生这个还是明白的。有如此成果的范聿自然不可能撤职,也所以李凤宁说的“交给你”指的就只是供应所需之而已。
堂堂正二品的工部尚书去给比她低了五级的军器监少监帮忙打下手料理所需之物……
卢家要是真有这么给家里“长脸”的孩子,她一早开了宗祠除名了事。
卢志文转头看了眼萧明堂。
她脸一阵红一阵白,到底还是硬生生把一口气吞下,她竟然还可以沉声应答:“遵旨。”
“卢尚书。”
李凤宁却像是毫不意外似的,甚至连个表情都欠奉,直接便将眼睛看向卢志文。
“陛下。”卢志文应了声。
“萧令仪称病一事,当如何处置?”
关于操行与觐见礼仪之类,其实分为三处管理。宗正管着京中所有姓李的,吏部管着普通官员,而京外藩王与不姓李的皇亲则由礼部管理。萧令仪既娶了皇帝的弟弟,那自然也是归礼部管的。
“萧军丞返京是受范少监所命,所为公务,并非归家。”卢志文缓缓地说,丝毫不在意自己波澜不惊的语调似乎有点不合时宜,“她应先至工部缴了公文,再行归家。”她就当自己没看见萧明堂使得快抽筋的眼色,“若实在病重行走不得,亦可遣人代为转缴公文。因此……”卢志文略微犹豫了一下,“臣以为,当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那边萧明堂还有些失望的,却松了口气。
“罚俸一年?”
然后,上头就飘来了李凤宁的声音。
卢志文微怔。
如今才不过是初秋,这声音却跟无数的冰块在里头滑动碰撞一样,听着就叫人心里冒出一股寒气。虽然细看之下……
其实皇帝的表情根本与愤怒或者愤怒毫无关系。
“此外,臣还以为应遣御医至郡君府为萧军丞看诊。若果真病入膏肓也就罢了,”卢志文微顿,“若并非如此……”卢志文站起身,“臣伏祈陛下从重处罚,以正朝典。”
“……卢尚书!”萧明堂失声,站了起来。
“说得好。”
上头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愕然这个表情硬生生地刻到萧明堂脸上。
卢志文不由得抬头看去。
这位虽然在朝臣面前扮演了四年没脾气的好人,现下的表情却实在是与“温和”相去甚远。
“恃宠而骄,”她面色一冷,声音微沉,“谁给她的胆子!”
卢志文转过去看了眼自始至终都保持安静的几个,原本仿佛劝说几句的,在听到这句话后又纷纷闭上嘴,继续仿佛没事人似的坐在那里。
卢志文浮出一丝冷笑,虽然立即叫她抿了下去。
若只是恼一回,便是填进去一个萧令仪又如何?
反正本来就是萧氏家教无方,养出来一个蠢货。
怕只怕……
陛下一旦剥下这层温和谦厚的皮就再也不肯穿回去了。
从此,安阳多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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