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借宿疑
打死匪徒之后,李凤宁见老妇瘫坐在地显然受伤不轻,便说送老妇去医馆,却不想老妇居然坚称自己“没有大碍”。李凤宁又想着不能放一具尸体在那里,便问老妇衙门的方向说要报官,老妇又答一句“报官需到二十里外的湘南镇才行”。李凤宁愕然之下,也只能先把老妇送回家再说了。
“那……”李凤宁看着一脸坚持的老妇,只得说,“我送您回去吧。”
这一回,老妇倒是没有拒绝李凤宁的搀扶。三人两前一后进了镇子,慢慢向镇西北走去。
虽说现下天色已黑,其实只是因为冬天日头落得早而已。只是不知为什么,这个联通东南西三个方向水路的渭阳镇上每栋房子都门户紧闭。换了京师安阳这个时辰必然是一片灯火繁华,而这里却只有几点灯火从门缝窗板里透出来。加上四下实在太过安静,闭上眼睛只怕会让人觉得根本就是走在荒郊野地一样。
李凤宁早就知道渭阳这个地方,她原先只道与广宁码头那里一样。如今见着这一片荒僻冷寂,越走越看心里的疑惑就越重。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妇才终于说到了地方。开锁进门之后,老妇居然引着李凤宁进了一间书房。
李凤宁环顾四周。屋里的灯火虽然不够明亮,到底能让她看清塞满架子的书,书案上用秃了的笔,还有墙上挂的山水画。
于是,之前已经足够浓重的疑惑几乎要满溢出来。
老妇若读过书……
李凤宁不由得瞄向老妇露出的双腿。即便油灯不够明亮,她依旧能看见老妇的从小腿到脚都红肿溃烂,几无一寸好皮。
她哪里混不上一口饭吃,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恩人可是觉得奇怪?”老妇觉察到李凤宁的目光,她颤颤巍巍地扶着桌沿坐下后,才对李凤宁苦笑道,“老妇原也不是靠这个营生,实在是……”话没说完,变成一声无奈的长叹。
李凤宁迟疑了阵才道:“我本来听说渭阳是个好地方,特地绕道过来想见识一番。”她一顿,目光不由自主朝老妇的脚滑了滑,“只是才一到就碰上了匪徒。刚才进镇的时候又是那个样子,现下连您这样的读书人居然都吃不上饭。”她一顿,“我虽没去过几个地方,可所谓的穷山恶水也不过如此了吧。传言居然扭曲得如此夸张,真是让我大失所望。”
老妇听李凤宁一番话,先是高兴随后是怔愣,最后表情归于一片沉痛,“好地方……以前的确是能称为好地方的。可自从隐……”老妇微微一顿,“自从贼寇占了荒岛以后,渭阳的好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
“贼寇?”李凤宁眸光微凝,“怎么还能占了一座荒岛?官府也不管管?”
“管……”老妇沉痛的表情一收,有一瞬间李凤宁觉得像是有愤怒闪过,她顿了好一会才垂下眼眸,来了句言不由衷的“有人管就好了”。
李凤宁微挑眉。
当日在宁城的燕州衙舍里,那杀手漏出半句话就昏迷过去,摆明了就是逼李凤宁救他。李凤宁虽然明知是个套,却因为整个宁城再无可下手的地方,不得不钻了进去。好一通忙活之后,活下来的杀手总算把他知道的消息说了出来。
原来燕州的谢太守经营燕州几十年,不止私自克扣历年的税银和粮食。她最大的秘密还是她在燕州某地建的私仓,仓里虽不知放的什么,却每年都为谢太守带来巨大的财富。
李凤宁联想到信上的“渭仓”一词,想来想去觉得渭阳镇还有些可能,便与宁城府衙结了公文假称回京,转头就朝渭阳而来。
眼下虽没找到私仓的端倪,看这渭阳的情状肯定不寻常。老妇肯定还藏着什么没说,只是李凤宁现下又不能拿着救命恩人的身份逼她,一时间倒有些踌躇起来。
“小姐,”就在这个时候,李凤宁只觉袖子被拉动,然后身后传来脆嫩的声音,“我们今晚住哪里?”
李凤宁先是一呆,转头去看跟在她身后的少年时却见他眼眸一闪朝她示意。李凤宁微一蹙眉,虽然想来想去都不明白少年的意图,却还是对老妇问道:“我是傍晚才到,本想去海边看一眼码头用不了多久,没想到竟然碰上贼寇。这附近可有客栈?”
“客栈……”老妇想了想后却是眉头一皱,“如今镇上只剩一家客栈,在另一头。”
“另一头?”李凤宁故意沉下脸,“您是说要再经过海滩吗?”
老妇闻言也肃然起来,她看着李凤宁犹豫之色极重,但是最后还是仿佛下定决心似的,“如果恩人不嫌舍下简陋,今晚就请住下来。”
李凤宁顿时松了口气,“那凤宁就叨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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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老妇便引了李凤宁去客房。客房虽然布置得简单,总算还干净。之后伪装成李凤宁小厮的少年便说要借用厨房,得到老妇允许后,当着她的面少年就直接出了客房。
不一时,少年端回一碗素面,并一碟仿佛管子似的某种肉类小菜,然后放在李凤宁面前。
少年自然就是落到李凤宁手里的杀手。
在宁城时,李凤宁是迫于没有证据才不得不熄了抓他去官府的心思。却不想杀手在她离城时突然出现还当街演了一场大戏,把李凤宁说得好像喜欢折磨仆人的恶主一样。李凤宁不得已只能带他出了城。
谁想之后杀手居然一路跟了来。
虽然杀手早已剖白,说他刺伤谢太守之后,想要活着离开燕州只能跟着她,并承诺用李凤宁想知道的消息来换取她一路的庇护。李凤宁甩他不脱,赶他不走,无奈之下也只得接受了他的提议。
一路上李凤宁对他绝没有好声气。可刚才在杀死贼寇的时候少年出力不小,李凤宁自知只她一个时绝没有那么简单就能把谢姓老妇救下来,说不定还要搭上自己的一条命,于是再对着少年的时候,语气不由得就缓和了几分,“为什么要住下来?”
在外头扮演着柔顺的小厮,她单独相处时少年的表情完全就是一片冷静淡然,好像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引动他的情绪似的。他手腕一翻,将一只装印泥的瓷盒托在手里送到李凤宁面前,“她书案上的朱砂盒里有方的印子。”
李凤宁接过瓷盒打开一看,果然见印泥上重重叠叠好多个方的印痕。
她眉头一皱,抬头看向少年,“你觉得是官印?”
虽然不能说是绝对,但如今世上私印多是圆形,而官印全都是方的。书房里不见众多画轴,可见这老妇并非画师。朱砂盒里留下这许多印痕,显见是经常用官印的可能性更大了。
贼寇作乱、贫困交加,却仍然不肯离开渭阳的官吏。
李凤宁眨了眨眼,“我知道了,先住下来也好。”
少年见她点头,便默默走向最角落的一张椅子坐下,然后他身子半靠在扶手上,微闭上双眸竟是一副打算休息的样子。
李凤宁看了看桌上那碗素面,便道:“今夜你用床。”
这杀手少年虽要靠李凤宁逃出燕州,却也不会非要跟她时刻待在一起。横竖阔绰人家在客栈里主仆分住也不算多特别的事,一路上这少年从来没有与李凤宁同居一室过。只是如今借住到谢姓老妇家里,自然不好多事。李凤宁想到这少年重伤未愈更需休息,而无遮无拦的客房里也的确只有借着床幔才能换药裹伤,故有此一说。
只是没想到少年居然十分明显地怔愣了一下。他十分意外地看着李凤宁,仿佛从来就不认识这个人一样。待李凤宁察觉他的目光抬起回视,他又堪堪挪开视线,随后冷着一张脸,也不说任何话,直接跳上床后又放下床幔。
李凤宁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眉头一皱,终是什么话都没有说,仍低下头去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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