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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订阅本文比例≥40%的可正常阅读, 否则需延迟三日,补足可立看  萧岑才从家塾里回来,一见着萧槿就奔上来问道:“卫庄落水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槿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敢肯定他不是要自戕。”

  她今日是与季氏一道去报国寺进香了。她回忆了一下时间, 记起上一世的卫庄就是在她这次去进香的前一日溺水而亡的,所以她提前教了天福急救的法子, 又跟卫庄说她梦见他会溺水云云, 但卫庄不信,天福倒是听得心惊,答应一定看好卫庄。

  然而昨天一整天都太平无事。萧槿还以为卫庄的劫数已经过去了, 结果今日他就落水了。

  萧槿方才也想到是不是她记岔了日子, 但思量后又觉得不太可能。她虽然跟卫庄不算十分熟稔, 但当年这个表兄的死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何况卫庄是这么有特点的人。

  所以她觉得,应当只是时间上出现了一些偏差。不过最后的结果是好的。

  萧岑叹道:“咱们的庄表哥原本就考不上了,这下在水里泡了一回, 脑子进了水更考不上了。”

  萧槿净了手,坐下拈起碟子里的一块点心,瞥他一眼:“我怎么觉着你说话的语气跟四哥越来越像了。”

  萧岑笑嘻嘻道:“别拿我跟四哥比, 我读书比他好, 人也比他机灵多了。”

  萧槿丢给他一个白眼:“你跟四哥比什么。”

  “难不成跟二哥比,我也得比得过啊, ”萧岑说话间一拍手, “诶, 我听说那卫家二公子举业上头十分厉害, 他今儿过来,我说不得还能讨教一二。”

  萧槿低头喝了口花茶。

  卫启沨在读书上面确实很有天分,然而他有的状元科名卫启濯也有,无论在哪方面,他都始终不能压制这个堂弟,卫启沨心中一直为此耿耿于怀。卫启濯前头有意藏锋,倒是不显,众人大多只知卫家二公子的才名。后来卫启濯蟾宫折桂,一鸣惊人,光芒渐渐盖过卫启沨。

  其实萧槿觉得,卫启沨主要是输在了心机谋算上。卫启濯那等机谋,是萧槿生平仅见。皇帝自觉心术踔绝,但在卫启濯面前,都有些不够看。

  “你不要跟那卫家公子走得太近。”萧槿搁下茶杯道。

  萧岑一愣:“为何?”

  萧槿起身拍拍萧岑的肩:“乖乖听姐姐的话便是。”

  萧岑转眼打量萧槿几眼,包子脸鼓了股,乖顺点头道:“好,听姐姐的。”

  萧槿微微一笑。

  从萧岑院子里出来时,萧槿忖着回去也是在房里闷着练字,想起卫庄那件事,心中不免疑惑,当下拐了个弯,转去寻卫庄。

  她前世也只是知道卫庄是溺水而亡的,并不知晓他溺水的具体缘由。如今想来,倒是有些蹊跷。

  卫庄住在萧家的西跨院。萧槿过去时,一个身着湖蓝茧绸直裰的大夫正低头写脉案。

  那大夫姓周,总是善气迎人,有着手成春之能,是萧家常请的老郎中。

  周大夫直道卫庄已无大碍,只是开了些安神的药。

  萧槿看了眼安静地倚靠在软榻上的卫庄,觉得确实是应该给他安安神了,他眼下这副光景,倒很像是惊吓过度。

  等周大夫走后,萧槿将随手从萧岑那里顺来做慰问礼的点心放到桌上,转头跟卫庄客套几句,跟着便问道:“表哥今日如何落水的?”

  卫庄眼帘微垂。

  萧槿等了少顷,见他不开言,转眸端量他。

  榻上少年面色略显苍白,但姿态洒落,一件牙色直裰穿在身上,愈显他眉目宛然,黑发如瀑。

  卫庄其实生得极是好看,姿容清隽雅逸,走在人丛里是十分打眼的。只是卫庄总是因着自身处境与资质而自卑,因而也只是容貌好而已,气度总是出不来。

  但是眼下的卫庄,虽则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但身上那股蹙蹙靡骋的窘迫感似乎已经寻不见了。

  萧槿再度想起了他方才临走前回头扫的那一眼,心头疑惑更盛。

  “一场意外而已,”卫庄倏而出声,“表妹不必系念。”

  萧槿又偏头看他几眼,忽而笑嘻嘻道:“我听说几个堂兄过几日要出外游玩,表哥可要同往?外面景致可好了,我今日去报国寺的时候,看见到处都是宠柳娇花的盛景。”

  卫庄缓缓坐起身望向萧槿。他适才刚沐浴了一番,因着他这个动作,半湿墨发潺湲流泻,恍若水墨晕开。

  卫庄接过天福手里的汗巾,一面仔细擦拭湿发,一面对萧槿道:“不去。”

  “为什么?”

  “出去要花钱。”

  萧槿突然笑出了声:“这才对嘛,表哥还是本色不改。”

  卫庄之所以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是因为他的抠门。

  萧槿就没见过比卫庄更抠门的人。卫庄并不缺银子,但总是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他为了省油,屋里的油灯从来只点一茎灯草;为了省布料,只给自己做直裰,从不做直身和道袍,因为直身与道袍比直裰多两块衣摆,形制也宽大,费布;为了省银子,身边连个丫鬟也没有,只是一个婆子与一个书童在伺候着。

  有一回卫庄买回一只烧兔子,萧槿有意逗他,缠着他说要吃兔肉,卫庄被逼得无法,咬了咬牙,抬手剁了个兔耳朵给她。

  萧槿活了两世了,至今都记得那只兔耳朵。

  她觉得卫庄可能跟严监生有的一拼。

  不过卫庄虽则吝啬,每个月也总是会交给季氏十两银子,当做他们母子三人的暂住之费。季氏几番推辞,但卫庄始终坚持。

  萧槿之所以不认为卫庄是想自尽,一是因为他吝啬,二是因为他一直惦记着娶媳妇的事,娶个好媳妇是卫庄父亲的临终嘱托。

  家业没着落,媳妇也没找,怎么可能自杀。

  萧槿不知道卫庄是为他弟弟攒钱还是为未来媳妇攒钱,她只是比较怀疑,抠门如卫庄,到底能不能娶上媳妇。

  萧槿与卫庄说话间,卫庄的母亲宋氏笑着进来,端了一碗姜汤给卫庄。

  萧槿起身笑着喊宋氏:“姨母。”

  宋氏慈和一笑:“姐儿今日玩得可好?”

  萧槿点头,笑得眉眼弯弯:“那寺庙后山的景致特别好,下回姨母也去!”

  宋氏其实是萧槿的表姨,但为显亲厚,季氏都让萧槿姐弟两个喊姨母。

  宋氏是聊城本地人,为人十分随和,只是有些没主见。宋氏的丈夫早亡,一人守着亡夫留下的家业,带着卫庄与卫晏两个儿子过活。后来萧安外放山东,时逢卫庄筹谋举业之事,而萧家正好为几个子侄延请了一个致仕的老翰林做先生,季氏便让卫庄来萧家附学,卫庄母子三个这才搬进了萧家。

  姜汤有点烫,卫庄接在手里,一口口慢饮。他的目光暗暗在宋氏与萧槿两人之间流转一番,最后定在了萧槿身上。

  他出神须臾。

  他隐隐觉得,萧槿方才问他是否要出外游玩,不过是在试探他。虽然她不过是个十岁的女娃娃,但他觉得她是瞧出他的异样了。

  卫庄的目光从萧槿身上收回,缓缓敛眸。

  这个原身的落水确实是个意外,但也不是全无缘由的。

  萧家前院。萧安引着卫承劭与卫启沨父子往正堂去。

  卫家世代簪缨,是京城首屈一指的豪门世家。卫家子孙多芝兰玉树,容貌更是没有差的。卫启沨现身时,一旁侍立的小厮仆妇心下不由嗟叹,这位公子入内后,直令人觉着满室生辉。

  萧安是镇远侯世子,萧家与卫家沾些亲故,如今卫承劭任山东巡抚,公务之余,便携子同来萧家府上做客。

  山东巡抚乃一省最高长官,位高权重,萧安眼下任东昌府知府,是地方最大父母官,但在朝廷派来的巡抚面前,仍旧是下级。故而萧安之前便知会季氏,让做好安排,好生招待卫家父子。

  萧安跟卫承劭不算熟稔,有些摸不清卫承劭的脾性,但见面后发觉对方似乎颇为随分,尤其是卫家那个公子,瞧着禀性甚为温和,出身卫家那样的门庭,竟没半分世家公子惯有的骄矜习气,实是有些意外。

  两厢揖让落座后,萧安与卫承劭寒暄半晌,见卫启沨只是坐着喝茶,想了一想,冲着一旁的几个子侄招手道:“你们领着卫公子出去转转。”

  萧安所言正中卫承劭下怀,卫承劭转头看向卫启沨:“听闻几位贤侄学问皆好,哥儿且去,切磋切磋制艺也是好的。”

  卫启沨起身应是。

  卫承劭又冲萧家几个兄弟笑道:“有劳列位贤侄了。”

  萧家几兄弟忙道不敢当,又客套几句,这才相让着领了卫启沨出来。

  萧岑方才听到卫承劭方才说什么“听闻几位贤侄学问皆好”,就忍不住想,这卫大人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啊,论起学问,萧嵘只比卫庄好一些,萧峥与萧嵘半斤八两,至于他,也是个半吊子。他们几个人里面,除了萧崇,没人担得起“学问好”这三个字。

  萧嵘一早就盼着卫启沨来。卫启沨年纪轻轻便已中举,而且出身摆着,若是能借机跟卫启沨攀上交,那他可是多了个大助力。

  萧崇倒是有意与卫启沨切磋,但他见他似乎无心于此,一时也不好硬生生逞技。

  萧嵘也发觉卫启沨心不在焉,当下殷勤道:“要不,我带卫公子去园子里转转?后花园那边种了不少桑树呢,今年暖得早,桑葚都陆续熟了。”

  萧岑看不惯萧嵘捧高踩低的嘴脸,又觉得卫启沨不会稀罕那点桑葚,正想借故离开,就听卫启沨道:“劳烦带路。”

  萧岑诧异抬头。

  卫启沨回身时低头看了萧岑一眼,淡笑道:“这位小公子生得好生漂亮伶俐,我瞧着倒是投眼缘。”说话间解下腰间玉佩,伸手递给萧岑,“权作见面礼,聊表芹意,切莫推辞。”

  萧岑最爱听人夸他好看,况他觉着卫启沨这人挺好的,正要笑嘻嘻地接过,脑子里灵光一现,忽然想起姐姐交代他的话,立马缩手,认真摇头拒收。

  卫启沨一愣,旋笑道:“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小公子拿去玩儿吧。”

  萧嵘瞪眼,成色那么好的玉佩还说不贵重,让萧岑一个半大孩子拿去玩???

  “不必了,卫公子心意我心领了。”萧岑绷起小脸,一本正经地拒绝。

  卫启沨见萧岑再三不肯收,只好作罢。他转头对萧嵘等人道:“在下命小厮带了些见面礼,过会儿给诸位送来。”

  萧嵘见卫启沨态度温和,觉着攀交有望,笑眯眯道谢,又为卫启沨引路:“桑树林在那边,卫公子请。”

  萧槿见卫庄姜汤喝完了,头发束妥了,巾帻也戴好了,想想也无事问他了,正要起身作辞,忽然想起一事,笑盈盈道:“表哥去帮我摘桑葚吧?放心,自家种的,摘下来就成,不要钱。”

  卫庄转头看她:“怎不跟几个堂姐妹去?”

  萧槿抬手比划:“因为你个子高啊。”

  “那有工钱拿么?”

  卫庄道了声“尚可”,目光一扫,见屋内还坐着一个梳着缠髻的妇人。他想了一想,记起来这位是赵若淑的母亲李氏。

  卫庄见午饭尚未摆上来,放了心,跟赵若淑母女见了礼,说了句“我去厨下看看”,抽身离去。

  赵若淑听卫庄这般说,以为他是要去帮她们筹备午饭,心下欢喜,回头笑盈盈地继续跟宋氏攀谈。

  宋氏却是有些忧虑。她知道自己儿子的德性,又想起儿子之前一再推拒与赵家议亲的事,觉得她儿子没那么好心。但她又不好撇下赵家母女追上去敲打儿子,正巧天福此刻跟了过来,她便小声叮嘱他跟过去看看,又让他催着陈妈妈赶紧摆饭。

  天福连连点头,回身出去了。

  卫庄从宋氏屋里出来后,便转去了厨房。

  今日来了客人,陈妈妈一个人忙不过来,宋氏便跟季氏借了两个厨娘来打下手。

  陈妈妈瞧见卫庄过来,以为他是从学里回来饿得慌,忙说让他再等等,午饭还要些时候才能摆上。

  卫庄摇头道:“我不是来催饭的。”

  陈妈妈一怔:“那少爷是……”

  “我的野菜呢?”

  陈妈妈呆了呆,被卫庄盯了片刻,才恍然想起他指的是八姑娘昨日分过来的那些野菜。

  陈妈妈虽然不懂少爷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指了指灶台旁一个大盆,道:“都在那里。老奴正打算烹一些加入蒸乳饼里待客。”

  卫庄走上前端起那半盆野菜就走:“不必了,就这么点,省着吃。”

  陈妈妈有点懵,正想说再放放就不新鲜了,就见卫庄走至她身边时,一样样交代道:“做菜少放些油盐,母亲他们口味都清淡。再就是,多素菜,少荤腥,荤菜上一道就够了,顶好一道也不上,来三两爽口素菜便成。”

  两个厨娘对望一眼。

  陈妈妈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少爷说得好听,其实还不是抠门的老毛病又犯了。

  陈妈妈一脸担忧地看着卫庄,心道少爷您又不缺银子,怎就小气至此……您这样可怎么说媳妇?

  天福赶来时,卫庄已经出去了。他听陈妈妈说了少爷方才的交代,直觉牙疼:“这可不成,不能听少爷的,夫人嘱咐了,说让仔细备办着。”

  当下两人计议一番,决定还按宋氏的嘱咐来。

  因着卫庄是住在萧家的,赵若淑母女与宋氏叙话一回,便转去拜见了萧安夫妇。季氏瞧着赵家母女这架势,隐隐猜到了赵家母女来探望卫庄母子的目的。

  她觉得宋氏为了给儿子找媳妇也是操碎了心,当下热情款待了赵家母女。

  赵若淑一看到萧槿,便笑语盈盈地上前攀谈。

  她琢磨着下午跟卫庄去逛园子,但她不好意思独个儿邀卫庄,便想找个人陪着,她觉得卫庄的这个表妹性子讨喜,正合适,再三请她去西跨院用饭。

  萧槿推拒不下,只好跟着赵家母女去了西跨院。

  等午饭摆上来,天福去请了好几次才把卫庄叫来。卫庄瞧见萧槿也在,微微一愣。

  萧槿忍不住想,她庄表哥这算不算间接相亲,她这么戳在这里,好像有点多余。

  她思忖着用罢饭该寻个什么由头脱身时,陈妈妈开始布菜。

  卫庄对着面前满桌丰盛肴馔,容色微沉。等陈妈妈给赵若淑盛那道银鱼炖蛋时,他忽然道:“我来。”说话间劈手抢过了陈妈妈手里的木杓。

  赵若淑禁不住抿唇微笑,庄哥哥还亲自动手给她盛菜。

  萧槿却觉得卫庄有点古怪,狐疑地抬头望去。

  卫庄左手端着一个小空碗,右手执木杓,在那个青花白瓷大海碗里浅浅一撇,盛了小半杓汤和少许银鱼肉。

  宋氏脸色发青。

  萧槿却见怪不怪,自从见识过那个兔耳朵之后,她觉得没有什么能震撼到她了。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

  卫庄盛起那一杓之后,并没有倒入小空碗中。

  萧槿眼睁睁看着她庄表哥跟得了帕金森一样,握着木杓的那只手抖个不住,将杓里仅剩的那点鱼肉也哗啦啦抖回了海碗里,最后只将小半杓汤底倒入碗里,搁到了赵若淑面前。

  萧槿看得目瞪口呆,她庄表哥这技法,比餐厅阿姨还娴熟。

  宋氏的嘴角不住抽动,直想当场按死儿子。

  赵若淑呆了半晌,随即朝卫庄笑着道谢,低头喝汤。

  萧槿扶额,她表哥果然是朵奇葩。她觉得这位赵姑娘心也是大,要是换个心眼小的,估计就觉得卫庄是在赶客了。

  卫庄见赵若淑言笑如常,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用罢饭,赵若淑便悄悄跟萧槿商量,让她帮忙请卫庄一道出去转转。萧槿本就想走了,听说是这种事,更不想掺和,以下午还要听课为由推掉了。

  赵若淑见萧槿转身要走,忙拽住她,问道:“那庄哥哥喜欢什么?我下回来时给他捎带些。”

  萧槿默了默,卫庄大概比较喜欢银子,但她总不能这么说……

  “我也不清楚,”萧槿望向不远处押着卫庄来送客的宋氏,“要不你过会儿私下里问一问姨母。”要是直接问卫庄,他还不晓得会怎么说。

  赵若淑抿唇,虽然她性子不扭捏,但直接问人家母亲这种事,也不太好意思做出来。

  萧槿跟宋氏打过招呼,又笑着朝卫庄挥挥手,回身离去。

  卫庄目送萧槿时,被天福拉了一把。宋氏看出了儿子的不情不愿,自己与赵家母女说笑,示意天福扯住卫庄,省得他半道上跑了。

  不过卫庄似乎还算是听话,一路安安生生地跟着众人到了门口。

  等送赵家母女上马车时,卫庄冷着脸对赵若淑道:“下回不要来了。”

  赵若淑一愣。

  “我这吝啬的毛病是不会改了,今日招待你与令堂那顿,也不是我的本意,另……”

  天福瞧见宋氏那黑比锅底的脸色,忙将卫庄往里拖,转头笑着让赵若淑母女赶紧上车。

  坐到车厢里之后,李氏沉着脸道:“你看这叫什么事儿,他是觉得他得了府试案首就可以目中无人了么?”

  赵若淑抿唇道:“我总觉着庄哥哥好似有些不对……兴许是有什么缘由。他不是那种倨傲的人。”

  李氏气道:“管他如何,你又不是嫁不出去了,下回可别再来了!”李氏见女儿不吱声,恨铁不成钢道,“你是不是听不进我的话?”

  赵若淑小声道:“我真的觉得似乎有蹊跷……”

  李氏咬牙道:“闭嘴!横竖我是不愿来了,你若是敢背着我偷偷往这边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赵若淑低头咬唇,并不应声。

  回了西跨院,宋氏抄起擀面杖就要往卫庄身上招呼,被卫晏和天福等人死死拦住。

  “你长本事了啊,人家赵家娘子招你惹你,你那么待人家?”宋氏恨恨道,“你再这般,就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吧!”

  卫庄平静道:“我已说了我对赵家姑娘无意,母亲不要强人所难。”

  宋氏恼道:“你是嫌人家不够抠么?你说,上哪儿找跟你一样小气的?俩人全抠一起日子还过不过了!”

  “儿子目下想专心举业,不想思虑婚姻之事,望母亲谅解。”卫庄言罢,行礼退下。

  宋氏气得直翻白眼,愿意读书不愿意娶媳妇,这儿子简直跟假的一样!

  翌日,卫启沨又是最后一个离开家塾的。

  他跟方先生谈论制艺时,听方先生提起卫庄近来的进益,又见方先生不住夸赞卫庄,沉吟少顷,忽而提出想看一看卫庄昨日考业时做的文章。

  方先生连声应允,与卫启沨一道去住处取了文章拿给他。

  “他从前的文章勉强只算清通,如今却是一字一珠玑,”方先生喟叹道,“我从前竟是将珠玉看做顽石,惭愧。”

  方先生见卫启沨盯着那张纸半晌不语,禁不住问道:“有何不妥?”

  卫启沨又仔仔细细地从头看到尾,凝眉忖量一回,兀自摇头。

  大约真是他想多了,这书翰字迹和文风,都是陌生的。而且,卫庄就是卫庄,跟那人又有何干系。

  正此时,卫庄来补交昨日练的两张字——他今日走得匆忙,落在了房里。

  卫庄见卫启沨拿着他昨日写的文章,眸光微动。

  卫启沨根本不会看出端倪。他行事审慎,之前就凭借记忆练过原主的字,后来属文,也刻意改换了文风。

  即便是他父亲来看,大约也很难瞧出那是他的文字。

  不过他观卫启沨神色,揣度着他大概是起了些疑惑。卫庄突然有些感慨,这世上算得上了解他的人有两个,一个是他父亲,另一个就是他这个夙敌堂兄。

  不过他也同样了解卫启沨。

  看来他往后要更小心些才是。

  卫启沨往自己院子折返的路上,忽见一小厮匆匆跑来禀报说,温大人到了。

  萧槿听萧岑说温德已然去了前院正堂时,问他有没有携女眷同来。

  “我也不晓得,”萧岑笑眯眯道,“姐姐想找人耍子?”

  “随口一问而已,”萧槿伸手拍拍他,“快去吧,帮姐姐看看。”

  萧岑理了理衣袍,笑着道了声“知道”,便转身跟着几个堂兄见客去了。

  萧槿望着窗外透亮的天光,微微讽笑。

  温德不论知不知道卫启沨与温锦的事,都一定对两人的婚事乐见其成,温家若得卫启沨那般乘龙快婿,阖族都跟着得益。温家这边显然是知道卫启沨对温锦有意的,温锦后来拖到十七都没有定亲,直到卫启沨娶了她,温家人才给温锦许了人家。

  听说温锦上花轿的时候,险些哭昏过去。

  不过这对苦命鸳鸯这辈子大约可以圆满了。

  萧槿眸中满是冷嘲。

  前院正堂。温德与众人叙礼罢,落座后,着意看了旁侧从容喝茶的卫启沨一眼,又转向众人,笑吟吟道:“小女顽劣,此番定要随我同来。她道久仰山东风俗人情,想借此时机到往一观,让诸位见笑了。”

  季氏见他并未带女眷来,奇道:“敢问令爱何在?”

  温德笑道:“小女说初次谋面,要给府上几位姑娘筹备见面礼,眼下应当快到了。待会儿不如将几位姑娘都叫来,让她一一拜见。”

  萧槿觉着他在这上头也太迷信了,但几番拗他不过,只好应下。随即想起他方才支开萧岑的举动,忍不住问道:“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说什么要紧事,原来只是这个。那你为何不让阿岑听?”

  “他若是知晓了,想来便会嚷着要出去的。我只打算带你一个,阿岑还是留在家里读书的好。”

  萧槿探问道:“表哥是预备带着我纯粹出去溜达一圈么?”

  卫庄看她一眼:“也不一定。兴许会请你吃顿饭。”

  萧槿吸气,她觉得她可能遇到了个假表哥。

  她随即想起江辰兄妹之前说起要郊游的事,询问江辰这回可入了甲等。

  “入了,他方才与我说郊游的日子定在外后日,”卫庄说话间听天福说萧定来了,起身道,“你先回吧,你跟谢先生告半日的假便可,咱们只出去半日。”

  他顿了顿,望向她:“明日辰时正,我等你来。”

  萧槿点头。她觉得她近来因为外出而落下的功课可能会有点多,想要提前多练几张字届时好拿去交差,当下与卫庄作辞。

  萧定今日事少,早早回了。他本是想尽快了结银子的事的,正好今日放榜,卫庄再度落榜之后想来就要卷铺盖走人了,

  他因着上回被卫庄抢白而心中耿耿,想借此机会奚落卫庄一番,却不曾想他刚一回府,就听说卫庄府试得了案首。

  萧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几乎怀疑是萧安帮卫庄作了假,但想想萧安的为人,又觉得不太可能。何况事关科考,萧安再是如何也不会糊涂到在这上头动手脚。

  萧定本以为卫庄这回破天荒拿了头名后,一定尾巴翘到天上去了,谁想到他见着卫庄时,他神态如常,倒好似今日的发案与他无关一样。

  萧定忍不住仔细端量了卫庄几眼。这是他第一次正正经经地去审视这个少年。

  知胜而不骄,临绝地不惊。

  不知为何,萧定忽然想起了这两句话。

  萧定忽然蹙眉。难道卫庄头先其实一直在藏锋?否则一个连考过县试都费劲的人,是怎么拿下府试案首的?

  卫庄却是不管萧定在想什么,他清点了萧定带来的银子,又仔细查看过了成色,见无不妥,命天福将银子收起来,便开始下逐客令。

  但萧定并没有立等走。他盯着卫庄看了少顷,缓下辞色,问他究竟是如何在短短几日内有这等进益的。

  “四老爷想知道?想知道的话,”卫庄将手掌摊到萧定面前,“拿一百两银子来,我便告与你知道。”

  萧定嘴角一抽:“你好赖也是个读书人,怎就一身铜臭气?”

  “读书人也要过日子,四老爷不就为三百两银子愁得寝食难安么?原本我也可以念一念人情的,但我与四老爷又无交情,凭什么送人情与四老爷?”

  萧定气得胡须直抖:“你休要以为你得了案首就了不得了!府试算什么,有本事你考入殿试,拿个状元回来!”

  “我若拿了状元回来,四老爷再想跟我打听诀窍,可就不止要花一百两了,届时少说也要一万两。”

  天福在一旁止不住地偷笑。少爷似乎找到了个发家致富的好门路。

  萧定脸都僵了,但对着面前这个少年,忽然说不出话来,咬牙半晌,悻悻而去。

  萧嵘瞧见父亲回来,忙跑上前询问究竟有没有问出卫庄夺魁的缘由。

  萧嵘自己也不过是个秀才,当初的三场童生试都是低低地过的,若是他能知道卫庄的秘诀,那考科举岂非事半功倍?

  萧定想到卫庄方才的话,沉着脸道:“他说要给一百两银子才肯说。”

  萧嵘眼前一亮:“真有秘诀?”

  萧定瞧着萧嵘那德性,脸色越发难看。他的三个儿子里只有萧崇读书上头天分好,萧睁与萧嵘两个都是资质平平。

  萧定眼前又浮现出方才见到的卫庄,不知为甚,忽然更嫌弃萧嵘了,当下一把甩开他,扭头走了。

  萧嵘正觉得莫名其妙,萧枎跑来询问他卫庄得了案首的事是真是假。

  萧嵘酸溜溜道:“他说有秘诀,但依我看,这回大约是出了什么差错了。管他呢,他能侥幸一次,难道还能再侥幸一次?”

  萧嵘坐下继续道:“府试过了,还有院试。府试是知府主持,院试可是朝廷钦点的学道大人主持的,我看他届时还能如何。他若院试也能过,我倒是相信他真得了什么秘诀。”

  一个平素一直不如他的人忽然站到了他爬不上去的位置,萧嵘难免心里泛酸,只好这样安慰自己。

  萧枎点头:“哥哥说的是。”自打卫庄不依不饶地跟她要账之后,她就越发不盼着他好。

  萧嵘却是想起了另一件事,凑近低声问道:“你这几日跟那卫家二公子……”

  萧枎叹气摆手:“别提了,卫公子这几日不知在忙活什么,每日除却去家塾之外,根本不出门。我们本想使点银子买通他身边人打探一下,但他身边那起子人嘴都严得很,连银子都不收,一毫都打点不通。”

  萧嵘挠挠头,道:“那可如何是好,也不知卫公子还能在此盘桓多久。”

  萧枎抿唇。她从未见过如卫启沨这般出色的人,除开性情有些捉摸不定以外,卫启沨浑身上下简直挑不出一点毛病。

  最要紧的是,卫启沨背后是煊赫豪门荣国公府。若是嫁给了卫启沨,她这辈子都不必再为钱财发愁。

  萧枎摸了摸自己的脸,转身回房。

  她还是想要再试试。

  翌日,萧槿跟卫庄出门时,好奇询问他府试究竟是怎么夺魁的。

  卫庄领着她迈过门槛,低头看她:“你不必操心这些。”

  萧槿其实也想过卫庄从前是有意藏锋,但她实在是想不出藏锋对卫庄有什么好处。但一个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进步神速,这确实匪夷所思。

  卫庄见萧槿追问不住,只好道:“你就当我从前蒙昧,见今忽然开了窍。”

  萧槿并不怎么相信他这个说辞,但卫庄不肯说,她也不好一直纠缠于此。她想起年底的院试,笑道:“那表哥既能在府试中夺魁,想来院试也不在话下了?”

  “你若是届时仍旧来接送我,那自然不在话下。”

  萧槿嘴角微抽,道:“到时候可是大冬天,表哥一早便要赶考,我怕我爬不起来……”

  她话音未落,就听一阵马蹄声近,转头间便瞧见一人一骑冲开街上层层人丛一径狂奔至近前,所到之处皆引起一阵扰攘。

  那马上之人冲得太快,到得萧槿近前时根本刹不住,也不打算勒马,怒喝一声“滚开”,也不管萧槿来不来得及躲闪,直接飞冲了过来。

  萧槿实际上已经反应过来了,但卫庄比她反应更快。在她预备往旁侧躲时,卫庄已经一把将她拉到了他身后,与此同时,他在马匹即将飞驰而过的瞬间,伸手迅速扯住了马上之人的衣袖。

  他的力道极大,那人一时不备,被他拽得身子一斜,一头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不长眼的东西,知道爷爷是谁么?”那人一时爬不起来,抬头怒瞪卫庄。

  萧槿方才没仔细瞧,如今这人抬起头,她瞧见他的脸,倒是觉得有点眼熟。她蹙眉略想了片时,终于记起来了来者何人。

  此人姓冯名权,是荣国公府二房的表亲,为人十分势利,久惯溜须拍马,平日里对卫家主支启字辈的几位公子趋奉备至。卫启沨身为二房嫡长子,是冯权的主要逢迎对象,但卫启沨似乎并不怎么待见他。

  冯权嘴里不住骂骂咧咧,几度试图爬起来,但他脚踝扭了,身上又有多处擦伤,试了几次都爬不起来。他的小厮急匆匆奔上前来,左右两边同时架着,才将他搀起来。

  卫庄冷冷睥睨冯权。

  不过是卫启沨的一条狗,竟然就敢猖狂至此。

  冯权长年巴结卫家,觉得自己即便是在京城地界上也是很有些脸面的,已经许久没人敢给他吃这么大的亏了。

  他越想越气,直骂卫庄瞎了狗眼,当下命小厮上前去将卫庄绑起来。

  卫庄寒声笑道:“也不知是谁瞎了狗眼。”

  “哎哟喂,你口气不小,”冯权伸手就要来揪卫庄的衣襟,“你倒说说你是哪根葱?”

  卫庄侧身躲开冯权的手,抬脚就踢上了他的膝盖。

  刚刚才被搀起来的冯权又“扑通”一声跌到了地上,正跪在卫庄面前。

  四周聚拢上来围观的路人轰然大笑。

  冯权抬眼打量卫庄,觉得很是邪门儿。他虽未言明身份,但有点脑子的都知道敢如他这般在街上恣意纵马的必定是有些背景的子弟,然而眼前这个书生却敢将他扯下马来,又以这般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他,这就怪了。

  冯权心里倒是打起鼓来,收敛气焰,正猜度着卫庄身份的时候,就听身后小厮恭敬地喊“二少爷”。

  冯权扭头一看靠山来了,立等惊喜道:“表弟来得正好,我被这个……”

  卫启沨不待他说完便径直打断道:“道歉。”

  冯权一愣:“什么?”

  “我说让你给这二位赔礼道歉,”卫启沨看了卫庄与萧槿一眼,又转向冯权,冷淡道,“我适才已问明原委,是你唐突在先。”

  冯权怔了半晌,让他给一个身份不明的书生和一个小姑娘道歉?

  虽则心中万般不愿,但冯权不敢违逆卫启沨的意思,只好一瘸一拐地挪到卫庄和萧槿面前赔了个不是。

  卫启沨回身,步至萧槿跟前,温声询问她可有伤着吓着。

  萧槿觉着挺有意思的,原来卫启沨在聊城时曾经对她这么温和过,她后来嫁给他之后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卫启沨后来娶她颇有祸水东引的意思,但她想不出她到底和他什么仇什么怨。

  萧槿压下心头万端思绪,极力维持面上的平静,摇头直道没有,旋即跟卫启沨略施一礼,与卫庄一道离开。

  卫启沨的目光在两人远去的背影上停留片刻,掣身折返。

  冯权被小厮搀着跟在他身后,笑嘻嘻道:“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小娘子啊?眼光不错,我瞧她确实是个美人胚子,将来想必是个尤物,你若是喜欢,我想法子给你弄来……”

  卫启沨转头乜斜他一眼:“你胡言什么,她是萧知府的独女,我这几日都借住在人家府上,你今日若是闯下祸事,让我如何自处?”

  冯权嘿嘿笑道:“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啊……这不是急着来见你么?”说话间又想起那个将他拽下马的书生,“那萧姑娘身边的人是何身份?”

  “萧大人的表外甥。”

  冯权正想骂不过一个表亲也能那么大胆子,随即想起自己也是卫家表亲,当下闭嘴了。

  他的脚踝已经肿了起来,疼得几乎走不得路,卫启沨又根本没有等他的意思,冯权当下急道:“表弟慢些走,我有事与你说。”

  卫启沨步子不停:“有话便讲。”

  冯权神秘兮兮地笑道:“你等我一等,这件事你一定感兴趣。”

  卫启沨仿似想到了什么,陡然顿步,回头道:“说。”

  萧槿觉着奇怪,问他为何对虾这般嫌恶,他蹙眉丢给她一个字,脏。

  萧槿这才对他的洁癖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她跟他说那些虾的虾线都已经仔细剔除了,但卫启沨仍旧一脸嫌弃地坚持让她倒掉。

  萧槿许久没吃虾,不舍得倒,将那盘红烧大虾拽到了自己面前,自吃自的。

  卫启沨看她不听话,神色不豫,似乎连在他面前吃虾也是罪过。他在她对面落座后,斯斯文文地进餐片刻,抬头瞧见她吃虾吃得不亦乐乎,盯着看了好半晌。

  萧槿打算再去夹一只虾时,一抬头就撞上了他投来的目光。她见他满面的不可思议,那神色似乎是在说,你吃-屎也能吃得这么高兴?

  萧槿当时就不乐意了,搁下筷子,指着他跟前的蛋花羹道:“你看,这里面的鸡蛋是鸡下的吧?你想过鸡是怎么把蛋下出来的么?那个蛋啊从……”

  卫启沨“啪”的一声放下筷子,面色一沉。

  萧槿不以为意,又指着他面前的一碟子春不老蒸乳饼道:“那里面的春不老,你想过是怎么长出来的么?那个需要浇水施肥,施肥你懂吧?就是用粪……”

  卫启沨忍无可忍,按下筷子扭头就走。

  萧槿如今忆及前生往事,想想当初她看到的卫启沨,再看看面前这个温雅公子,实在觉得有些恍惚。

  看来人的性情确实是会改变的。

  清蒸大虾是萧枎的拿手菜,她觉得卫启沨但凡是吃了这虾,一定会询问这道菜是谁做的,届时她就能露露脸儿。想来卫公子自此之后便会对她多上一份属意的。

  她这般想着,便示意丫头将那一碗清蒸大虾端给卫启沨。

  然而她一转头,就听到卫启沨冷淡道:“不必了。”

  萧枎一怔。卫启沨方才还是和和气气的,怎么一转眼就变脸了?

  萧杫在一旁看着,拿帕子挡住了唇边笑意。她就说,卫家公子一看就是风雅的人,怎么可能稀罕萧枎做的什么虾子。

  萧嵘看得暗暗发急。

  萧枎犹自不甘,勉强笑道:“此间的虾与别处不同的,况且这制法……”

  “四公子不是说要切磋制艺?”卫启沨转头看向萧嵘,“若还要继续,便换个地方。如若不然,在下便先回了。”

  竟是直接将萧枎晾在了一边。

  萧枎面色发白,僵硬地立在原地,一时也不知如何找回场子。

  萧嵘对于卫启沨的反应也颇为意外,卫启沨自来到萧家之后便一直客客气气的,他也是没想到他会这样不给面子。他本想转圜一下,但见卫启沨面色确实很不好看,当下也只好打住了念头,赔着笑道:“那换个地儿继续吧,把这里留给三妹妹她们。”

  萧杫嘴角的笑一收,她还没出手呢,卫公子怎么能走?

  萧杫不住地给萧嵘打眼色,但萧嵘只是暗暗蹙眉摇头。

  萧嵘还不想为了两个妹妹的私心就开罪卫启沨。

  其实下午这一出整个都是他们筹划的。萧嵘先将卫启沨带出来,萧枎与萧杫再佯作偶遇,各逞本事。

  萧嵘帮两个妹妹其实也是存了私心的。万一卫启沨真的看上了他哪个妹妹,那简直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他们四房若是得了卫启沨这样的乘龙快婿,往后还怕不吃香?他以后说不得还能少读好多年的书呢。

  但萧嵘也能瞧出卫启沨眼下是真的不快了。虽然他也不清楚卫启沨这是被触到了什么逆鳞,但顺着他的意思来总是没错的。

  卫启沨出了凉亭后,萧榆故意问道:“三姐这两碗虾怎么办?”

  萧枎心下气恼,随口道:“倒掉!”

  “倒掉太可惜了,”萧槿伸手端起其中一个卧足碗,“正好我跟六姐坐了半晌还没吃东西,这两碗我们收下了。”

  萧榆笑眯眯地端起了另一碗。

  萧枎气得直瞪眼,萧杫在一旁捂嘴笑。

  萧槿方才将卫启沨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禁不住感慨他果然还是跟从前一样矫情。

  吃虾怎么了?

  萧槿其实有些好奇,如果是温锦喂虾给他,他会不会吃?他既然那么喜欢温锦,想来是愿意为温锦打破坚持的。

  萧槿与萧榆抱着那两碗清蒸大虾后,萧枎气得抬手就要将托盘上余下的那两个盖碗杯抓起砸了,却被萧杫一把拽住。

  “那里头是我精心烹制的雀舌牙茶,你敢砸!”萧杫瞪眼道,“我早说了,卫公子必定是喜好风雅的,你端给他一碗大虾算怎么回事,他能高兴才怪!”

  萧枎气得直跌足。她费尽心思做了许久的大虾非但让她下不来台,最后还便宜了萧槿萧榆两个。

  萧枎回瞪萧杫一眼,恼道:“卫公子不接我的大虾,也不会喜欢你的茶!”

  “我还没试呢,你怎知他不喜欢?”萧杫挑眉,“要我说,卫公子要么是不爱吃虾,要么是今儿心绪不佳,只是咱们走了背运,来的时机不对。”

  萧枎缓了半晌,忽道:“卫公子约莫是不知道我是他表妹。他若是知道,怎会不给我颜面。”

  “你听谁说的?”

  萧枎却是不答,打住话头回身就走:“我想起我还有绣活没做完,先走了。”

  萧杫轻嗤一声,道:“你是他表妹,那我也是他表妹。人家表妹多了去了,凭什么独独给你面子。”

  萧杫端起盖碗杯啜了几口茶,轻叹一息。

  卫启沨那样的贵公子真是难以捉摸,一个拎不清便是弄巧成拙。这么胡乱猜度可不好,顶好是打探清楚了再出手。

  她四哥脑子不够好使,靠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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