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华阴老腔一声吼
台下的领导们手边都放着资料，上面印刷着每一个节目的基本资料。
非物质文化遗产要从多方面去考查，首先必须得是世代相传而留下的传统文化；二是非物质这个特点，要以非物质形态存在，以人为本的活态文化遗产，不依赖于物质形态；三是文化，必须要有着浓厚的文以化人的礼乐作用，从文化的最根本处入手；四是遗产，是先辈们通过日常生活的运用留存到现代的文化财富。
这些方面的要求，老腔都符合，所以今天才能来到这个舞台上。
听到报幕员报幕之后，众人将手边的资料都翻看了一遍，上面有着老腔大概的介绍。
这些资料都是刘兴武抽空整理，上报给文化局准备。
“又是一个皮影戏啊，这有啥看的？”观众席上，众人窃窃私语。
宋斌和冯浩等人好奇地望着舞台，等待的幕布却迟迟没有出现。
“怎么回事？没有幕布了？”冯浩神色讶异。
“不是皮影戏吗？怎么没有幕布了？”一些人也疑惑道。
“就算撤掉幕布，也还是一个皮影戏，就是没有皮影的皮影戏，改变不了啥。”
“华阴老腔，我之前没有听说过，估计不咋样。”
“应该是一个小曲种，有待商榷，我们先看一看吧。”
众人在台下互相交流道。
随着舞台上的灯光逐渐亮起，众人看清楚了台上的景象，脸上都露出疑惑之色。
张德林怀抱月琴坐在中央，张德禄一手梆子，钟铃放在地上，另一只手放在上面，坐在右前方。
张德云坐在条凳上，手里拿着一个烟杆，像是一个老农民一样。
其他的老人们或是怀抱二胡，或是怀抱低胡，都分散坐在四周。
每个老人姿态各异，就仿佛村中的老人们谝闲传时候，围在一圈，虽然看起来人多，但是却井然有序，主次分明。
“这怎么跟我见过的老腔不一样啊？”宋斌嘴里喃喃道。
他对老腔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的时候，望着幕布，这下子幕布撤掉，只剩下了演员。
很新颖，很独特。
“这不会就是他们改的吧？把幕布撤掉？”冯浩神色惊讶。
他再怎么想也想不到刘兴武居然这么大胆，直接撤掉了皮影！
此刻，张禾和刘兴武已经跑到了观众席，两个的心情十分的激动，十分的忐忑。
这是他们改编之后的第一场真正意义的战斗，相比在镇上文艺晚会上的表演在，这一次明显成熟了许多。
听着周围那些人或是疑惑，或是讥讽的话语，两个人此刻心里的念头是一致的。
那就是不管是谁，都会记住接下来的这一场表演。
然而，过了好几十秒，台上却没有丝毫的动静，几位老艺人似乎是有些紧张了，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张禾和刘兴武互视了一眼，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底下的观众席顿时也吵闹了起来。
“这咋回事？还不表演，是等着我上去表演吗？”
“装模作样。”台下的其他艺人嗤笑道。
宋斌和冯浩的眉头一皱，这个表现可不太好啊。
虽然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审查和这个没有关系，但是这个表现让人的印象分大减，很难获得人民群众的欢迎。
“怯场了，我过去！”刘兴武没有生气，径直冲到了最前面。
他直接冲到了第一排的领导干部面前，一个人矗立在那里，十分的显眼，引人注目。
“这咋回事？他来干什么？”宋斌脸色一沉，正准备叫人把刘兴武拉走。
这时候，刘兴武忽然大声的喊道：“各位爷爷，咱都准备好了么？”
这句话是用关中的方言说出来的，带着一股浓郁的地气。
台上的张德林恍然清醒过来，他刚才的确是紧张了，这会被刘兴武一嗓子给叫醒了。
他转念明白过来，也同样方言对喊道：“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咱就把咱那家具拿出来给大家热闹热闹！”刘兴武摆着双手，比划着手势。
底下的观众全都被刘兴武这几句话给逗笑了。
这简直太接地气了！
“好！”这一下，不光是张德林反应过来，其他的老艺人们也反应过来了。
这一下，不用刘兴武继续说了，众人也全都进入了状态。
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当在院子里唱戏！
张德林轻轻拨了几下琴弦，发出几声鸣响，台上的其他老人们好似都放开了一样，身子在板凳上挪了挪，似乎是坐的有些不太舒服。
自然，太自然了。
台下的观众们也全都被这样的表演吸引了一点注意。
随着台上的老人们进入状态，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张德林忽然站起身，双手抓着月琴挥舞道：“军校！”
“诶！”其他的老艺人齐声喊道。
这一嗓子，就好像天地之间忽然响起的惊雷一般，其他的人全都应和起来，整个剧院里的气氛陡然一变。
“备马！”张德林大手一甩，这个动作根本不是排练的，全都是临场发挥！
“诶！”其他老艺人应和道。
“抬刀伺候！”张德林喊。
“诶……嗨！”众多老人齐声道。
三声拉坡，一瞬间，就仿佛将众人带进了古代的点将台上，将士出征，严阵以待！
紧接着，乐曲的声音响了起来，苍拙古朴，老人们的身子随着乐曲声音摇摆着。
台下，宋斌和冯浩都是脸色一变。
冯浩之前在西岳庙听过这首曲子，但是现在虽然还是那首曲子，但是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刘兴武看到老人们进入了状态，心中松了一口气，赶紧退到了一边，不敢影响观众们的观看效果。
“啊……诶……嗨……诶……嗨！”
众人齐声喊道，在最后一个声音即将结束的时候，艺人们的脚齐齐跺在了地上。
“嘭！”
这一声轰响，踩在了所有观众的心头上。
张德云在后面，手中拿着枣木块在板凳上狠狠的砸了两下，声音清脆，夹杂在乐曲之中。
“将令……一声震山川！”张德林边弹边唱。
“嗨！”众人齐齐跺脚。
“人披盔甲马上鞍！”张德林唱。
“诶……嗨！”众人齐跺脚。
乐曲声音继续回荡在整个剧院之中，原本那些不看好老腔的观众也全都死死的盯着舞台，脖子伸得老长。
从未见过这样表演的戏曲，老腔是独一份的！
“大小儿郎齐呐喊！”
“嗨！”
“催动人马到阵前！”
“诶……嗨！”众人齐跺脚。
乐曲之声继续，张德云拿着枣木块在后面一下接着一下砸着。
观众们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舞台上，再也无法挪动。
张德林等人的表演仿佛重现了唱词中的画面一般，虽然没有皮影，但是带给人的感觉比之皮影更甚！
“头戴束发冠！”
“嗨！”
“身穿玉连环！”
“嗨！”
“胸前狮子扣！”
“嗨！”
“腰中挎龙泉！”
“诶……嗨！”
“弯弓似月样！”
“嗨！”
“狼牙囊中穿！”
“嗨！”
“催开青鬃马！”
“嗨！”
“豪杰敢当先！”
“嗨！”
众人的身体也随着节奏晃动着，随着老腔艺人的吼声晃动着，心里也在吼着，哼唱着。
突然，原本在后面的张德云端着板凳冲了上来。
他猛然把凳子给地上一摔，一木块砸了下去。
“嘭！”
“嘭嘭嘭！”
张德云把凳子当成了刘兴武的脑袋，自然砸得十分的卖力！
一瞬间，整个剧院的气氛被点燃了。
第一排的领导干部们全都站了起来，被这一幕所震撼，久久不能忘怀。
“正是豪杰催马……进！”
张德林的身子随着节奏扭动了起来，最后一个字，所有人全都齐声唱了起来。
“前哨军人报一声！”
张德云一下接一下砸下去，砸在了每一个观众的心头上。
“诶嗨……诶嗨……”
乐曲声还在继续，声音还在继续，老腔艺人的嗓音还在回荡，一切还没有停止。
张禾和刘兴武两个人神色激动，望着舞台上的表演，他们知道，成了！
不管申遗能不能成功，单单就这个表演来说，就没有任何的问题！
值了！
观众席上的众人也全都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舞台。
曲声到了末尾，台上的老艺人们齐声呐喊起来，在张德云的一砸之中，整曲唱毕。
“啪！啪！啪！”宋斌率先开始鼓掌。
冯浩紧随其后。
其他的领导们也开始鼓起了手掌，观众席上的观众们也紧跟着开始鼓掌。
掌声回荡在剧院之中，久久不能平息。
“这个老腔是我长这么大听过最好听的戏曲！”
“我是华阴人，我以前听过老腔，但是从来没有今天这么好听！”
观众们毫不吝啬赞扬之声。
张德林，张德云等人站在舞台上，看着台下的众人，一群老人此刻却是目光晶莹，收拾了东西急忙离开了舞台，生怕在舞台上出丑。
一直等到老艺人们下台，报幕员也迟迟没有上来报幕。
所有人都被这个表演所震撼了。
宋斌双手停了下来，嘴里长叹了一声。
“华阴老腔一声吼啊，这一声吼恐怕要震惊全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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