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多情总被无情恼
路,走到一半儿,林瑜就想回去了,脚步逐渐放慢,列云枫在掠过门房的时候,顺手抄了两把伞,林瑜也撑开了那伞,只是这夜雨绵绵,打着伞在别人屋檐上穿行,感觉实在特别奇怪。好像这斜斜的屋脊,是可以散步的街市一样。
列云枫此时看林瑜有些不愿意去,笑中带着微微的嘲讽:“要是水清灵在哪儿,林师兄早跑到了吧?”
林瑜心中固然不悦,只是哼了一声,他就是不愿意听到水清灵这三个字。
列云枫还是笑:“你烦了是不是,就是要你烦,烦到你最后毫无反映了,才彻彻底底忘了那个人。你不忘,就永远都在往事里边打转,永远走不出去。林师兄,你这辈子可不能毁在水清灵的手里。”
林瑜恩了一声,却说:“出来这么远了,还是回去吧,万一师父不喝酒就回来,怎么办?”
列云枫笑道:“怕什么?他现在温顺得跟猫似的,还能再变成老虎?只要他不咬人,让他骂两句有什么了不起?”
林瑜有些无奈:“那是,哎,那是师父现在懒得和你计较,他什么时候也不会像那个……猫的。”他说着微微笑了一下,笑得很勉强。
列云枫好奇地道:“师父以前到底什么样子?”
林瑜不答,脚步更慢了:“真不不去了,到底去见谁?你去就好了,又拉着我来?是不是和我有关系?”
列云枫不满地道:“那我的事情,你就不管了?我们算不算兄弟啊?”
林瑜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师父现在好像很烦,我不想惹他生气。”
列云枫道:“如果师父现在真的很心烦,你更应该去惹他,这才是真正孝顺的好徒弟。”
林瑜微微地气道:“你这是什么道理?师父已经在烦了,我还去气他?”
列云枫笑道:“他烦了,又懒得和我们说,自己憋在肚子里边,还不是闷上加闷?郁则伤肝,肝损则神伤,不如你惹惹他,让他发泄出来,郁气散了,就没事儿了。”
林瑜本是很悒郁的,听列云枫说的话,还是忍不住笑道:“我还没听过这样的道理,不过听着好像有些道理似的。我没那个经验,还是你去惹他吧。”
列云枫笑道:“我们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跑不了,你跑得了?”
林瑜看列云枫笑的得意,神采飞扬,心中有些感慨,自己自经了这场事情以后,时时刻刻也想和从前一般,可是被骗之辱,天牢之灾,还是被责之痛,都让他悒郁难解,无法真正释怀。其实列云枫不也经过那么多事儿,他伪造圣旨,下毒骗人,也无辜受过好多责笞,只是现在水过无痕似的,竟然依旧如此自在张扬,林瑜既是羡慕,又是感叹。
列云枫忽然停住脚步,做了个嘘的手势。
林瑜也站住,低声道:“怎么了?”
列云枫的声音更低:“到了。”他左顾右看,好像有所顾忌。
林瑜看去,前边是个独门独户的庭院,檐下有匾,字是模糊可见的,无奈何庐,好奇怪的名字。为什么不是无可奈何庐?反正无奈何已经够涩僻了,多个可字,不是顺口得多,强过现在如此拗口。他看列云枫寻望的眼神更是奇怪,问道:“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去。”
列云枫悄悄的笑道:“我看看老虎在不在家。他要在,多半和我算前帐,会吃了我,骨头都不吐。”
林瑜好笑道:“这里也有老虎?为什么能吃你的老虎特别多?宫里边有,王府里边有,这里也有?我就奇怪哪里才没有?”
列云枫低声笑道:“老虎多了,有什么不好?老虎多,顾忌多,做事就要多考虑,不然的话谁知道哪知老虎会发威?哪只又是好惹的?不想被咬,机灵点儿吧。”
林瑜笑道:“怪不得大师兄和我们都这样呆,原来我们师兄弟三个才伏侍一只老虎!”
列云枫笑得更开心:“我就觉得你比大师兄开窍,师父在你嘴里终于论只了!”
林瑜听了,回想自己方才说的话,有些窘,不过列云枫的比喻好像又很有道理。
列云枫用手肘碰了碰他,笑道:“三个徒弟,一只师父,好像不够威慑吧?明儿小弟再给你多找几只,保你不出半年,就才华横溢,聪明绝顶了。”
林瑜更窘,低声斥道:“还说!我看你实在欠揍。”
列云枫也不恼,反而笑道:“我爹爹说,铁越打越硬,玉越磨越光,一个人跌了多少跟头不要紧,就看爬不爬得起来。你爬起来,挫折就是阅历,你趴下了,伤痛就是桎楛。”
林瑜叹了口气:“枫儿,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劝我,你用心良苦,我要不领情,实在对不起你,我已经尽力,别逼我了。”说着话,林瑜黯然伤神。
后边有人冷冷地斥道:“澹台玄的弟子,就这么没出息?既然活得如此窝囊,死了算了。你自己下不了手,我可以帮你。”
列云枫一听声音就知道是秦思思,他先转过身来,未等说话,那林瑜先开口了。
林瑜没见过秦思思,听她言语间带着讥讽,隐隐对师父不敬,于是心中不悦,转身抱拳:“前辈,我的事情和我师父无关,希望前辈放尊重些,不要辱及家师,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秦思思冷笑道:“谁和那么玄天宗的人客气?滚!我这里不欢迎玄天宗的废物,再不滚,我让你爬着出去。”
列云枫忙道:“姑姑,您和我们生什么气啊,他是……”
秦思思喝道:“滚一边儿去,没你的事儿,列云枫,你要敢插手,我打折你的狗腿。”她虽然是骂了列云枫,不过脸上没有太多的怒气,列云枫心中就有数了。
列云枫笑嘻嘻地向林瑜伸了下手指:“一只老虎。”
林瑜本来很是生气这个女人出言不逊,尤其恼她对澹台玄和玄天宗不敬,可是见列云枫和秦思思对话,想来这个女人就是列云枫曾经提过的秦姑姑,秦姑姑就是解救澹台玄散功之劫的那个人,因此心中的火气暗然消去。又见列云枫比划着一根手指,心中暗道,一只老虎,这破屋子里边,能有几只老虎?
秦思思冷然道:“怎么,不爱听?你要是不爱听的话,可以变成聋子!”
她说着,竟然单掌一劈,直奔林瑜的耳门,这一掌,寒风洌洌,带着风雷之势,林瑜可没想到她说动手就动手,好歹秦思思也是个前辈,居然如此不讲道理,他低头闪过,想说话,秦思思哪里还由得他,掌掌生风,步步紧逼,林瑜心中犹想着,既然秦思思是师父的救命恩人,自己要是当真和她拼命的话,是不是有些失礼?
列云枫在一旁好笑地叫道:“师兄,你三个也打不过秦姑姑一个,你要小心点儿。”
林瑜恍然,暗骂自己果然够笨,还寻思留不留情,只怕自己拼了命,也不是人家的对手,于是全力以赴,拼命就拼命,就是不能让她小看了玄天宗。
秦思思哼了一声,有些不满:“列云枫,你要为他担心,也过来吧!我也不在乎多加你一个。”她自然听明白列云枫话中有话,在提醒林瑜要用十分的力道来应对自己。
列云枫笑道:“我有那么笨吗?就是过去了,还不是多搭一个挨打的?姑姑要是想讨教玄天宗的武功,直接去找我师父好了,和我们比试什么?我们学得不过是皮毛,姑姑赢了也赢得不光彩。”
秦思思一边打一边冷笑道:“皮毛?你自己不长进,学的才是皮毛,我看他学的就有模有样,澹台玄还不算个糊涂东西,没有把玄天宗的功夫宝贝得祖宗一样。”
她口中说着,手下加了紧,从三分的力道加到五分,那掌打出去的速度仿佛慢了,可是每一掌的威力却不可小觑,林瑜加了十二分小心,不敢懈怠,进了全力和秦思思缠斗,秦思思虽然是个女子,可掌法走的却是阳刚风雷之路,发之似雷霆万钧,收之如风卷残云,虽然速度由疾变缓,可是掌掌之间,居然是没有空隙,林瑜就被她的掌风团团罩住,无法逃脱,无法呼吸。林瑜哼了一声,哪里肯认输,拼力与秦思思对抗。
秦思思轻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他那么久了,死硬的脾气都像,傻孩子,你打不过我的,还不认输?”
林瑜哼了一声,也不搭话,他也感觉到她并不是想要他的命,不过他不愿意开这个口,要是他开口认输了,岂不是让她小瞧了玄天宗?好像这个秦姑姑对玄天宗颇为不满似的。
列云枫道:“林师兄,你认不认都是输了,承认一下,还显得你大气些,况且输的是你林瑜,你又不代表玄天宗。”
林瑜退了一步,抱拳:“秦前辈,晚辈甘拜下风。”
秦思思噫了一声,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有些狐疑地道:“你姓林?”
林瑜抱拳:“晚辈林瑜。”
秦思思的脸上变幻了好几种表情,末了瞪起眼睛:“枫儿!”她的语气有些冷了。
列云枫还是笑道:“姑姑,我实在是走投无路,您要是还不帮我,我只好一头撞死了,我也知道会给姑姑添好多麻烦,姑姑要是生气,我给姑姑打好了,只是,总得让我们进去说话吧?”他知道秦思思的死穴在哪里,所以他如此一说,秦思思的表情果然就暖下来。
秦思思幽然叹了一声:“你说得也没错,进来吧,外边雨太大,小心淋病了。”她一手拉着列云枫,另一只自然而然地就拉着林瑜,走进了草庐。
草庐里边,干净清爽,桌子上,还有几样菜肴,一壶酒,菜还未凉,三副碗箸,整齐地摆着。
列云枫看了道:“哥哥还没回来呢?”
秦思思马上沉下脸:“我正要问你,谦儿让你指使到什么地方去了?走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列云枫笑道:“我哪里指使得动哥哥?是哥哥帮我去办点儿事儿,我还以为他回来了呢。”
秦思思看他这个样子,自然是不会说,冷笑道:“又不是去谋反,用得着神神秘秘的吗?”她停了一下“还是谦儿要做的事情,不想让我知道?别说我没警告你,你要是敢让谦儿沾上朝廷的事情,我扒了你的皮!”她说得很严厉,不像在开玩笑。
列云枫笑道:“姑姑,您想哪儿去了,我知道姑姑的忌讳,还敢去老虎嘴里拔牙?我又没疯。”他笑得特别坦然乖巧,秦思思就是见不得他这个样子,列云枫是她哺育大的,从那么小一个粉妆玉砌般的婴儿,一晃成了俊美少年,他一笑,秦思思忽然感觉自己已经老了,不是当年那个烈性倔犟的小师妹了。
秦思思坐在椅子上,列云枫看着林瑜,忽然道:“林师兄给姑姑磕个头吧。”
林瑜有些奇怪,列云枫为什么要他给这个女子叩头,转念一想,应该是为了感谢她救了师父的事情,她既然救了师父,自己做为弟子,给她叩头致谢,也是应该。
谁知道他一跪,却跪不下去。秦思思用内力一托,林瑜的双膝只是略弯了弯,就动不得了。
秦思思道:“我葫芦派不收男徒弟。”
林瑜听了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哪里会有门派叫这么奇怪的名字?
列云枫笑起来:“姑姑你还真叫这个名字啊?会出人命啊,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死?”
秦思思冷笑道:“葫芦派怎么了?葫芦能吃能看,葫芦味甘性凉,入肺脾肾经,可清热利水。葫芦壳味甘性平,解毒润肺,我们医者最高的境界就是悬壶济世,我们葫芦派踏踏实实,可不像有些门派,故弄玄虚,抱着什么传男不传女的狗屁规矩,我们葫芦派传女不传男,传媳不传子!”
林瑜听她后边说的,句句都是针对玄天宗,看来秦思思对玄天宗特别嫌隙,只是看她形容虽然不老,仍是娇美动人,别有风韵,猜想她的年纪,也该是年近四旬了,不知道她和玄天宗有什么过节,居然负气到如此程度。想着不觉有些好笑,脸上就带出几分笑意来。
列云枫笑道:“原来姑姑这个葫芦派也有规矩,只是和那玄天宗的规矩有什么不同,还不是五十步笑一百步?不如让葫芦派和玄天宗珠联璧合,就叫玄天葫芦派吧,那就男女皆传,皆大欢喜了。”
秦思思忽然也笑了:“就是要合并了,也叫葫芦玄天派,我们葫芦派不能排在后边。”她也觉得列云枫说得好笑,想想自己,果然矫枉过正,也就笑了。
林瑜先是忍着,终是忍不住,也轻轻笑起来。他是好久不笑了,此时笑得很低柔,他本是一副江南才俊、玉面周郎的样子,如此一笑,纯净而温柔,由着江南水乡那份温款。
秦思思看着林瑜的笑容,呆了一呆:“你笑起来的时候,才有些像她。”她说着,又叹气。
林瑜抬头,他已然猜到,列云枫特地把他拉到这里来,自然是有事,这事情要瞒着师父他们,不然怎么会冒着雨,跑了这么久,再听秦思思如此说,这件事情,应该是自己的身世有关系。
列云枫笑道:“姑姑受得起林师兄的跪拜,林师兄的母亲,是我的亲姑姑,他是我的姑舅表哥,也应该是姑姑的孩子,姑姑该是早知道,所以才急急地让我去救他,我还以为,姑姑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
林瑜吃了一惊,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世一定很离奇,可是没有想到会和列云枫扯上什么关系,列云枫的姑姑,是自己的母亲?
秦思思没有奇怪,有些怅然:“你爹爹怎么会告诉你这些?又是你自己去查的,对吗?给你爹爹知道,你得仔细了。”
列云枫不笑了,道:“纸包不住火,我猜,孟而修应该也知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搞事儿,就是怕这件事儿闹不大,如果能弄得满城风雨,天下皆知,他也好从中渔利。现在这件事情,遮掩也遮掩不了多久。”
秦思思沉吟片刻,哼了一声:“你爹爹又是沉默不语了吧?”
列云枫道:“我爹爹怎么打算,我不知道,也不敢猜测。只是,现在林师兄的处境十分危险,万一这件事情要是有人要牺牲的话,一定有人会把林师兄推出去。”他讲得很郑重,这件事情,他也权衡了很多次,好的坏的,各种结局,全都想过。
秦思思道:“你是说,为了遮掩当年的事情,有人会杀了林瑜灭口,这个人,应该是皇上派的吧?”
列云枫叹息道:“皇上未必真的下了这个手,毕竟他们是同母的兄弟,只怕皇上刚动了这个念头,就有人替皇上动手了。”
林瑜处在震惊中,他道沉得住气,只是听着,一句都不问。
秦思思冷笑道:“如果皇上动了这个念头,他也是个混蛋,为了自己的皇帝宝座,亲兄弟也杀?”
列云枫摇头:“不是同根同祖,算什么兄弟?不幸生在帝王家,就是亲兄弟,该杀的时候,谁能手软?要都顾念着兄弟的情义,哪里还有玄武门兵变?”
秦思思恨道:“只怕你那个爹爹,也会搞丢车保帅那一套,说什么杀身成仁的鬼话!所以你才不去找他商量?”
列云枫道:“姑姑,你这么说冤枉爹爹了,爹爹会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却不会为了自己牺牲别人。林师兄是寿容姑姑的儿子,他只能尽力去保护,我不找他,就是不要给爹爹添麻烦,我做的事,我一个人负责好了。这件事情,如果是爹爹做了,让人知道,牵涉到爹爹的身份,一定有弄出另外的事情来。可是这件事情要是我来做,我无官无职,了不起说我任性胡闹,就是皇上知道,他气我的也是孩子心性,绝对不会想到别处去。”
秦思思闭上眼睛,列云枫想得也有道理,林瑜是先朝将军林容达和公主的儿子,这公主又是当今皇帝是生母,如果事情挑出来,皇家的体面,皇母的名节,皇上的血统都有了疑问,那么真的逼急了,杀了林瑜,让一切销声匿迹,也是一条路。
列云枫道:“孟而修是不会轻易毁了林师兄这个棋子,如果是有人想替皇上动手,林师兄现在我们王府,明刀明枪,恐怕不妥,所以他们首要选择就是下毒。王府那么大,几百口人,要是有一半个浑如其中,或者潜伏已久,不是不可能。只要林师兄能防住他们一次,我就有办法让皇上回心转意。总不能现在就跑到宫里边去,央求皇上不要杀人吧?”
秦思思道:“可是,这用毒识毒之道,也不是一时半时能够学会,你不是要林瑜住到我这里来吧?”她这么说,是答应了。
列云枫笑道:“我就知道姑姑是慈口婆心,不会见死不救,也怪姑姑,只教我用迷药,也不教我用毒,不然,也不会大老远地找姑姑了。”
秦思思微笑道:“那个迷药教给你,我已经很后悔了,要是你连用毒都会,天底下还能装得下你吗?学什么识毒用毒,我看你是惦记我的雪魂丹。”
列云枫笑嘻嘻地道:“姑姑的雪魂丹可解百毒,练得不易,只是若不给我们,还能便宜谁?姑姑总说我心术不正,不肯教我用毒,林师兄最是重情重义,姑姑传给他,一定不会失望。”
秦思思哼了一声:“我最讨厌阿谀奉承,说得这么虚伪,你说了半日,他还糊里糊涂,既然带他来了,自然你也不想瞒着他了,对吧?我去拿雪魂丹,不然你又该心念难忍,妙手空空。”她说着打着伞出去。
草庐里边,剩了林瑜和列云枫两个人,列云枫道:“本来我爹爹是不许我说的,可是,我觉得,林师兄是能藏得住事儿的人,瞒着你,我于心不忍,可是,我若说了,你连师父也不能告诉,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了一分危险。”
林瑜微笑道:“你和前辈说了那么久,我再笨也能了解□□分,不用你说,其中的成破利害,我也明白。其实你何苦如此费心,如果我一个人死了,可以了却这么多事儿,死,还是可以考虑考虑。”他听了这么久,也捋顺了思绪,了解了大致的情形,初时的震惊,不再有了,这个身世,如鲠在喉,让他感觉自己活得更加尴尬。列云枫将自己知道的事情,简单地讲了一番,然后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小声:“在这里不许讲方才那样的话,让姑姑听见,小心她揍你。”
林瑜淡然道:“她愿意打就打吧,我无所谓。哀莫大于心死,我这个皮囊本来就是空空。”
列云枫笑道:“你要空,就空彻底点儿,别食人间烟火,饿到七荤八素,才是真正的皮囊。”
林瑜微微苦笑,摇头不语。
秦思思已然进来,一股奇香立时充满了整个草庐,让人精神为之一震,她用手帕托着两粒药丸,道:“别说我偏心,不偏不倚,你们一人一颗。”然后她瞪了林瑜一眼“小兔崽子我告诉你,这颗药丸我可是十万两银子都不卖,以后少给我长吁短叹,今天头一次见你,给你点面子,下回再让我遇见了你这副德行,小心把你的脸打成猪头。”
林瑜脸一红,奇怪的是秦思思如今虽然在骂他,他却感觉到一丝暖意,先前对秦思思的不满也淡了很多。
列云枫笑道:“姑姑还说不偏心,我以前和你要,你也没有给,不过我也不用领姑姑的情,只谢谢林师兄,都是沾他的光。”他也不客气,自己拿了一颗,就放在口中。
林瑜退了一步,微微垂着眼:“前辈盛情,晚辈愧不敢当,这药如此珍贵,晚辈受之有愧。”他很客气,但是意思是在拒绝。
秦思思哼了一声:“看你这个样子就来气,我给的东西,你敢不吃?”她说着,纵身过去,一手扭住林瑜的手臂,林瑜没有躲开,不由吃痛,啊了一声,她拿着手帕的手就一抖,一颗药丸抛起来,准确无误地落到林瑜口中,林瑜呛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去。可是秦思思没有放开他,依旧扭着他的手臂,他无法动弹,痛得冷汗淋漓。
秦思思笑道:“既然你觉得自己是行尸走肉,就不该知道痛。”她说着,手中用力,林瑜感觉自己的胳膊都要断了,忍不住痛呼了一声。秦思思道:“皮囊嘛,随弯就扁,由着人去糟蹋,也不该吭一声的,对吧?”
林瑜的汗更细密,只是不愿意承认,从嗓子里边恩了一声,含含糊糊。
列云枫道:“姑姑,这伤上加伤不是办法,海大哥还不是老样子?也没见被姑姑管过来。”
秦思思立时松开手,气哼哼地道:“少提那个海无言,知道他那份醉生梦死的德行,你当时抱着他来时,就让他去死好了,费了我多少精力去救,救醒了还是那幅德行,看着我就生气。现在更气,叶姑娘多好的姑娘,他居然视而无睹,实在过分。”
列云枫叹道:“海大哥是专情的人,用情用得太深,已经无法自拔。”他说着又看了林瑜一眼,林瑜揉着方才被扭痛的地方,低头不语。
秦思思冲着林瑜道:“你吃了我的药,就是我葫芦派的人,如果有好姑娘喜欢上你,你要是也像海无言那么混蛋,小心我扒你的皮!海无言是外人,我不好意思管,你是我的外甥,我还能管得。”
林瑜有些奇怪,秦思思说自己是她的外甥,这是从哪里论起?列云枫方才说列龙川是自己的舅舅,那么秦思思也是列龙川的夫人?
秦思思立时反映过来,发觉自己说走了嘴,推了列云枫一把:“滚!你的目的也达到了,还赖在这里做什么?等一会儿你爹爹找不到你,你该编什么谎话骗他?他比狐狸都狡猾,知道你说谎,饶得了你才怪。”她说着就往外推他们。
列云枫道:“好了,姑姑,我们马上就走,过两天我们来看你,好不好?你这里还缺什么,下次我一起带来。”
秦思思好笑地道:“过两天你还敢来?谦儿该回来了吧?你不怕他?”
列云枫笑着叹了口气:“知道哥哥回来,我还不来,他更生气,况且这次是为了我去办事,接风洗尘总是要得吧?姑姑,还有那个事情,你”
秦思思打断他:“不用说了,我该做什么,我心里有数,我不想去做,你求也白求。”她有些不耐烦起来,眼睛瞪着。
列云枫立刻道:“好了,我们走!”他知道秦思思要生气了,这个时候再招惹她,一定会遭殃,他笑了下,算是告辞,然后拉着林瑜,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草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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