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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第二部·往世梦 长老误


  四脚落定在蜀西一座无名峰上,抬头可见朗朗星空,远眺则是灵聚雾绕的玉浮五重丘。

  这一路上虽然有惊无险,但实在累得非比寻常。此刻谢、尤两人都想赶紧回到宿处歇息。谢瞻白当往北去,尤道漓该向南归。

  稍作休息后,尤道漓对谢瞻白道:“那我回去了。”

  谢瞻白点了下头,没有说话,二人便就此分道了。

  一入卧房,尤道漓就觉得双腿一软,干脆趴在了地上。懒了不知多久后,才爬起来,迅速脱尽衣衫,钻进了被窝中。

  另外四位姐妹尚未折返。自己因提前出发,回来得也格外早,所以恐怕得独寝几天。

  她有些担心左寥夕,生怕竺大闲捅出什么要命的娄子。严径柳与严槐枝姐妹搭档,自然合作无间,不难成事。与晏如寄组队的庄知濠不知功力深浅,但见他每次修炼完都会把晏如寄送回南丘,起码人还是不错的吧。

  尤道漓躺在床上,虽困倦至极,却难以入睡,不停地想这想那。

  她翻了个身,将藏在枕头下的命牌一一摸了出来。

  “竺大闲”的那块,是她之前差点丢弃的。大闲的好,恕她难以领会。何况他只有十四岁,还是十足的小鬼。

  “秦畴夜”不知在俗世过得如何。二十岁了,说不定早已娶妻生子。就算还未订亲,那样的家世她也高攀不起。

  “谢瞻白”呢,似乎完全不理会命数相合这一套。偶尔平心将他当作朋友看待时,他的回应倒还正常。稍想跨越一步,他便立刻摆出臭脸。

  其实这次的大考之旅,已使二人之间有了些许同舟共济的温情。若是再有三年的时间,或许铁树真会开花也未可知。可尤道漓一想到他毅然伸手去取药草的那一刻,便觉得心中膈应。若是成为了他的枕边人,可能半辈子都会做那被火药炸飞的噩梦吧?

  罢了,既然道珩班已经散了,或许这姻缘命牌的预言也该有个了结。

  次日,尤道漓和谢瞻白将各自所持的四味仙药分别交到了仙箓司的药房中,然后又转入综事堂内,先后在结业书上签了大名。

  两人并不是同去的,却在走廊上不期而遇。尤道漓朝谢瞻白笑了下,既没有假装与他同路,也无主动攀谈,只是自然而然地擦肩而过。她有别的事要做。

  御剑来到玉浮西丘,寻至浮樽长老寓所,老远就闻到了酒气。

  “哒哒哒——”尤道漓敲了敲门。

  院门半掩,铜环一个歪斜一个绣绿,向内窥去,发现其中草木似乎从未修剪,藤蔓茂盛到既掩盖了人径,又缚住了窗门。她不禁怀疑这里到底有没有人住。

  “啊!——”

  “缘有三生,一世为憾,二世则圆,三世、恐相负……嗝——”

  原来浮樽就半躺在门后,倚着院墙,说着醉话。

  “长、长老……”尤道漓想过去扶他起来,却反被他按住肩膀,跌坐在了地上。

  浮樽这一按似是用了几分内力,让尤道漓的肩头麻了半晌。她无奈,只得顺他的意,盘腿坐在对面。

  浮樽年逾花甲,但外表年龄不及实际的一半。据说他虽嗜酒如命,平日授课时倒很清醒,只有稍得空闲时,才烂醉如泥。

  浮樽指指尤道漓,笑说:“小妮子有事问我……”

  尤道漓结结巴巴道:“嗯,长老……我是、是来问……”

  浮樽抢着说:“姻缘!”

  尤道漓:“你怎知道?!”

  “哈哈……”浮樽仰起头,灌了一口酒入喉,方答,“我若不知……如何做长老?”

  尤道漓:“长老莫笑我……”

  浮樽一边摇头,一边晃着酒葫芦道:“好笑、好笑……一世为憾,二世则圆,三世恐相负……一世错爱,二世情浓,三世意转薄……三生之缘早有定数,终究是忧多……乐少……哈哈——哈哈!”

  尤道漓:“那个……长老,我不管前生今世,我就想知道……”

  “姻缘牌?”浮樽看到了尤道漓手中的竹片,“戏作、戏作……你竟还留着。”

  “戏作!?”尤道漓听了这俩字,气就不打一处来,“如此要紧之事,长老怎能当成儿戏?”

  浮樽:“气什么?哈哈……说戏作,自是谦虚,准头嘛,总是有一点的……拿来,我瞧瞧。”

  尤道漓将自己与谢瞻白的命牌一并递了过去。

  浮樽抛开已喝空了的酒葫芦,一手接过一块命牌,眯起眼睛,又占算了起来。

  尤道漓:“长、长老……你看这命牌上的二人,可还相配?”

  浮樽有些犹疑,指着左手命牌上“尤道漓”仨字,问:“这是你?”

  尤道漓点点头。

  “错了错了!哈哈,错了,错了,大错特错!……”浮樽不住地摇头醉笑,“不是你,不是你!……”

  说罢,他忽然从尤道漓眼前消失,接着屋内便传来桌椅翻倒的声音。

  “古里古怪。”尤道漓不小心把腹诽说出了声。

  因为藤蔓覆满门窗,这个浮樽长老就索性移形穿墙入内,难道不古怪吗?唉,虽然没懂他刚才说的疯话,但如今命牌都被他收回去了,尤道漓觉得,她也不需要别的答案了。

  错就错了吧。

  左寥夕等人如期而返,余下的同届弟子也相继归来。

  尤道漓已多日未见谢瞻白,起初颇有些惦念,月余之后倒也淡了。只是可惜自己这三年青春时光,使劲使错了地方。但说起来,谢瞻白其实从一开始就表了态,是她自己不听劝地一头热,她又能怪谁呢?

  倚着窗棂不知呆了几许,雪青色的袖子半垂在窗外。单螺髻上别无装饰,唯有一支淡青玉钗点缀素净。鬓上抹了稍许香脂,多余的碎发因此服帖。长睫之下秋波浮动,两颗眼珠总像乌潭一样使人深陷。

  成年后的尤道漓似乎越长越艳,即便穿着道袍也不像正经道姑,更别说换上俗服了。她对此浑不自知,只是不愿补那破旧道袍,才换了新衣;因单螺髻最为简单,才梳单螺髻。有时晏如寄取香脂取多了,会把多余的蹭在她头上,她也任其胡来。

  玉浮山中美貌女弟子多不胜数,同寝的姐妹也各自环肥燕瘦,从前道珩班的同座风怜目更如珠玉照人,谁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

  “呆子。”漆则阳立在前院喊了她一声。

  玉人惊动,秋波照向院中人。

  漆则阳:“还不走?”

  尤道漓这才意识到时辰已晚。

  道珩班弟子约好今夜在桃汐镇上聚会,自己差点就把这事忘了。

  “来了来了——!”

  “喂,我都忘了是去什么地方聚会。”尤道漓急急跟上漆则阳的脚步,仰着头问。

  漆则阳边走边道:“蓉楼。”

  尤道漓随之御剑而起,惊呼:“不是吧,那很贵!”

  两人背向夕阳往东飞去。

  漆则阳:“你不知道么?蓉楼是剑璋班庄知濠家的产业,他已将此次玉浮弟子聚会的花费全免。”

  尤道漓:“还有这种事……我倒没看出他是个有钱人。”

  漆则阳:“呵,你整天盯着谢瞻白,何曾好好瞧过别人?”

  尤道漓:“这你就不懂了吧,庄知濠与晏如寄命数相合,我出于关心当然曾经看过一看,但思及避嫌呢,又不敢多看。”

  漆则阳:“避嫌?哈,你是很爱避嫌。对了,你跟谢瞻白怎么了?”

  尤道漓:“啊?什么怎么了?”

  漆则阳:“跟我装蒜?道珩解散至今,你都没来找过他一回。他亦心绪不佳。打鸟时发生了什么么?”

  尤道漓:“他心绪不佳?我不知道,跟我没关系吧。”

  漆则阳:“与你无关?他不是你的未来夫婿么?你理当好好关心。”

  尤道漓:“唉,别提了,我问了浮樽长老,他说他给我算错了。”

  漆则阳:“算错?所以你便不管他了?”

  尤道漓:“诶,你这话说得好笑,我哪管得了他啊?不管不管!”

  漆则阳:“看来你真的不知。”

  两人在桃汐镇外的小山坡上落了地,那名为“蓉楼”的酒家就在一里开外的小镇口,打着随风招展的酒旗,向远来之人致意。

  尤道漓收了剑,摇摇手道:“不知不知,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漆则阳:“那你想知道么?”

  尤道漓:“他的事么?你若愿说,我就随便一听。”

  漆则阳:“哈,看来谢瞻白艳福已尽。”

  风怜目在蓉楼门口候着,待见着漆则阳和尤道漓,立刻没好气地上前一手抓过一人,将漆、尤往楼上拽去,一边招呼小二道:“小二哥,三楼迎月厅的两桌可以上菜了!”

  尤道漓自知来得晚了,连连认错。她见厅中的两大圆桌各有一、两个空座,便拣了没有谢瞻白的那桌,与风怜目一起坐下了。

  在两个月没见的日子里,谢瞻白起初没觉出异样,只道是尤道漓还在气恼穿心莲一事,待其想开了自会恢复从前的罗唣。却没想到尤道漓不只不再主动寻他,连他去东丘九渊阁,也没有邂逅她的运气——莫非她是在有意回避?莫非自己真该去向她认个错么?

  从前他唯恐尤道漓在人前口无遮拦地说道什么姻缘之事,此刻见她毫不犹豫地坐在了另一桌,好像没看到自己似的,不由得心中泛起酸涩,连口中的酒都没了滋味。

  这样莫名的失落,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是因何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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