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父子 上
?在返回贝加城的路上，关璎已经弄清楚了很多事，比如十三阿哥被康熙的密探认出，九阿哥寻到贝加尔城，回京城后他的行踪便被康熙知道了，当时朱雀暂代自己做那狼王稳定人心，九阿哥也如实上报了康熙，阴差阳错将朱雀视为西伯利亚狼主——
没有了自己运用空间从大清转运各种物资，没有自己的同意，云易他们也不敢让香雪坞暴露出来，私下里筹集的物资远远赶不上贝加尔城的需求，到了今年，贝加尔城的物资便越发短缺起来，于是朱雀那个懒女人闲极无聊主动要为下属们分忧，却招呼不打一句，独自跑到京城去找九阿哥索要物资，而且是拿救命之恩相要胁——
朱雀姑娘的武力是杠杠嘀，心计谋略就差远了，进京没多久就引起了九阿哥的怀疑，被对方套出了疑点后，那姑娘干脆破缺罐子破摔，彻底将关璎给卖了，然后挥了挥衣袖留下目瞪口呆的风伊云易他们直接跑路了——
“送往贝加尔城的那些物资是瞒不过皇阿玛耳目的，再加上朝中还有其他人也在盯着，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我只得跟皇阿玛坦白了你的身份！”说到这里九阿哥又一脸迟疑道：“我也是思虑许久才有此决断，玉儿可怪我自作主张？”
自朱雀主动进京找上九阿哥的那一刻，关璎便知自己的身份瞒不下去了，收回思绪她也沉吟道：“没事，我也没想过要瞒你家老头子一辈子。”再说了，她进入西伯利亚后，在人前一直戴着面具，主要目的却是不想让自己成为一张公众脸，走到哪里都被人认出来围观——而不是害怕别人知道自己就是西伯利亚狼王。
“只有向皇阿玛坦白了你的身份，他才不会阻止我向西伯利亚运送物资。”虽然有些猜到关璎不会怪自己，听到她的话，九阿哥仍是在心里松了口气。好不容易相聚，他不想因为一些小事而让两个人心存芥蒂——生于皇家，他太明白权利的复杂和可怕了，好在，自己的玉儿虽然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却没想着要防备自己！
关璎哪里会感觉不到对方的异常？直接回头吻了吻他的脸道：“爷不用解释，如果有一点不信任，我根本不会让爷靠近！”更别提他们之前还那般亲密！今时不同往日，该有的戒心她还是有的：“所以，不必紧张了，嗯？”
感觉到怀中的温暖和脸上的柔软，想着她还是自己的玉儿，虽然暴力了一些，那一颗赤子之心却不曾因为被权利浸染而改变多少——只要自己不曾伤害、背叛她，她就不会率先视自己为敌，哪怕皇阿玛有心谋取西伯利亚！想通这些，九阿哥到底放松下来，勾起唇角灿然一笑：“以后玉儿你是女王爷是王夫，爷能不紧张么？”
看到男人熟悉的坏笑，知道两人心中再无芥蒂，关璎心里霎时柔软无比，只是冷硬了这么久，她一时还真有些不习惯，遂故作平静勾了勾嘴角：“本王向漫天神佛起誓，这一辈子都只——宠你一人——”没有资格说“爱”的她终究将那个字咽了回去。
心里突突一跳，九阿哥也紧紧圈住怀中的人，在她耳边“恶狠狠”低道：“记住你今天的话，不然爷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色厉内荏的威胁中，九阿哥的心结也彻底解开，因多年分别而产生的隔阂也渐渐消散——
“爷还是换句威胁的话——我可不怕鬼。”面无表情丢下这句话，不再理会身后的人，关璎也拍了拍踏雪的脖子轻道：“踏雪，我们回家——你一定还记得路，对吧？”虽然跟着关璎跑了俄罗斯一趟，可是对于贝加尔的司令部，踏雪却更熟悉，听到关璎说到回家二字，大黑马当即便昂首嘶鸣一声飞奔而去。
西伯利亚夜晚的寒风几乎将人冻僵，却吹不散身后那一抹温暖安心——深吸了口气，关璎终究决定放开心中的纠结。既然已经做了决定要跟身后这个男人在一起，唯今之计也只有坚定地走下去，哪怕将来有一天罪恶之感会将她淹没！
不知不觉，踏着夜色而回的两人已经到了石头城外，在关璎的坚持下，九阿哥只得换骑自己的马，虽然已经很晚了，但是城内仍有烛火映出，门口也燃了两堆一米多高的火盆，两边的守卫远远便看到迎面而来的二骑人马越来越近，他们也由戒备变成了欢喜恭敬，竟是风字营的好几个人，难怪远远就认出了关璎——
被众人迎了进去，关璎也随口笑道：“辛苦了，今天太晚，都赶快去休息，明天我们再好好聚聚。”
风伊笑眯眯道：“就知道主子会这么说，我们也是一边聊一边等着主子，还给主子留了热汤，主子多少喝些暖暖身子再休息，时间不早了，我们也就不打扰主子了。”末了带着所有人敬了一个军礼后退去。
无论是风伊亲切的笑容还是其他人望着关璎时脸上的欣喜激动，九阿哥都觉得碍眼极了，可是长于大清皇宫的他也是知道轻重的，所以哪怕一直被风字营的人集体忽略，他仍是面色平静陪伴在关璎身边，甘愿做对方的陪衬！
关璎却在风伊他们离开后不期然握住了九阿哥的手：“在我们的军队，大家都是家人一样的朋友，是兄弟姐妹，是上了战场可以互相交托后背一起面对死亡的亲手足，胤禟，而你是我的爱人，亲人，家人。”
“我懂，不必担心。”九阿哥终于笑了。他们是家人、朋友，而自己是她的爱人、亲人、家人，所以自己是特别的。
关璎的房间内早就烤得暖暖的，食物热水各种生活用品都准备好了，小灼和弘晖以及程实都在这里等着这房间真正的主人，见二人进来，反应极快的程实率先行礼，不料那习惯性的一声“格格”却惹来九阿哥一个冷眼，一着急，他更不知道如何称呼了——
没错过主仆二人的互动，关璎微一沉吟便道：“以后就叫夫人吧。”虽说传到京城去有厚颜无耻之嫌，不过她也不准备回京城就是。
见关璎为自己解围，程实也麻利地重新行了一礼：“奴才给夫人请安。”一边在心里暗自想着这位主子纵然位高权重，还是像以前一样和气——
然后弘晖上来叫了一声姑姑，又略显迟疑看了一眼旁边的九阿哥，关璎也没好气道：“有什么好迟疑的？你们叔侄说不认识对方，我会信么？”
闻言弘晖面上一松，当即冲九阿哥道：“侄儿给九叔请安。”不知是不是错觉，眼前的姑姑身上似乎多了些鲜活，少了些军人身上惯有的杀伐冷肃——
九阿哥刚要说什么，关璎含笑的声音也再次传来：“弘晖也该好好给你九叔道个谢，说来若不是那一年你九叔为你的病忧心不已，我可未必会费心费力管你的事，你老爹可不是好糊弄的——”这七年来关璎从来不曾说过类似的话，也不曾流露出挟恩图报的意思，可是今天叔侄第一次见面，她却说了这样的话，虽带了几分玩笑意味，语气中的认真却不容忽视，在场的人只要不是个笨的，自然能听懂她话中深意！
弘晖自是听懂了，极为郑重跪下一拜道：“姑姑和九叔对侄儿恩同再造，侄儿这一辈子感念姑姑和九叔的大恩，莫齿难忘！”
心底不期然划过一股暖流，九阿哥目光柔和扫了关璎一眼，含笑将地上的弘晖拉起来道：“好了，行这般大礼做什么？看到你如今这般健健康康的，九叔也只为你高兴。”九阿哥虽不明白关璎此举的缘由，却也在谈笑间不动声色与弘晖拉近了关系——他相信关璎不会无缘无故让弘晖承自己的情，更不会害自己！
“谢谢九叔。”看到这个叔叔就能想到京城的父母，弘晖也极为高兴，刚与关璎团聚的九阿哥能体会他的心情，遂与他说了些京城之事——当然主要是四阿哥和四福晋的事以及雍亲王府之事，弘晖自是格外用心记下。
对亲爹根本没什么期盼的三胞胎早早就睡下了，这边关璎听小灼说了三个儿子睡前的情况，便去了东边的套间，两个房间是从里面相连的，正是三年前他们哥仨个的房间，因为大宝小宝哥俩不和，当初她还特意让人盘了两张炕，一大一小，将大小宝分开。九阿哥见关璎突然离开，自是很快就跟了过来，小灼和弘晖他们也很有眼色的离开。
或许是本就没有睡踏实，只拿了一支烛台的关璎刚靠近单独睡了一铺的小儿子，这孩子就醒了，借着越来越近的烛火看清床边的人是关璎，他也迷迷糊糊叫了一声“娘——”想起之前关璎突然消失的事，睡意也全消了。
看着孩子之前犯困的样子，关璎也凑到他面前低道：“乖，别出生吵醒哥哥，今晚小宝跟着娘和爹爹一起睡好不好？让爹爹抱你过去？”虽然知道三胞胎都很特别，但是在一般情况下，关璎都会无视这点，如今当着九阿哥的面，她更是像对待一般的小孩子一样跟小宝说话，而且瞒着九阿哥，也是希望他们能多培养些父子之情来——
其实不用关璎多说，看到九阿哥那张与自己像了六七分的脸，小宝便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心里纠结了好一阵子，他终究面瘫着一张小脸唤了一声“爹爹”，心里却忍不住暗自诽腹：就是这个家伙给了自己一半的生命，还让自己遗传到了他那张美人脸，真是坑死自己了！话说他是不是就是靠这张脸骗到彪悍娘亲的？原来娘亲也喜欢美色啊……
不知自家小儿子已经诽腹到自己身上了，关璎略略让开几步，九阿哥也有些紧张地望着眼前四平八稳坐在炕上的小儿子，尽管对方那一声“爹爹”并没有多少感情，一张小脸也绷得紧紧的，九阿哥仍是忍不住心中激动，用被子将只着单衣的儿子裹得严严实实抱在怀里，有些小心翼翼道：“小宝，走，今晚跟阿玛额娘睡——”这是自己的骨血，自己和玉儿的孩子，自己曾经期盼了许久的宝贝，当初自己曾无数次幻想他们孩子出生后自己要如何宠着他保护他教养他，却怎么也没有想过他们第一次见面会是现在这种情况——这些年自己真的是错过太多了！想到这里，有心怨怪某个狠心的女人，一回头却见烛光中她的脸竟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他终究只能在心底轻叹一声，又看了一眼另一边睡姿大相径庭的兄弟俩，他也不由得将怀中的小儿子抱得更紧了些——
这边关璎感觉到了九阿哥难以言喻的激动，心里不免暗自愧疚，又过去看了一会儿大宝二宝哥俩，替将脑袋快要埋进被子里的二宝将被子往下拉了些，又将大宝伸到外面的小胳膊轻轻移回被子里面，她才端着烛台离开。
九阿哥抱着小儿子进了主卧，父子俩一起钻进炕上的锦被里，九阿哥也摸着儿子柔软的短发道：“小宝，对不起，阿玛来得太迟了——”
“不是阿玛——是爹爹。”其实你不来更好，爷实在不想认祖归宗好不好？面瘫着小脸，小宝也继续在心里诽腹——
“阿玛是我们满人的称呼——你额娘没告诉过你们？”感触到掌心儿子奇怪的发型，九阿哥也暗自低叹，看来自己需要跟玉儿讨论的问题还很多——
“娘说过，可是我记不住，”小宝小朋友毫不惭愧开口，末了又一脸严肃郑重强调：“不要叫阿玛额娘，就叫爹娘——”
“小宝啊——”正想着要如何说服眼前这莫名其妙固执己见的孩子，九阿哥的话便被打断了——
“是小宝没啊，爹。”某个小孩子继续瘫着一张小脸道，显然是故意找碴。话说相对于元骁这个大名，他还是喜欢小宝这个小名，虽然俗气了些，总算不会引人发笑——
看着眼前自始至终绷着一张小脸的小儿子，九阿哥突然有种很是崩溃的感觉，甚至很是有一股冲动，将这孩子翻过来打他一顿屁股。不过亏得这几年他的耐性早都磨炼出来了，深吸了一口气，他也勉强笑道：“好吧，小宝——你娘亲带着你们躲了这么多年，说到底都是爹爹的错，你和哥哥原谅爹爹好不好？”
这一次小宝小朋友总算再没有出什么么蛾子，很是爽快回道：“这没问题，我们都不会怪你的。”只怕那两位跟自己一样也是巴不得这位便宜生父一直不要出现才好呢——呵，对着孙儿曾孙叫爹爹，明天早上他们脸上的表情肯定很精采！
不知身边这小儿子的坏心思，九阿哥总算觉得这孩子还有招人疼的地方！父子俩又一问一答聊了一会儿，洗漱完毕的关璎也进来了，对歪在炕上的九阿哥道：“爷去泡个脚吧，睡着也舒服。”其实回来之前他们在空间里洗过澡又吃了点东西，只是一路骑马回来，晚上寒气重，都冻得不轻，再用热水洗洗会舒服些。
于是九阿哥自去洗漱，关璎也到了小儿子的另一边掀了被子钻进去，看到对方微微垮下来的脸，她也好笑地捏了捏他的鼻子：“好了，不就是认个亲么？难不成我们小宝还会怕？”
“娘，人家真的很烦，你就别再笑了好不好？再说了，激降法对我不管用。”翻了个白眼，小宝又开始陷入自己的愁思中：怎么办，自己似乎不讨厌那位便宜爹，他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儿，反之，还给了自己今生的生命——不行，自己真是太没用了，竟然这么容易就心软，还想要认贼作父——太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对不起祖宗（前世的）了……
“很烦？没事，这就是成长的烦恼，以后你还会遇上很多，这是每个人成长过程中都必须经历的事儿，不算什么，烦着烦着就习惯了——再说了，人生哪能没烦恼呢？神仙也不能这么逍遥。”在小宝小朋友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关璎很是没心没肺丢下这段话，便搂着儿子道：“好了，早睡早起才是好孩子，天大的事都留到明天再说，晚安，宝贝。”
“晚安。”小声嘀咕一句，嗅着关璎身上熟悉的气息，小宝也开始有了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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