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切磋

　　“玛法，我曾听一位智者说：人之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对于孙女来说，庸庸碌碌偷生百年，不如潇洒自在逍遥十年。所以玛法，不要再劝我了，不用为我担心，我知道自己将来的路会很艰辛，或许还会有什么未知的危险，可是我甘之若饴，因为我的心是自由的，是快活的！我也答应玛法和玛嬷，一定会照顾好自己，好好活着，而且活得更好——”祖孙两人一大早就出来骑马，一路上老太爷什么劝说的话也没说，关璎却不能当没事人一样做个缩头乌龟。

　　“你额娘虽然不讨厌出府走动，却更喜欢呆在房间里舞文弄墨——初时她的字不是特别好，有一次在小丫头的聚会上落了面子，回府便央求玛法给她聘请名师，自正式拜了师，不用人催促，她每天都能坚持练习一个半时辰的字贴，哪怕是病了也会坚持——玛法现在还记得，你额娘九岁那年冬天，因为抱病练习字贴跟你玛嬷狠狠吵了一架，你额娘性子倔认死理，你玛嬷脾气急心疼女儿，母女俩谁也不相让，让玛法很是头疼了一回。”说着旁边的老人也不自觉微微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也带着怀念、感慨和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感——

　　关璎觉得身边的老人此刻最需要的应该是安静，遂也只是专心聆听不去打扰。

　　从回忆中收回思绪，章佳老太爷望着身边英姿飒爽的孙女幽幽叹道：“玛法原来想着你额娘阿玛都是温和的读书人，怎么会生出你这种牛性儿的女儿，如今看来，你这倔强认死理的性子竟是随了你额娘了！丫头，你给玛法一句准话，今儿如果是你额娘来劝你，你可会为了她留下？”

　　认真想了想，关璎也坦然望着旁边马背上的老人：“玛法，如果额娘还在，定然不忍心让我给人做妾，纵然她忍心，只要知道我过得不快活，她也会忍着不舍放我自由。玛法，就当孙女儿不孝了。”一般来说，父母是争不过儿女——正如同关璎知道只要自己坚持，章佳府的两位老人就不会拦着自己——可是她却没有多少高兴，因为自己的心想事成是建立在不孝之上的！

　　心里愧疚，关璎面上却不露比毫，因为她知道一旦自己动摇了，想要说服两位老人将更加困难！

　　这边看到关璎神情坚定目光深沉，章佳老太爷知道这孩子定然是铁了心了。暗自在心底叹息，半晌低道：“丫头，告诉玛法，你准备如何脱身？”

　　“孙女寻到了一种药，可以骗过大多数的大夫，其他的细节问题孙女也安排好了，他们都是可信之人，还请玛法和玛嬷放心。”不能告诉老人自己的全盘计划，略一迟疑，关璎也低声道：“玛法，香雪坞是孙女的产业。”有那么大一个产业在手，这样他们能少些担心吧。

　　心里惊异，人精似的章佳老太爷却状似没有听到关璎最后那句话，半晌低叹一声：“不知道你人在哪里，玛法玛嬷怎么可能放心？”

　　“待孙女安顿下来，定会第一个给玛法送个信儿。”也是知道老太爷和老太太都是知道轻重的，关璎才敢给出承诺。

　　这边听到关璎的保证，章佳老太爷终于微微颔首，而关璎自己也在心里舒了口气，能说服他们再好不过了，她真的不愿意让这两人老人失望。

　　章佳府老太爷和老太太在庄子上住了三天便回府，之后几天，关璎除了用膳，早晚都躲在空间里练功，也算是备战万寿之日与朱雀姑娘的比试。

　　在空间里练功她自然是内外兼修，前世砍丧尸时她主要用刀，以军刀为主，其它如砍刀、马刀、藏刀、唐刀包括西瓜刀也都用过，刀法也是在军队中学的，更是在之后的战场上通过无数次生死战磨练出来的，她的刀法自然不差。而她空间中也收藏了五把好刀，这还不算在恶战中毁坏的，只可惜都是砍过无数丧尸的，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关璎不准让它们重见天日。

　　末世第六年，随着关璎开启混沌神珠异能迅速提升，做为高阶异能者，她也引起越来越多人的注意，关璎不喜欢过于高调，也深知末世中人性的黑暗和世界的残酷，为了能多留一张底牌，关璎便在空间中开始苦练剑法，私底下更是花重金找军部的铸器大师为自己铸了一把精钢合金的剑，而且经过了当时最高的七阶金系异能加持，端的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剑长一米二，宽九公分，重约一斤六两，加上轻薄的剑鞘也不过两斤半重，比一般的刀也轻盈许多。而且剑为兵中君子，相较于有兵王之称的霸刀更适合女子用，也适合关璎喜欢低调的性子。

　　那位铸器大师为这把剑取名“天罚”，或许他另有深意，只关璎却是觉得这名字挺有气势，遂接受了，只可惜这把剑刚到她手里三个月她便出事了，而这把剑见血的次数也就屈指可数——不过现在关璎倒是庆幸了，这把天罚剑只沾染过同类的鲜血，却不曾沾过丧尸的污血，倒让她现在可以毫无后顾之忧使用了！

　　而且这次与朱雀姑娘的比试是一场君子之战，关璎自是选择用剑。

　　自得回神珠开启了空间，关璎在里面练功时便以招式为主，倒也弥补了在外面只能修炼异能的遗憾。以前练功关璎还避着弘晖，不过自从到了这庄子上，随着弘晖的身体慢慢有所起色，关璎也会允许他在旁边观看一会儿，毕竟自家二货宠物可不会和弘晖交流，自己可不能让那孩子被闷坏了。

　　当然，半个多月前自裕亲王府脱身的如喜被自己送了进来照顾弘晖，只是两个人到底不熟，又因为主仆之别，代沟等原因，这些都决定了原来的如喜现在的顾云双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成为小弘晖可以依赖亲近的存在。

　　这天关璎又酐畅淋漓地练了快两个时辰的剑法，正准备打坐片刻恢复体力，却见旁边的弘晖突然涨红了脸语带恳切开口：“姑姑可以收我为徒吗？我想跟姑姑学武。”加上去年底那次，两个人相处加起来也有两个多月，弘晖也有些了解关璎的性子，有事直接说出来才是正理，反之，自己若是跟她一直你猜再猜猜猜猜的游戏，怕是直到自己回到阿玛额娘身边也无法达成心愿。

　　闻言关璎心里微微一愣——果然她前些天并没有留意到这孩子渴望的眼神。定定打量着似鼓起全部勇气的弘晖片刻，略一沉吟便望着他的眼睛道：“练武很辛苦很枯躁的，而且最需要坚持不懈，不然难有所成。而且你现在的身体情况也不适合练武，五年之后，你若还没有改变想法，再来跟我说。”到时候他定是急着回到父母身边呢，便是想学武也自有四阿哥为他寻访名师。

　　“姑姑，一定要等五年之后吗？”没听出关璎的拒绝，弘晖的语气中是浓浓的失望，瘦白的小脸上也满是黯然。

　　“差不多就要那么久。”点了点头，关璎终究又解释道：“你的身体亏损太多，而且基本上自能吃饭时就开始吃药，而是药三分毒，不把你的身体调养到正常人的状态，你若强行学武让身体受累，就如同让一棵弱小的小树苗去承受超过它能力极限的风吹雨打，最后的结果极有可能是，没等它长成参天大树，它就已经被风雨摧残打折了。”

　　关璎的比喻很浅显，弘晖自是听懂了，虽然很失望，他倒也没有再缠着关璎，只是定定望着她道：“姑姑，那五年之后，你一定要教我武功。”

　　想了想关璎便笑道：“等你身体再好些，我就教你一套养生的太极拳，只你别急于求成，倒可以慢慢练起来，既打发了时间，亦能强身健体。”

　　“多谢姑姑，姑姑放心，我到时候一定听姑姑的话，不会累着。”刚过了八岁生日的弘晖没有听出关璎的拒绝，脸上也有了些笑容。

　　主人主人，开饭了，小云云煮了好多肉肉，主人你不来本大爷就先开动了哦，民以食为天，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某狼欢快的声音突然传来，关璎虽然早已经免疫，却还是带着弘晖起身。她相信，如果自己去晚上，某二货绝对会只给他们留下稀粥和素菜充场子。

　　上个月十五的晚上关璎去找了朱雀姑娘，这个月十六的晚上，这姑娘便躲过庄子上的护卫进了四宜庄，找到了关璎，双方约定了比试地点，基本上圈定了潭柘山麓一带，关璎不好经常离开，便让朱雀提前去察看地形，对方却不占这个便宜，关璎劝了好一阵子，又让小灼跟她一起去，回来了可以给自己述说一二——朱雀姑娘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十七日晚间，让小灼留在庄子里给自己打掩护，关璎趁夜出了庄子，与在外面等候自己的朱雀姑娘直奔潭柘寺方向而去。

　　潭柘山麓因山上的潭柘寺而得名，中间古寺所在的山峰唤宝珠峰，周围另有九座大大小小的山峰环绕而立，自最东边数起，依次叫回龙峰、虎踞峰、捧日峰、紫翠峰、集云峰、璎珞峰、架月峰、象王峰和莲花峰。宝珠一峰居中，其他九峰环立，便有九龙戏珠之称，当地百姓亦称其为蜘蛛峰，一雅一俗，倒也彰显了中原文化之博深精炼。

　　夜色中，两人一路比拼轻功到了一处山下，因疏于练习要重新适应这种长途疾行，关璎自是落后一段距离，两人对此都不以为意，见关璎赶了上来，朱雀姑娘也难得极为沉稳开口：“白日我已经过来看过了，集云、璎珞、架月、象王四峰背对潭柘寺，最是僻静，至于山势情况则各有优劣，你挑一处作为决战地。”

　　略一想，关璎也不矫情，随口便道：“象王峰这个名字不错，就那里吧。”在这深夜中自己还真看不出哪片山头比较好，且又不是生死搏杀，没必要过于较真。

　　于是朱雀姑娘在前头带路，她师门在蜀地，而蜀中多山林，她又是习武之人，钻山入林是常事，对大山自是颇为熟悉，又因有傲人的武功傍身，便是踏着夜色进山也如履平地。她原本不愿意占这个便宜的，只关璎顾忌两个斗得激烈时闹出声响引人注意，坚持在山里比试，她也只能答应。

　　相较于朱雀姑娘在山里长大，关璎自是有些劣势，只是末世中的危险可比这个时代山林中的危机多太多，而她在猎杀变异兽时也经常会进入山林，自是做过许多功课的，再加上她的木系异能，足以使得她在这个没有变异植物的树林中畅通无阻，所以关璎并不觉得在山林里比试是自己吃亏——

　　很快朱雀就发现了这点，心里微有讶异，继尔便生出一股隐隐的兴奋，脚下的速度也明显快了两分，而旁边的关璎也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两人所过之处，只留下了比风吹树林大不了多少的唰唰声。这时若有那经验老道的猎人在此，也许还能捕捉到林子里的异样，而普通人根本就无法觉察这些本不属于这山林的脚步声。

　　不过是两刻钟左右，两人便进入象王峰，环视一圈，山峰背面的一处坡段看着还平缓些，两人不约而同奔去那里，然后隔了不到两米远的距离站定——

　　“比试规矩——你有什么想法？”朱雀姑娘这语气明显带了征询意味，亦显示了她对对手的尊重。

　　“先拳脚，后兵器，各展所学，点到为止，”末了关璎又补充一句：“不过刀剑无眼，若有突发状况，只能伤人四肢，受伤者便是输家。反之，若是伤到对方四肢以外的地方，伤人者为输家。”

　　“就这么定了，请姐姐赐教。”朱雀姑娘的声音隐隐有些兴奋。关璎最后一句话虽然听着有些有悖常理，但是略略一想朱雀便同意了，毕竟武者对自己能力的灵活掌控也至关重要。当然，两人都不担心对方为了赢得这场比试而自己往对手剑下撞，两人都不是这样的性子，而且也不值得。

　　“请了。”淡淡一笑，眨眼间两人便战在了一起，关璎的搏击术最开始是在军中所学，后来又在末世战场上经历过了无数次的生死洗礼，自是攻防兼备杀气腾腾，朱雀姑娘却是师出名门，武功底子扎实，在适应了关璎如同生死搏杀的比斗之后，她的招式也越发凌厉了几分，心里也越发跃跃欲试，真心觉得这场比试比自己师门内的切磋试炼痛快多了，也不枉她为了找对方比试在这京城耽搁了快两年——

　　月朗星稀，黑夜中的山林本就是影影绰绰的，在风声和掌风的配乐中，两个缠斗在一起的黑影越发给这片山头添了几分光怪陆离的感觉，亏得这周围没有人在，不然定要被吓到。

　　然后夜幕在不经意间悄悄撤去，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亮的晨曦轻拂大地，待这天的第一缕阳光出现在最东边时，象王峰内的两人已经近身缠斗了两个多时辰，且谁也没有露出败象。而棋逢对手的两人竟似没有看到天亮一般，兀自忘我地沉醉于这场比斗中，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从天色微明又斗到快近中午，腹中饥饿的两人中途休战烤了一只兔子，饭后歇了一刻钟，两人又不约而同拔剑，这次战场的便波及了小半边山头，剑气所到之处，不是沙石飞溅便是草碎树折，很多时候却是二者兼备，惊得附近的小兽虫鸟四散绝迹，幽静的山涧中最终只留下兵器碰撞的铿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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