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妥协
十三阿哥追随的目光不但关璎知道，便是九阿哥也感觉到了，心里恼怒，他拉着关璎的手劲也难免大了些，关璎也不声不响，直到两人都上了马车，见九阿哥仍是情绪低沉，她也微微低叹一声道：“爷刚才好大的手劲！”
闻言九阿哥果然从失态中回神，大为放松了手中的力道拉着她的手凑到眼前打量，同时语带懊恼：“可是弄疼你了？让我看看，刚才怎么不出声？”马车内以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照明，光线不亮不暗，九阿哥却因为心理作用觉得关璎手中竟被自己抓出了道印儿，自是颇为心疼轻轻揉了起来——
“没事了，自上了马车便不疼了。”阻了他迟到的呵护，关璎也不动声色换了话题：“爷赢来那些花灯，待回府了便直接让程实给福晋送三盏，让福晋分给三个小格格。”
“听你的就是。”拉过女子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下，九阿哥终究忍不住又道：“玉儿将来肯定会是个好额娘——”若不是自己强求，她若嫁了别人，也会是个很好的妻子——
见关璎不语，迟疑片刻九阿哥继续道：“过些天爷便让精于妇人之症的太医过府来给你号个脉可好？”无论如何自己是不会放弃她的，哪怕她的心一直不在这阿哥府，不过若是有了孩子——
意识到自己竟然想要用孩子来留住一个女人，九阿哥也面露自嘲之色，微微失神他很快又神情坚定下来，拉着身边的关璎温柔却又郑重其事坚定低道：“玉儿，你应该知道，我们一定会有孩子的——”所以，别再逃避了，也让我能多几分安心——
果然他是不准备放过自己——沉吟片刻，关璎也压下心底的叹息开口：“也不必另外请了，那位李太医不是每三天便要来府上给福晋请脉，到时候让他顺便给我看看再说——”九福晋有孕，生下了小阿哥便是康熙的嫡孙，自是能享受太医院提供的和后宫嫔妃们同等的待遇，其他皇家女眷则是半月至一月一次平安脉，只关璎自进了阿哥府便不曾享受这待遇，自然是她自己推掉的，主要还是为了清静，其次也是不愿自己用药避孕一事被发现。只如今她心里既松动了，且最后一次服用药丸到去年年底便过了有效期，这个月她便没有再用药，决定将一切交给天意，这段时间吃几味调理身体的药也没有什么害处。
九阿哥自是不知关璎这些心思，听她终于松了口，倏然欣喜笑道：“其他的事你不用管，只专心准备着给爷生个小阿哥——或者小格格就是——”出于某些不可言说的理由，九阿哥非常不愿意关璎用给九福晋安胎的太医，哪怕这个太医也是自己指定的。
“别没个正形，哪里就那么快了？”听这男人嘴里一下就念到了小阿哥小格格，有了决断放下心结的关璎倒是有了几分好笑又好气——
“只你身子调理好了，只需一晚上咱们就能如意——”将身边的人拉到怀里，九阿哥也笑眯眯凑到她耳边道：“不如自今儿晚上开始，咱们就多努力几次？说不定到年底时咱们的小阿哥已经出生了——”想到这里，九阿哥已经彻底忘了之前那场偶遇带来的不快——
“干嘛要多努力几次？爷也知道自己没有让妾身一次坐胎的能耐？”感受到这男人全身洋溢的愉悦欢喜，关璎也压下心底的酸涩咬着他的耳朵调笑一句——
心里微微一顿，九阿哥也半是恼怒气结半是期许含嗔吻着怀中的关璎道：“玉儿这是对爷有意见了？你早说嘛，爷肯定会满足你的喜好——坏丫头，你等着，好好看看爷的能耐——”
“爷就会欺负我——”在男人的嘴上挑逗般咬了一口，关璎也柔媚低笑，心里却莫名空虚——以后孤身一人的时候，她需要多久才能适应？这一刻，她突然跟这个男人一样渴望上天的恩赐，到时候若有一个他们两个人共同的孩子陪伴身边，自己应该会好些吧？这样虽然对孩子不公平，但是比起不曾出现，能来这世上走一回也是好的吧——
三天后，一位须发半白的老太医被程实请进了阿哥府，直接带来了西苑。
满人入关后虽然日益汉化严重，有时候于一些细节上却也难免松散些，又因九阿哥同在身侧，所以午睡醒来的关璎便直接见到了这位方太医。
因程实并不知道自家主子为什么让他请方太医来西苑，遂自己对太医解释说“府上的玉格格身体不适”，此刻方太医看到自己的病人时，却发现对方面色红润眼神清正气息平缓……总之怎么看也不像是哪里不适的样子，只这方太医已经年过五旬，做太医也快三十年，心里虽然疑惑，面上却一片恭敬平和，在程实摆好的凳子上坐下，准备为关璎诊脉——
关璎却是习惯主动跟大夫说出自己的“病症”，也有些担心这位方太医发现什么，于是带了几分羞赧突然开口：“我身体并无不适，只因九爷心急子嗣之事，这才让程实请了方太医过来——”说着扫了一眼旁边的九阿哥，对方虽知关璎现在这份羞涩十有八九是装出来的，却仍是因她难得的娇态和嗔怪的眼神心里发痒，当真恨不得将她捞到怀里怜爱一回——
听了关璎这话方太医果然一脸了然，再诊脉时心里便有了底，反复诊过三遍，沉吟间正要开口，便感觉到关璎莫名幽深的目光，想到刚刚诊脉发现的疑虑，和之前自己诊脉时对方若有似无的“打量”，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方太医也缓缓起身对正等着自己答案的九阿哥道：“请九阿哥放心，依脉象来看格格身体强健，并无什么不妥，不过既然九爷急于子嗣，奴才也有两个食补的方子，九爷和格格若是分别按方子安排膳食，可助格格坐胎。”会提起以方子助孕，方太医既存了试探关璎之意，也给自己留了一线退路——倒也顾不得这些话会不会让九阿哥不高兴。
九阿哥虽觉得方太医这话有些不中听，有质疑自己的嫌疑，只他太过求子心切，更欣喜于关璎态度的转变，便也不愿再横生枝节，望着方太医微一颔首：“如此你就把方子留下，还有什么注意事项也一并交待清楚，以后你就辛苦一下，每五天来给格格请个平安脉，待他日格格有了喜信，爷自然记你的情。至于太医院，你也不用担心，爷已经跟李院判打过招呼了。”
“九阿哥言重了，一切本就是奴才职责所在。”九阿哥态度虽然颇为亲切，方太医却有些顾不上，他真的有些摸不准关璎的意思，更不知道今日此行会不会让自己卷进这不知名的暗涌中——唉，回去了要好好拜拜菩萨才是！
方太医留下张两张食补的方子，又对主厨的碧纱交待些相关事项，不料实心眼的碧纱竟是拿着食谱与对方讨论起来，又问了好些细节问题，得到满意的答复才认认真真道了谢，终于脱身出来的方太医这才被程实送了回去。
房间内只留下了男女主人，九阿哥也心随所愿将正准备更衣的关璎打横抱起：“现在知道了吧，你身边的丫头可比你着急多了——”
“我只知道爷是最急的。”从突如其来的眩晕中回神，微微一愣关璎便知道他话中之意，冷哼一声，她也有些无奈道：“爷要做什么？今儿不出府么？”
偷得一个香吻暂缓了些心中绮念，九阿哥也低笑一声道：“这方太医一提，爷倒想起以前似乎听说过生儿子的秘方——玉儿要爷现在就出去找么？”
“秘方不能乱吃，特别是混搭着吃。”也没心思计较他一定要生儿子的纠结，很是无语提醒一句，关璎也吻了吻他的唇道：“而且比起这个秘方那个秘方，我更相信我的那套功法，爷，练功去吧，身体素质好了，想生多少儿子不成？”男人很多时候就像个小孩子，柔声哄着来比对着吼更能达到目的。
“好玉儿，你想生很多吗？好，不就是练功吗？爷必不会让你失望。”亲了亲怀中的人，九阿哥果然放开了她，只彼此都知道，他现在放手的理由根本就另有所指个——话说这两人一个有心做绕指柔，另一个人却最是会避重就轻抓自己想听的，倒使得这场纠缠越发精彩——
正月底，青绫让人传话进来：中元节，江家几口子入城游玩，傍晚回庄子上时，马儿突然惊了，不慎撞伤了一中年妇人，妇人姓文，守寡七年，因没能为亡夫生下个儿子，在丈夫病故后与女儿一起被夫家赶出了家门，这几年一直与女儿相依为命，看着兄嫂的脸色过日子，生活极为艰辛，不想因为女儿与侄子的私情，兄嫂更是将她们母女二人赶了出去。如今文氏既被江家的马车撞伤了腰，无处可去的母女两人顺理成章跟着江家人进了四宜庄休养。
听说文家母女的身份目前看着都没有问题，沉吟片刻关璎也对旁边的小灼吩咐：“传话青绫，不必理会那母女二人，安静看戏就好，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这二人万一正好就是完颜氏她们找来的刀，自己防备太严密了，别人怎么动手害人？玉珈和瓜尔佳青岚那里却要继续监视起来，当然，还有完颜氏——自己可是要帮她们查漏补缺的，要确保她们的计划能够顺利实施且不会留下漏洞。不然，若是自己轻易就被她们毒杀了，别人岂不是会笑自己蠢笨如猪？
当然，鉴于是自己纵容她们的结果，自己离开后，也不会去找她们报仇，至于她们害人之事能不能被人拆穿被九爷清算，就要看她们自己的运气了！
想到这里，关璎又道：“你再告诉青绫，让他们全家找个理由准备离京，避着所有人秘密南下南洋——然后改换身份重新开始，身份文书我会给他们准备好，让他们小心不要被人发现了行踪。”虽然青绫一家子名义上已经被自己放了出去，关璎还是决定让她们提前转移，一来付铁城和青绫夫妻二人终究知道自己不少秘密，二来关璎也不愿意毫不作为就放弃他们——万一自己离开后九阿哥查到他们身上，自己可不敢保证那个男人一定不会为难他们！
之前看到关璎已然配合方太医开始调理身体准备怀孕生子，小灼以为自家主子已经改变主意愿意留在阿哥府了，不想现在对方竟然让自己通知青绫一家子偷偷南下——于是惯于冷着一张脸的小灼神情终于有了变化，犹豫片刻也忍不住问道：“主子已经决定了？其实完颜氏她们根本就不值一提！”
听出自家丫头话中的深意，不愿再节外生枝，沉吟间关璎也不得不第一次将自己真正的心声宣诸于口：“跟她们没有关系，是我不喜欢为了一个男人而困于内宅！”格格的身份只是为自己的任性提供了一个最合适的借口！
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心，关璎终于不得不承认，虽然自穿越之初自己便暗自决定要努力做好瓜尔佳府二姑娘，一再说要适应这个时代的规则——可事实是她一直都记得自己是自末世而来的异能强者，是在尸山血海的修罗场中战斗了七年又死过一次的战士关璎——她无法成为瓜尔佳玉珞，也不愿意代替她活着——
隔壁八贝勒府，听了幕僚冯恒远带来的消息，八阿哥沉吟许久终于开口：“不必多事，我们什么也不知道！”这么久八阿哥也想明白了，瓜尔佳氏做为一颗棋子，皇阿玛就是要用她和伊喇氏离间自己和老九的兄弟之情，如今自己和老九的嫌隙已深，想要再回到从前是绝不可能的，瓜尔佳氏是生是死对自己来说已经是无所谓了！只是他们兄弟离心到底是因她而起，她若是死在了内宅争斗之中自己也是乐见的。至今老九那个情种——他既说了瓜尔佳氏就是他的命，自己倒要好好看看，瓜尔佳氏若是真的死了，他会不会真跟着去殉情！
想起之前兄弟决裂的那一幕，湿润如玉的八阿哥是真的怨恨，怨曾经亲密的弟弟见色忘义，恨瓜尔佳氏的出现让自己失去了最亲的兄弟和臂膀——当然，待瓜尔佳氏真的死了，自己会顾念兄弟之情将真凶交到老九手上！
没有人知道，贤名远播的八阿哥心里的这些阴暗，再仁慈宽容，他终究是紫禁城里长大的，有自己的骄傲、血性和融入这个时代的尊卑观念，关璎与伊喇欣月的恩怨纠葛，八阿哥心里实则还是认为关璎太过小题大作惹出了这一切，一个奴才死就死了，更别说只是因为受惊而流产——如果不是关璎太过护短而与伊喇欣月结了仇怨，她也不会被康熙当成棋子并成功毁了自己和老九的兄弟之情！
至于郭络罗氏和伊喇氏，她们现在终归是八阿哥的女人，在这位八贤王心里，做为皇子福晋和满洲贵女和郭络罗氏和伊喇氏，她们都有骄傲的资本和处置一个奴才的权利，自己做为她们的丈夫，即便不能无条件维护她们，也不会是非不分胡乱迁怒——是的，一切都是瓜尔佳氏的错，纵然自己和郭络罗氏伊喇氏都有不妥之处，这场恩怨的根源却是瓜尔佳氏——没见骄横无比的她已经满是仇敌？如今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也是她咎由自取！
轻描淡写将自己曾经的杀机和一妻一妾所做所为归咎为不妥之处，这位八贤王毫无心理负担将这场恩怨的一切责任推到了关璎身上，决定坐看完颜氏她们的屠刀悬在关璎头上，很好地向世人诠释了什么叫做“护短”和“私心”！
关璎自是不知道，自己看在九阿哥的面子上放过了这一家三口，不准备报复，对方却已然准备笑看完颜氏她们的屠刀落在自己身上——当然，纵然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在末世生存七年，她早已看透人性中的自私和黑暗，这位八贤王若真的不计旧仇来救自己，她反而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包藏更大的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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