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6 章
连欣远点头道：“师叔说得是，我们现在应先回武当。”
伍星道长点点头，道：“你现在的身体，掌门的太极令牌放在你身上可太危险了，若让炎灵教拿到了就大大不妙，不如先让师叔替你保管。”
连欣远道：“师叔说得是。”
他伸手入怀，将师父给他的太极令牌递给了师叔。
伍星道长看着太极令牌，脸上闪过一丝诡秘的笑容。但这笑容随即消散，代替的是浓浓的哀愁。
他将令牌放入了自己怀中。
伍星道长再看连欣远时，他已在师父的身旁睡去。
当连欣远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他在一个破庙里，庙中间正生着一丛篝火，伍星道长和王洗等人正围坐在篝火旁。
昨晚到今晚，已经过了整整一天。
但连欣远觉得这一天是如此难熬。比一年还要漫长。他醒来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去摸怀里的《恢衣剑谱》。
它还在。
这本剑谱是师父给他的，对他的意义，比太极令牌，还要重要得多。
他想起了师父临死前的重托。师父将武当派交到了他的手中。这不仅是对他这些年来努力的回报。也是对他能力的认可。更是对他的信任。
而他，绝不能辜负师父的信任。
又想起了义兄。
连欣远的心在滴血。但师父的死，义兄绝对是参与了。那么，他就不可原谅。
两个人之间，只要相互信任，就绝不可能出现裂痕。裂痕的出现，是因为不再完全地信任。
他不再信任义兄。
曾经的义兄。
连欣远离开小溪后，瑜白走到陈连申跟前，“左使，你为什么不向连大哥解释呢？”
陈连申笑道：“他已不再信任我，我又何必解释。”
他沉默了一瞬，续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每个人，最终都会离开。”
瑜白咬着嘴唇道：“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在左使身边。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和左使共进退。”
陈连申转过身来，看向属下，眼里是复杂的表情。
他很感动，但他只是点点头，便又看向了那一条小溪。他的神情依然十分平静，充满了冷漠。
陈连申很擅长用“面具”将自己的真实想法隐藏起来。
这是在炎灵教多年里的生活中练就的生存之道。别人只能看见你的面具，却无法穿过面具看到你的内心，就对你始终存有敬畏之心。
他曾经想摘下面具，像个普通人那样生活，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他的确尝试过。
但他发现，那样做之后，会有人在他面前放肆，会有人失去该有的礼节。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危险。
他失去了安全感。
作为一个依靠自己能力生存的人来说。安全感就是一切。
他丧失了一切。
所以，他重新带上了面具，将自己的情感隐藏在深处。他重新获得了安全感和信心。
即使对自己的亲信，即使是自己亲传武功的心腹之人，他的面具也极少摘下过。
或许，能让他摘下面具的人，只有晔姬和司马翡汝。
只有真正的情感，能穿透面具，直达心灵。在真情面前，任何东西都无法隐藏。
往往越是冷漠的人，就越是重情。他本来就是个十分敏感的人，怎会感觉不出瑜白的心意。
不过，他已负了晔姬，他不想再负司马翡汝，他不想再负任何人，所以…
他希望和瑜白一直只是单纯的首领和属下的关系。
当对方表露出心意的时候，他唯有用冷漠来回绝。但他其实，是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
此次教中高手大批出动，他却奉教主之命镇守总坛。
表面上看来，显得他地位尊崇。但教中高层都知道，是因为教主不信任他，才不让他参与此次行动。
他唯有派手下秘密打听消息，当得知教主的计划后，他连夜赶来相救。
他很看重这结义情。所以他冒了极大的风险。
因为镇守总坛的首领，是不能轻易离开的。
这是炎灵教的规矩。也是任何门派的规矩。
但他离开了。
他本是个极其谨慎的人。但在这友情面前。任何的犹豫和担忧，都是在亵渎友情。
所以他义无反顾。
但结局却是这样。他还能说什么。
他只有用冷漠，来面对世间加给他的一切枷锁。他只有用平静，来应付所有的惊涛骇浪。
河北云门派内。
掌门张太农喝下一颗止伤药，闭上双眼。
张太农的二师弟钱太源正站在他不远处，突然道：“掌门师兄，你的伤不碍事吧！”
张太农睁开眼睛，道：“不算太严重，我休息十天半个月就没事了。”
钱太源道：“炎灵教李掌门回灵木峰时，师兄为何不告诉他。”
张太农道：“告诉什么？”
钱太源道：“当日救走武当连欣远的灰衣人，使的是炎灵教的赤炎掌法，绝不会错。以师兄的眼力，自然不会不知。”
张太农点头道：“我知道。”
钱太源道：“能将赤炎掌法使到这层境界的人，在炎灵教中只有寥寥几人。”
张太农道：“我知道。”
钱太源道：“师兄已知道他是谁了，是吗？”
张太农道：“我多年前便已见过他的身手，那一日，他以一人之力杀了白道七位高手。那身形，我一辈子不会忘。”
钱太源道：“师兄在一旁观看？”
张太农摇头道：“其实当日围攻他的不是七位，而是八位，除了我中了他一掌后装死，侥幸活下来，其他七位都死了。”
他一字一字道：“而且都被劈成两半。”
钱太源道：“他的武功真有这么厉害？”
张太农点头道：“我觉得他的武功绝不在炎灵教张副教主之下。”
钱太源问道：“这样一个杀人如麻的人，怎么会和武当派弟子结拜？”
张太农道：“那就不知了。但他在炎灵教中的地位如日中天，我若向李教主言明此事，反而可能惹火上身。”
今年的第一缕秋风吹拂着武当山，像往年一样。
武当山下的庄稼依然长势很好。农夫已经准备好，开始收割了。又是一个丰收年。
他们的脸上荡漾着笑容。此时天下一统，但朱棣以武力夺得帝位，虽然已过多年，各地依然起义不断。
然而武当山附近，却是盛世之景。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武当派掌门仇星真人领导有方。
直到这一天，有七个武当门人回到武当派。去的时候是二十八人，回来的时候只有七个人。
还有二十一个人呢？
七个人带回来一个震惊中原武林的消息。仇星真人死了。武当掌门死了。中原正道的盟主死了。死在了武林第一大邪教炎灵教教主李至冥的手上。
炎灵教多年来没有动作，但一出手，就震动了整个江湖。
李至冥的武功如何如何高，又成了武林人士茶余饭后必谈的话题。还有一个话题，也是很多人喜欢谈论的。
武当四弟子连欣远，将依照仇星真人遗命，继承武当掌门一职。
他那“青光剑影”的名号，早已传遍江湖。此次他甚至一度将邪教教主李至冥逼退了四步。
众人都觉得武当后继有人了。那么他的大师兄王洗呢？
他已沦为笑柄。
作为十年前就被武当掌门钦定的继承人，此次却被掌门突然改口，传给了他的四师弟。
各地的酒楼、茶馆中，每次有人提到“王洗”和他的外号“短笛长剑”时，都会继而传出笑声。那是嘲笑的声音。
直到那七个人回到武当数月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武当派千星道长的房间里。
武当派掌门仇星真人既死，武当门下位分最高的便是千星道长了。
此时，武当派三位长老和六位嫡传弟子都在这里。他们都已见到了掌门人的信物太极令牌。
伍星道长道：“师兄临终所托之言，除我和王洗之外，还有这四位也可见证。”
屋里还有两位男弟子、两位女弟子。
正是此次在李至冥手下生还的四名弟子。
其中一名男弟子道：“不错，由连师兄接任武当派掌门，这正是师父的意思。”
其余三人也点头。
千星道长怅然说道：“既然这是掌门师兄临死前的意思，我等自当遵从。”
微星道长道：“掌门已去世数月，我武当派若久无掌门，倒叫江湖众人取笑了。连师侄，你意下如何？”
连欣远长叹一声，道：“弟子明白。这几日便派师弟师妹前去各门派、帮会发函，邀请他们上武当来，参加师父的祭典，同时也是弟子的掌门就任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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