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两情相悦
再度苏醒时,眼中所见又是完全陌生的床帐,淡淡的天青色绉纱上绣着简单的云纹,四角垂着银制的香薰球,丝丝缕缕的草木香气在鼻端萦绕,湖水绿的被面一直盖到她肩头。
又来!?不要吧——
乔羽飞默默哀嚎一声,深吸了一口气做好心理建设缓缓扭头,伏在床畔的睡颜一下子撞入眼帘。
窗外天光微明,照得眼前这张脸模糊了轮廓,她却一眼认出,并因此心神安定,绷紧的身体慢慢松懈下来。
离近看的话,也不是很帅嘛。
她一边在心底嘀咕,一边屏着呼吸悄悄靠近,视线经过疲倦的眉眼、光洁略方的下巴、挺直的鼻梁,最后停留在即便熟睡依然上翘的唇瓣那里——唇上有明显红肿的伤口。
是不小心磕到嘴了么?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杏眼因而浮起笑意,以及本人无法察觉的怜惜和甜蜜。
脸上没有汗渍,发髻不再歪斜,但衣服还是之前那一件,皱巴巴的衣袖上沾了几块烟尘和油污,闻起来还有一股焦糊的味道,即便有香球掩盖依然难以彻底驱离。
乔羽飞瞬间回忆起彼时金来拎着木桶的情景。原来桶里是油?他们在那间屋子里放了火?是为了让东垣王以为她已经被烧死了,还是要吓他一吓、不敢再继续落脚天命城,亦或单纯的想要毁掉那间屋子、消除她逃脱的痕迹?
种种猜测在脑海中绕来绕去,她一时走神,因而乍然有声音响起时,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
“好热烈的视线,我的脸有那么好看么?”
乔羽飞条件反射地揪着被角往后一缩,一脸偷窥时被人逮个正着的慌乱:“你 、你不是睡着了?”
含笑睁开的眼眸里没有半丝初醒的惺忪:“哦?羽飞打算借机对我做些什么吗?”
乔羽飞的眼角抽了抽,刚刚胸中涨满的情绪和脑海里繁杂的猜测瞬间消弭得无影无踪,柳眉一竖道:“这话应该我问才对吧?这是哪儿?你怎么会睡在我床头?”
“武安侯府。”对方并没有急着起身,仍旧保持着伏在床沿的姿势平视她的脸,双目笑意闪烁,亮得惊人,以理所应当的口气继续道,“你熟睡的时候,我怎么可能不守在旁边?”
乔羽飞狠狠一眼瞪过去,对方眼中笑意更甚,伸出左臂揉了揉她的发顶,笑容里多了一些别的讯息:“不过,也亏你能睡得这么安稳,害我真想要做些什么了。”
乔羽飞“刷”地一下从头红到脖子,一把拉起被子遮住大半张脸,责难的话语模模糊糊透出被面:“这可是义父府上,你差不多一点!”
某人的左手移到她面前,屈指在她眉心轻轻一弹:“若不是得了侯爷认可,我怎可能与你共处一室?”
认可他?不久前还教诲她“像文大学士那种的,还是远远避开为妙”的古至诚?她被诱拐期间到底发生了多少事?又有哪些后续?为何把她放在侯府,而不是送回宫中?
问题多如牛毛,哪里还能呆得住?乔羽飞撑着手臂猛然坐起,还未瞄到外衣鞋袜的位置,身体一阵虚脱,几乎立时就要栽倒。短短一瞬,她被人牢牢圈进怀里。
一声压抑的闷哼,不是出自她口中。她一时没敢乱动,怔了一怔,急切道:“怎么了?”
对方略微动了动,歪身坐上床沿,双臂收了收,语调格外轻松地回答:“趴了太久,半截身子都麻了。”
居然是这么蠢的原因?她几乎都要怀疑对方并非熟识的那个——不论何时都风度翩翩,面对难题游刃有余,成熟练达,从容不迫的——文大学士了。
是他在改变?还是他一直都拥有旁人看不到的一面,而今终于展露在她眼前?
草木香气、焦糊的气味、汗水的气息、发霉潮湿的味道交织在一起,隔出只能容下两个人的空间。乔羽飞感觉环着自己的手臂又紧了紧,熟悉的声音以她从未听过的语调低声说:
“别再有这种事了,我不禁吓的……”
仿佛一把柴火投入静静燃烧的炭,一滴沸水滴入看似平静的油,一道光闯进迷雾重重的山林,原本安静的,开始燃烧,原本平歇的,开始沸腾,原本沉寂的,开始喧嚣不宁。
百般情绪开始在胸中冲撞满溢,最后化作一句简单的言辞,脱口而出——
“就算剔除掉朋友这层关系,我……还是喜欢你的。”原来种种挣扎纠结猜测思索都指向一个结论,原来结论早已存在,只等她顺应心意揭晓的这一刻。
说出这句话,从此,不会再有遗憾。
幸好,还来得及。
一滴眼泪沿着高高翘起的唇角滑落。
“文清辉,我喜欢你。”
沉默良久,方才传来对方稍嫌迟钝的回应:“没想到我家羽飞突然间就开窍了,原以为要等到成亲时才能听到类似的话呢。”
这副老怀大慰的口吻是什么鬼?还有什么叫“我家的”?乔羽飞几乎立时就要蹦起来好好辩个分明,但——算了,身体好像还没有恢复过来的样子,而且,赖在某人怀中的感觉也不错……
“抱歉打乱了你的计划,那我暂且收回好了。”
“事实如此,你知我知,就算收回一句话又能如何?”
“哎?”乔羽飞这下坐不住了,想要和对方好好探讨一下这个问题,对方却任她挣扎扑腾,就是不松手,最后她只能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尽量郑重地问,“那在你看来我是几时对你……呃,有意的?”连她都是片刻前才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他是几时看出来的?该说经验丰富的人果然不一般么?
对方以更胜于她的郑重一本正经地回答:“当然是初见面时就被在下的风度谈吐所折服——”话音未落,背后已挨了一记粉拳。
被害人没有出声,反倒是凶手疼得“嘶”了一声。
“怎么了!?”禁锢瞬间解除,某人扳着她的肩左看右看挨处打量,脸色紧张而沉郁,“还有哪里伤到了?”
乔羽飞忽然明白了那句“黑的时候能滴出墨来”是个什么形容。肩头隐隐作痛,她回过神,讷讷道:“左肩……”。
才吐出两个字,想起这个位置伤口可能的由来,她当即失语,脸色白了白,垂头不语,右手指尖轻轻搭上左肩的衣料,却意外地发现触感似乎不太一样,正想扭动肩膀确认一下,已再次被人环进怀里。
“别动,已经上过药了。”
这么说,那圈渗血的牙印……他看到了……
乔羽飞怔了怔,头脑一片空白,无尽的恐慌从心底奔涌而出,说出口的话都带了颤音:“以你们的标准而言,我的名节已经彻底毁了吧……”落在东垣王手中时,即便孤立无援,她在紧张无措之余,却并不恐惧,依然可以拖延时间,寻求逃脱的机会。但这一刻,她却突然生出了刚抓住什么重要的东西就要放手的惶恐。
寂静蔓延,环着她的手臂微微颤抖,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声音不自觉地冷了下去:“如果你介意的话,现在分手还来——”
后脑勺被猛地一扣,乔羽飞结结实实糊了一脸胸,未出口的话瞬间堵了回去。某人的声音透过胸膛传入她耳中,带着异常的紧绷:“你怪我没有早点上去?”
果然……
乔羽飞的脑袋里又是“嗡”的一声,很想再昏过去试试:“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你说要舍弃身份,中气十足地大骂那人的时候。”在她背上安抚似地拍了拍,对方像是勉强将情绪压抑起来,恢复了平素里说笑的口吻,“骂得好,只是还不够狠。”
仿佛示范一般,接下来的话可就不那么客气了:“因为没本事得到中意女子的心就明抢,简直丢尽天下男人的脸!”
说罢想起了什么,继续郑而重之地补充道:“你放心,天帝才不会那么没眼光,放着我这个现成的佳婿不要,把你许给别的男人。”
“……佳婿?你?”以某人过去的风流恶名而言,决计不可能成为任何人家的佳婿候选。
不过,这句意有所指的话……当时的情形,某人果然听得清清楚楚,记得一字不差。
乔羽飞忍不住想要哀嚎一声,脱口问道:“为何那个地窖里会装有窃听用的铜管啊?”
“只是便于巡查静心阁而已,万一自家姑娘服侍不好——”某人随口一答,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当即轻咳一声,话头一转,“这些你无需知道。”
“原来如此,果然没有什么是清辉回答不了的。”乔羽飞由衷地赞叹完毕,抬头对上正牌男友忐忑的视线,露出一个堪称危险的笑容,“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据说栽在清辉手中的美女不计其数,请问这个数目到底是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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