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一刻千金
她不假思索地拢紧蔽体的衣物,一边克制惊叫的冲动,一边无声地向后退缩,尽量让自己的口吻显得冷静而严厉:“你怎么会在西黔?”
“自然是来接你。”沙哑的声音恢复正常时的低沉,并且逐渐远离,这让乔羽飞略微松了口气。
咔咔两声敲击后,烛光亮起,眼前所见令乔羽飞倒吸了一口气。入眼一片刺眼的火红,大红的被褥,大红的床帐,明亮的红烛,以及,身处这团赤焰之中、披着一件红袍、衣襟大敞、发髻散乱的邻国国君!
而在对方看来,眼前的美景也远远超出想象的极限。一片火红之中,白皙青涩的胴体泛着绮丽的艳光,如瀑青丝倾泻而下,半掩着光洁的香肩,润湿的眸子映着烛火,好似春日里融化的水波,微肿的唇瓣殷红似血,同样一袭红装凌乱地缠在纤腰之间,修长的玉腿袒露在外……然而最触目惊心的,还是洁白酥胸上狰狞的齿痕,以及从修长脖颈迤逦而下的嫣红印记。眼前怒目而视的女子,即便形容狼狈,依然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他不由轻叹出声:“这般美景果然不容错过。”
乔羽飞满脸戒备地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高声怒斥:“堂堂一国之君,居然沦落到对一个弱女子用强,东垣王,你可真是好本事!”
“弱女子?”对方放下手中的火镰,不怒反笑,“羽儿,一个身上总是带着危险物品的人,何须如此自谦?还有,也不必高估我,你是我明媒正娶、昭告天下的王妃,今夜之后就是我名副其实的妻子。夫妻之间,何来‘用强’一说?”
就算结了婚还有“婚内□□”一说,何况——“我几时答应嫁给你啦!?”
对方答得流畅:“当日在浮彰宴会上,我当众宣布婚事,证人可不止数百。”
乔羽飞紧攥衣襟,气得浑身发抖:“我答应了么?”
依旧对答如流:“你向来羞涩,宴席之上自然仅是默认罢了。”
好一个“默认”。
“混蛋!无耻!下流!卑鄙!诱拐犯!□□犯!杀人啦!着火啦——”
就算气到火冒三丈,乔羽飞依然没有忘记“逃跑”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可她一连串中气十足的高喊持续下来,外面竟然还是听不到半点回应。而她的意图早已被对方识破。
披着红袍的身影在修剪烛芯的同时,好整以暇地插话道:“羽儿,如此良辰美景,我不会让人来打扰的,你安心吧。”
室内顿时安静下来,乔羽飞的声音再度恢复冰冷:“这是什么地方?”
“你我的洞房。”
怒意化作无形的闪电重新在头顶凝聚,乔羽飞拼命克制,总算维持住了音调的平稳:“我不是你的妻子,也不想嫁给你!”
对方偏了头冲她包容一笑,仿佛正对着一个幼稚任性的孩子:“羽儿,你不知道有句老话,叫做‘生米煮成熟饭’么?”
如果话语能够形成实物,那乔羽飞的回答无疑每个字都是硬邦邦的大石头:“就算生米煮成了饭,熟饭也有可能泡了汤!”
就算她一再挑衅,对方依旧淡定:“有饭吃饭,有汤喝汤,放心,为夫不挑嘴。”
“闭嘴!”
一声惊雷余音绕梁,一道黑影滚落对方脚边,乔羽飞愣愣地看着在地上停止滚动的枕头,不明白自己的力气何时变得如此不中用了。
对方显然可以帮她解开这一疑惑:“乖,不要逞强。为了不让你弄伤自己,我事先做了些准备。”
眼睁睁看着对方一边说话,一边走近床畔,乔羽飞勉力维持的冷静开始龟裂:“你、你给我下了药?”
对方倚着床柱,居高临下地俯视眼前的美景,脸上的笑意逐渐被更深的欲望替代:“看你仍是这么精神,就知道药的份量拿捏得不错。”
话语转低,黑眸中燃烧的火苗随之变暗:“今夜,可以好好期待了……”
语音未落,有力的铁掌已箍住乔羽飞的一只脚腕,将她拖向床边,乔羽飞惊叫一声,用力蹬出,但却并未伤到对方。她正要冒着春光大泄的危险松手反击,沉重的身躯已重重压了下来,胸腔中的空气尽数挤出,刹那间眼冒金星。
等她挣扎着喘过气来,双手早被牢牢困在头顶,两腿也被定在褥间,整个人动弹不得,恰似被钉在纸板上张开双翼的蝴蝶标本。
绝望一瞬间涌上脑海,令她原本潮红的面颊变得惨白。
一声低沉的轻笑在她耳畔响起:“怕什么?追逐女人,占有她……男女之间的情趣本就如此,何况你我已是夫妻。不过,照你的反应看来,我那两个外甥都只是些毛头小子,你还不曾从他们那里学到什么吧?”
“他们都是君子,和你不同——唔……”
直到乔羽飞无法呼吸的那一刻,火热的唇舌才退离须臾,改为以舌尖缠绵地描绘她的唇型,仿佛涂上了蜜糖的低语幽幽送至耳畔:“明明是这么可爱的嘴,却总爱说一些不可爱的话。真不该让你有说话的闲暇……”
心脏剧烈鼓动,销魂蚀骨的感觉在体内疯狂流窜,连断断续续的呼吸都有如无助的低泣。对于自己奇怪的反应,她的恐惧远大于难堪,但眼下的状况却不容她躲避逃离。
既然逃无可逃,那就唯有迎击。
将全身的力气集中于膝盖猛力顶起,结实的身躯动了一动,没有丝毫偏离,对方暂停了唇舌的追逐游戏,抬起头来,近在咫尺的黑瞳带着一丝笑意,似在笑她的不自量力。
然而,下一刻,一记头槌紧随而至,由于距离过近,对方根本没有任何闪躲的空间,下巴中个正着,吃痛地歪到一边。
机不可失,乔羽飞即刻手脚并用地扑向床外,却不想身下被面一动一扯,身体因之后退,一只铁臂瞬间稳稳横拦在她胸前,一把将她捞了回去。
本以为后背撞上了墙壁,但隔着单薄布料传来的温度却明白无误地告诉她,自己此刻身陷何处。
假如乔羽飞还有开玩笑的心思,她大概会将自己的情形比喻为任由猫爪拨弄的毛线球。不过,是只会反击的毛线球。
双手探向头顶抓住一缕长发用力一扯——满意地听到一声痛呼;
迅速收肘向后猛击——这次不幸落空,右手被钳制;
坚持完成补刀大业,左拳上击,目标对方的下巴——似乎只擦到脸颊;
双脚抵出,直接以身体撞击——
一阵天旋地转,熟悉的重量再次以泰山之姿压倒她,短暂的反击失败后,乔羽飞彻底沦为砧板上一尾胡乱扑腾的鲜鱼,她的死敌则伏在急促起伏的酥胸前喘着粗气,片刻后才调匀了呼吸,恬不知耻地开口道:“羽儿,这胸枕要比当日的膝枕舒适许多呢。”
乔羽飞瞠目结舌:堂堂一国之君,怎么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登徒子也没这么登峰造极。
经过刚才一轮交锋,她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我不明白……光是对付一个讨厌的女人,何必做到如此地步?”
“讨厌?”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对方的声音有些诧异,再次开口后,隐约竟携了一股风雨欲来的气势。
“嗯?你说我讨厌你?”
乔羽飞直接瞪了回去:“不是讨厌,难道还是喜欢不成?这次针对我的刺客,你敢说不是来自东垣?”
暧昧的气氛当即退却大半,沉默片刻,炽热的吐息拂过她光裸的肌肤:“关于第二个问题,没错,‘处理掉那个冒牌货’,这的确是我下的令。至于第一个问题,对你,自然不是喜欢,只是喜欢的话,我没理由对你如此纵容……”
温柔的话语和粗重的手劲背道而驰,覆着硬茧的指尖在她胸前撩起欲望的火苗,低沉的话语渐渐沙哑:“春宵一刻值千金,但对你,我可以慢慢教……”
暗哑的轻笑止于含混的呜咽。良久之后,灵巧的指尖抚弄上微微肿胀的唇瓣,以及泛起泪光的乌瞳,充满怜惜的声音轻轻响起:“勿需害怕,这般情景对你而言并不陌生吧。”
低低一笑,沙哑的嗓音充满难以言喻的诱惑:“当日当时,你我也曾如此缠绵。”
“……那是……骗——唔、唔唔——”
情形,已呈现一边倒的走势。
“真是难得,文大学士今日竟然是一个人!”笑吟吟的声音出自王都曾经首屈一指的花娘、涵香院如今的当家浓霜之口。
二楼隔间之内,半躺在小榻上的青年闻声端着酒盏抬头,一脸“饶了我吧”的表情:“鸣玄那家伙为了编排乐舞,将自己关在乐舞司里不出门也就算了——难道我和他没一齐出现是如此稀奇的事?怎么人人见了都要问上一句?”
浓霜听后但笑不语,亲自蹲身为文清辉斟满酒,随口打趣道:“送别华粼使团的宴会就定在四天后,文大人也是忙里偷闲,溜来我这涵香院的吧。”
文清辉的表情恢复为一派悠然:“这种麻烦的事情,交给别人也就是了,横竖鄙人‘重伤初愈’,不宜劳累。”
浓霜轻笑出声,一旁分别负责抚琴、陪酒的两名花娘也跟着吃吃笑了,其中着粉衫的说:“听说这次宴会也是为了庆祝今上和天女的婚事而筹备,想必会格外隆重。”
凭着多年来积累的察言观色的本领,浓霜敏锐的意识到,这句话出口后,某人悠然自得的神情褪去几分。纵然她对这一结论尚存疑虑,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肯定了她的观察。
某人转移了话题:“这些恼人的公务暂且不提,近来有没有发生什么趣事?”
话音方落,外堂揽客的花娘已急匆匆地来找浓霜,说是赶在天黑前出城的客人因为城门提早关闭又转了回来。
“今儿个城门怎么关得这么早?”浓霜虽然疑惑,但还是跟了出去,留下原先作陪的两名花娘苦苦思索。
“趣事嘛……”
“这个……”
片刻迟疑后,两名花娘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这次换作穿绿裙的抢着开口:“静心阁前些天被人包下来了,光看来人带了四名家丁的排场,就感觉对方非富即贵呐。”
静心阁位于涵香院的偏僻角落,本是清倌初次接客的处所,其背后便是天命城中的一处观景胜地——灵镜池。之所以建在此处,一是为了防备清倌们逃跑,二是怕她们当中个别不情愿的寻死觅活惊扰到院中的其他客人。正是由于这些个缘故,整个静心阁的门窗都比别处厚实不少,外面的喧嚣进不去,里面的纷扰出不来。
撇开它大多数时候的用途不谈,静心阁倒真是一个静心养性的好去处。
摇了摇手中的酒盏,文清辉漫不经心地接口到:“不过四名家丁而已,在这里还算不上什么大排场吧。”
“哪里,那四个人粗看只是仆役,但周身气势可不比官老爷差呢。”
“说到这个,我方才只是路过静心阁,稍稍靠得近了一些,就被其中一人瞪了一眼,吓得人家腿都软啦!”
“那是你胆子太小,不过是瞪一眼而已嘛。”
“哼,换你去试试,保准吓破胆。不过这倒叫我发现一桩有趣的事情,那个家丁手里竟然拿了一套女装。”
“女装?一个大男人拿着女装?你该不会看花眼了吧?”
“怎么会?黄衫绿裙,上好的衣料,襟口的飞鸟纹绣得栩栩如生,宫中的绣娘都未必有那么好的手艺呢。”
“你啊,连什么宫中绣娘都搬出来了。那些人的确气质不俗,但气势在他们之上的客人咱们又不是没有见过。”
两人叽叽喳喳你来我往,文清辉始终噙着浅笑,状似聆听,心思却已跑了大半,不知神游到了何处,直至浓霜再度踏入隔间,身后跟着满头大汗的文府小厮,手中还捧着他的官服。
“老爷,宫中急招!”
光昭殿内,空气如同凝滞般沉重。即便殿中灯火通明,在场诸人脸上仍是一片阴沉。
一名侍卫匆匆奔入殿中,汗湿重衫:“启禀陛下,城外搜寻到的女装在此。”
随着他将手中一团沾满泥土的布料抖开,几片草叶飘落的同时,诸人皆认出这是一套质地考究的女装,只是娇贵的衣料上满是撕扯破裂的痕迹,裙摆裙角更有几处刺眼的血污。
一室死寂中,唯有一声惨叫格外尖利,天女失踪时随侍在侧的宫女在瞥见这套衫裙后当即不省人事。
沉默在短暂的中断后接续,殿中几乎可以听到心脏同时坠地的声音。随着该名宫女的昏倒,衣服的主人是谁不言而喻,对诸人来说,不啻于最后一丝希望的破灭。
“殿下凶多吉少。”打破沉默说出这句话的,是朝中素有“铁面御史”之称的廷枢。
“住口!”与朱笔同时抛出的是少年国君凌厉的目光。
无视甩在胸口的朱砂印迹和滚落脚底的御笔,须发半白的重臣再度开口:“眼下应当增派人马,以发现衣物的地点为中心扩大搜索范围才是。”
死寂的大殿内,回荡着廷枢平板无波的声音。
“此外,憩霞殿中的那个宫女,名字叫做月华的,也要随时准备好才是。”
准备好什么?
一瞬间,毅昌心中浮起这样的疑问,但下一刻,当他明了答案之后,一股寒气油然生起。他动作僵硬地环顾四周,发现不论是身边的苍衡、卫东,还是居于上首的国君,都是一副背后受到重击的表情。
自看到血衣之后便有些昏茫的脑袋愈发沉重:天女难道不是全体西黔国民爱戴的对象么?不是无数人誓死守护的对象么?不是西黔国君……大婚的对象么?不是无可取代的存在么?
为何能够轻易丢弃?
为何能够随便替换!?
为何在这一刻千金的紧迫关头上,依然要进行这种无用的商讨?
“总之,陛下,以及各位,无论如何,绝不可让人知道,西黔的护国天女遇险失踪。”
那么,要如何找起?
那么,谈何搜救?
那么,谁来救?
窒息般的绝望情绪一时间攫取了毅昌的思绪,死一般的沉默再次接续,直到殿外有人通报:
“大学士文清辉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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