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下半夜

　　据说那天晚上最受东垣王信任的盘烈大人曾多次企图打消东垣王去东照宫留宿的念头，但结果是——未遂。不久之后宫中就传出了盘烈大人对未来王妃不满的消息，已有好事者为此设了赌局，赌的是在选妃一事上盘烈对王的影响有多大。没多久以后，有人宣称他看到盘烈大人从荣熙公主的住处出来，于是人们开始猜测与东照宫的那位姑娘相比，盘烈大人是否更支持东垣与华粼结为秦晋之好，一时间谣言漫天飞，而那天晚上的真相所有的人都不会知道。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乔羽飞叹了口气，认命地走到门口迎接——

　　“这是怎么回事？！”

　　“如您所见，陛下喝醉了。”侍从们众口一词地解释。

　　乔羽飞指着人事不省的东垣王一只手抖了又抖，最后终于朝着这帮人发飙道：“人都醉成这样了还抬过来干嘛？！”难道这些人连什么叫变通也不懂吗？都喝成这种造型了还想怎么着啊？

　　一个机灵点的侍从忙道：“姑娘息怒，陛下清醒的时候一直坚持要到您这儿来，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见乔羽飞又有抓狂的趋势，一帮人急急忙忙将东垣王放在室内唯一的一张床上后飞也似地逃走了，转眼之间就半个人也不剩。令人惊讶的是，在如此匆忙的情况下最后溜走的那个家伙都没忘了将门合上，着实叫乔羽飞为其时刻注意查漏补缺的工作态度感动不已……当然，此时此刻这是不可能的。

　　乔羽飞低咒了一声开始回头查看东垣王的情况。看样子东垣王没少喝，从脖子红到脸，自打躺上床后就没动弹过，要不是眼看着他的胸膛在一起一伏，同时还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乔羽飞几乎要以为这名boss级人物已经暴毙，而她可以毫无阻碍地回西黔了呢。

　　即便心里很清楚，乔羽飞还是不自觉地将一只手伸到了东垣王的鼻子下——果然还有气儿，老实说有点失望。

　　但近看之下她发现了一片新大陆：其实东垣王这么看来和普通人差不多，也没长着三头六臂嘛。

　　平时总流露着一股邪气的深色眼眸现在闭上了，挂在嘴边的那抹高深莫测的笑容也消失了，此时的东垣王看来依旧很是威武英俊，但已没有了慑人的戾气。微微汗湿的卷发垂在他的脸侧，巧妙地中和了他过于坚毅的下巴，几缕发丝粘在他饱满的额头上，制造出几道暗影，来不及换下的华贵礼服将他模特般的身材彰显无疑，简直就是东方古装版的睡美人啊。

　　乔羽飞看得久了，觉得脑袋里开始犯晕，仿佛空气弥散着的醇香的酒气也有了令人微熏的效果。

　　突然间，估计是因为穿戴着礼服睡觉很不舒服，东垣王的脚蹬了一下，清雅的水色床单上顿时留下一条黑印。

　　乔羽飞顿时睁圆了眼睛：没见过有人穿鞋上床的！而且上得还是她的床！！

　　不行，这样子多不卫生啊，她得马上把东垣王的鞋子脱掉；但如此一来这个举动不就成了她伺候东垣王了吗？这种丧失尊严的事她可不干。

　　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与多年来树立起的荣辱观展开了激烈的斗争，挣扎许久之后，乔羽飞终于赶在她的床单遭受到第二次□□前动作迅速地拔下了东垣王的鞋子丢在一边。

　　做完这件事后她顺了口气，将横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东垣王用仇视的目光从头到尾扫视了三遍后发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东垣王睡床，那她睡哪儿？

　　先是弄脏她的床，之后又迫使她为他脱鞋，这会儿又要霸占她的床，实在让她忍无可忍，这下无论如何也要让他睡地板！

　　下定了决心的乔羽飞当即开始行动，她先从衣柜里找出一张被子铺在床边地板上，接下来只要拽着东垣王身下的那床褥子将他连人带行李一齐拖到地板上就ok了，不过即使垫了一层被子，这么摔下来也难保东垣王不会醒，真要发生这种情况的话当场被逮的人可是她。而且东垣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动来动去的，好象是酒上头了的样子，整个人也不□□分，似乎随时都有可能醒过来，这令操作的难度系数增加了不少。

　　针对这个难点乔羽飞马上想到了解决办法——给东垣王灌杯蒙汗药不就得了，当初离开西黔的时候她可带了不少，足够她用到回去还有剩的。

　　乔羽飞说做就做，随便取来茶壶里半凉的水冲了一杯加料茶就端到了东垣王枕前，待她要灌下去时，才发现这是个技术活儿。

　　灌药——姑且就当这么回事吧——需要灌药方和被灌方双方的配合，尤其是被灌方的合作，就眼下情况来说，想让东垣王配合是绝无可能的了——不管他醒没醒着。

　　那她要如何下手？

　　就在乔羽飞在东垣王枕前转来转去找不到要领时，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突然出现于房间里：“难得被你照顾一次，本来不想出声的，可惜……”感慨中透露出几分无奈，“你还真不是照顾人的料。”

　　“你……”

　　先前一直在装睡？

　　一想到自己的举动全被对方看在眼里的乔羽飞捧着茶杯浑身僵直，不知就里的东垣王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由轻笑道：“怎么了，惊讶成那个样子？把水拿来啊，莫非你也觉得如此良宵不该虚度，所以想让我喝杯醒酒茶吗？”

　　见乔羽飞依旧呆若木鸡不发一语，东垣王即刻收起了戏谑的笑容，眼睛里透着些微的讥讽：“喏，先前是说笑的，你只是单纯地想要照顾一个动弹不得的人吧。果然如同传说中所说，是个温柔慈爱、不分敌我都一视同仁地关心的仙女啊。”

　　说完这些出人意表的话后，东垣王闭上眼轻轻吁了口气，再睁开眼时见乔羽飞还呆在原地，不禁又是一笑，笑容中带上了一丝暖意，就着乔羽飞的手将那杯茶喝了个干净，把还陷于震惊中的某人看得眼都直了。

　　这……可以叫做天意吗？

　　乔羽飞心里发出无声的询问。

　　两人就这么大眼对小眼对了许久之后，东垣王终于自嘲地一笑，道：“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之后，居然会是这种情况下才能有幸见识到天女的博爱，而且不过一会儿工夫，我就……看来我也成了千千万万个俗人中的一员了啊。”

　　乔羽飞眨眨眼：现在这是什么情况，难道她不是行动败露被东垣王识破了吗？不知为何，总觉得此时的东垣王与她平日里认识的那个不太像，不但眼神幽暗，连笑容都仿佛别有深意，如今又说一些没头没尾的话……

　　想到这里，做贼心虚的乔羽飞咽了下口水，不着痕迹地往外侧退了退。

　　她前脚刚迈出后脚还没跟上，就被东垣王一把拉住。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东垣王趁势一拖一带一个翻身，眨眼间乔羽飞就如她先前所愿躺在了自己床上，与计划中不同的是，现在她在东垣王的内侧。

　　兔子急了都会咬人。就在乔羽飞自暴自弃甘愿沦为兔子时，突然发现嘴边某人手臂上的肌肉忽然间松弛了下来。

　　蒙汗药生效了。

　　乔羽飞确认了这个事实后，惊魂未定地擦去了一头的冷汗。她就说嘛，她下的药分量很足的，这么久都不生效，害她以为药已经过期了。

　　从东垣王被抬进门到现在过了也没多长时间，但乔羽飞确信自己的寿命已经因为方才的一系列惊吓减少了十年。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她也没力气干别的了，反正床这么大，危险人物又被她放倒了，干脆就凑合凑合在床上睡一晚得了。

　　这个决定后来叫她后悔了好一阵子，不过现在她已管不了那么多了。

　　临睡前乔羽飞为了谨慎起见还伸手捅了捅身边的人，按理说东垣王在喝下那杯茶后决无装睡的可能，但此人有前科，不得不防。

　　确认过了之后，乔羽飞打了个呵欠，沉沉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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