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忆先祖殷氏正仁讲述家族往事】●═══════════●
“我的五世祖父名叫殷盛荣，是李鸿章的得意门生，曾做过江苏知府，李鸿章死后也曾置理北洋大臣。五世祖父有三房妻室，这三房妻室共生养了八位子女，其中只有正房庞氏即我的五世祖母生下了一个儿子，他就是我的高祖父殷照熙。
高祖父天生聪明伶俐，加上又是五世祖父唯一的一个儿子，故而五世祖父对他寄予厚望。不但要求他认真读书，还要求他刻苦研习书法。五世祖父认为书法一道既能锻炼人的品性，又与将来的福泽有很大的关系。为了能让高祖父更深入地研习书法，五世祖父不遗余力地搜集古往今来大书法家的碑帖和真迹。高祖父每日除学习诗书外还要临摹大量大书法家的碑帖，所以16岁上就写得一手好字。
除了自己亲自督导之外，五世祖父还特别为我高祖父聘请了一位老师来教授高祖父，以期精进高祖父的学识。这位老师是咸丰进士，曾入翰林院任编修，是真正的饱学之士。他曾教导我的高祖父说——人若只是依赖祖荫，不思勤苦，不能自强自立，做些有益国家民族的事，又与禽兽何异乎？范仲淹《岳阳楼记》你是熟的，‘先天下之忧而忧’读起来容易。‘居庙堂，处江湖’不是随便说说就能做到的，要有根基，不然也配？这段话后来成为了我们殷家代代相传的祖训。不但我熟悉，我们殷家的孩子个个都能倒背如流。
在父亲和恩师的言传身教之下，我的高祖父自幼便有很强烈的家国意识，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很爱国。然而尽管我的高祖父年轻博学、德才兼备，仕途却并不顺畅，几次赴考连连不第，第六次应试后才终于得中顺天乡试第十八名举人。
得中举人后，高祖父原本可以继续在仕途上求更大的发展。然而不幸的是1895年中国甲午战败，被迫签下丧权辱国的是《马关条约》。目睹当时国事日非，内忧外患，民不聊生，国家民族危在旦夕，高祖父不禁感叹说：‘如今国势衰微，纲纪败坏，宦海茫茫，世事难料，纵然得中了进士又当如何？不过是为自己搏一官半职而已。如此蜗角虚名，蝇头微利，我实在是没有兴趣。目下中国缺少的不是进士，缺的是干实事的人。’
于是我的高祖父毅然作出了弃举业从实业的决定，在五世祖父的鼎力支持和帮助下，从1899年开始涉足实业。到了1919年，也就是五四运动爆发的那一年，中国的政局陷入一片混沌，令人眼花缭乱，各派的政治力量和军事力量在争权夺势中打了个你死我活。然而对于已跳出三界外的我的高祖父来说，这一年却是一个福星高照、财运亨通的好年头。经过多年的努力和奋斗，高祖父亲手建立起了一个庞大的实业帝国。以申浦为基地，形成了一个受世人瞩目享誉海内外的“殷氏企业集团”，包括水泥、陶瓷、纺织、煤矿开采、玻璃制造等大型企业，拥有自己的银行和货币发行，掌握着公路、铁路和运河的运输主动权。企业内部有自己的电力系统和给水系统，囊括十几个公司的“殷氏企业集团”资本总额高达四千多万元，这在当时是个令人咋舌的数字。
可是尽管我的高祖父有以天下为己任的雄心壮志，并试图以实业挽救国家危亡，但是由于身处那个时代的局限性，他无力承担救国救民的重任，也不可能改变袁世凯所推行的□□卖国统治。虽然高祖父付出了很多努力，但是他所热衷的“实业”却未能给他“居庙堂”“处江湖”所需要的根基，这大概就是梦想和现实的差距吧！
我的高祖父也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才会把他最看重的一个儿子也就是我的曾祖父殷若怀送到英国去留学。我的曾祖父是高祖父的第三个儿子，也是最像他的一个儿子。我的曾祖父跟高祖父一样有着远大的家国抱负，不同的是曾祖父有过留洋的经历，因而看待事物的视界要更广博。在曾祖父看来于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想要直线救国是根本行不通的，于是他决定走一条跟我的高祖父完全不一样的爱国之路，那就是让更多的中国人到西方去，去了解西方国家之所以强大的原因！去学习他们先进的东西，而后带回国为自己的国家所用！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的曾祖父在征得高祖父的同意后，再次远度欧洲回到了英国。不过跟他去英国留学时不同，为了能够给中国的留学生提供长期稳定的支援及各种实际的帮助，这一次他是带着妻子儿女一起去的，他决定和家眷一起在英国定居下来。
曾祖父临行前高祖父对他说中国的政局太乱，说不定哪一天他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实业帝国就会被强权掠夺或是被战火毁于一旦，对实业救国已然心灰意冷的高祖父让曾祖父带走了集团的绝大部分资产，并嘱咐曾祖父一定要严格管教子女，决不能让他们成为败家子，另外带走的资产一定要用于对国家有益的事情，千万不能用于个人的挥霍。
曾祖父一直牢记着高祖父的教诲，到了英国后坚持严格教子，勤俭持家。为了保持家族雄厚的经济实力以便更好地为中国留学生提供支援，曾祖父特别雇佣了专门的理财顾问团，对我们家族的资产进行全世界范围内的专业化的投资和管理，这使得我们家族的资产得以不断增值。即便是二战那样大规模的战争也没能让我们家族的资产缩水，这全都得益于理财顾问团在资产管理上的责任心和专业精神，我们的家族迄今为止仍旧沿用这样的方式来管理我们的家族资产。
说完了曾祖父，该说说我的祖父了。我的祖父名叫殷同爵，他跟着曾祖父到英国的那年还只有十四岁，而他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姑祖母殷同钰年仅十二岁。或者因为年纪小，到了英国以后他们很快便适应了那边的生活。我的祖父长大成人后很顺利地娶妻生子，祖父娶的是一位来自马来西亚的华裔留学生，名叫史静湘，也就是我的祖母。据说祖母的父亲是马来西亚的一位富商，母亲是一位画家，我的祖母大概是遗传了她母亲的天赋，也画得一手好画。
不过在婚姻大事上我的姑祖母就没有我祖父这么顺利了，我的姑祖母年轻的时候深深爱上了一个在剑桥大学留学的中国留学生，这位留学生是因为得到我们家族的资助才得以来到剑桥留学的。他是个非常爱国的人，从剑桥毕业后便毅然回国了。他跟我姑祖母的缘分也就这样结束了，一来我的姑祖母没有勇气离开家人跟他回到正处在水深火热中的中国去，二来他也不肯带我姑祖母回去，他说他随时准备好了为自己的国家粉身碎骨，而我的姑祖母一直过着富足安逸的生活，他根本不可能给我姑祖母这样的生活，所以他决心一个人回国。我的姑祖母非常爱他，自从那位留学生回国后，我的姑祖母便没再跟任何人恋爱过，也始终没有嫁人，迄今为止我的姑祖母一直是跟我们一起生活。
现在再说回我的祖父！我祖父跟祖母结婚后不久便生下了我的父亲，生下我父亲后我的祖母便患上了严重的妇科病，之后一直没有再生养。到我父亲二十岁左右祖父为了给我父亲寻找合适的结婚对象便将家暂时迁居到了香港，那时我的曾祖父已经离世了。迁居到香港之后我父亲跟一位大家闺秀也就是我的母亲方雪茹结为了伉俪，他们婚后不久生了我，两年后又生了我的弟弟殷正德。我和弟弟正德都是在香港出生和长大的，连大学也是在香港读的。后来我和弟弟正德也都各自娶妻生子了，我的太太朱采琴是我大学时候的同学，而我的弟妹陆孝芬则是她的闺中好友。
我的太太在生下长子季韬四年后又生下了二女儿季晨。可是跟我们同一年结婚的弟弟弟妹却一直没有孩子，他们俩个都很着急，四处看医生，还经常去庙里烧香许愿。在生下季晨仅仅一年后我太太又怀上了老三，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弟妹也怀孕了，全家人都高兴极了。怀胎十月后我太太生下了老三季坤，一个多月后，我的侄女季恩也顺利出生了，原以为一切皆大欢喜，谁想到不幸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季恩满月的那天，我父母带着我弟弟弟妹去庙里烧香还愿，回来的时候天下起了大雨，天气不好，加上山路弯道多，他们的车子不小心跟迎面驶来的一辆大卡车撞上了，我父母还有弟弟弟妹在那场车祸中全部遇难。我高龄的祖父母经不起沉重打击，不久后便病倒了，之后也相继离世了。”
“嗨！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真是飞来横祸，不然这个家该有多幸福！”一直安静倾听的廖泊舟听到这儿不禁感叹道。
“没办法！可世事难料，这就是人生！不过，凡事都有两面性！灾难让我们的家族遭受到了致命的打击，但也正是因为经受了那种致命的打击，家族中还活着的人也变得比以前更坚强了。失去了父母亲和弟弟弟妹后，我和我的太太便担负起了照顾整个家族的责任，上到姑祖母，下到四个孩子——我的儿子、女儿以及我的侄女季恩。好在我们熬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时光，如今我的姑祖母也还康健，而孩子们也都长大成人了。
尽管姑祖母年纪渐长，记忆力也越来越差，但她却始终没有忘记曾祖父的遗愿。曾祖父临终前对曾她和我祖父说过，说他是来不及了，但是他希望他的后人能够看到中国强大的那一天，并希望自己的后人有朝一日回归中国！姑祖母一直盼望着在她的有生之年能够实现曾祖父的遗愿，而我也很乐于这么做。加上纪坤和纪恩终于完成了他们在剑桥和牛津大学的学业，我们便决定回中国来定居了！
至于我的长子季韬四年前就结婚了，他的太太是在牛津大学读书时认识的一个新加坡的华侨，叫顾可馨。两个人现如今都在英国的大学任教，所以暂时没办法离开英国。除了他们两个，全家人都要回来的。
只是因为姑祖母年纪大了，我不敢有任何疏忽，于是便让我太太还有管家太太在伦敦陪着她再小住一阵子，我带着孩子们先搬过来，等我找好了满意的家庭护士并且把一切都安顿好了再把她老人家接过来。以上这些就是我们家族大致情况，廖律师如果还有什么想了解的或是还有什么疑问，尽可以问，我一定有问必答。”
“请问姑祖母她老人家高寿？”
“今年刚好九十岁！不过，她身体健康，精神也好，很多人都说她看上去只有七十几岁的样子！这并非是奉承的话，确实如此！”
“哇！那真称得上是老寿星了！”
“可不是，她如今是我们全家人的珍宝，只要是关系到她老人家的事，都是头等大事！不仅我和我太太如此，孩子们也都这样！孩子们都非常喜爱她，没事的时候就喜欢逗她开心，全家上下无论主仆都称呼她姑奶奶！因为全家人都宠着她，也因为一辈子没结婚，脾气本就有些古怪，加上如今年龄大了越来越像小孩子，所以常爱耍个小脾气什么的，不过大家早都习惯了，也乐得看她耍脾气，她耍得动脾气说明她还有活力！大不了多哄着点儿就是了！”
“应该的！俗话说家有一老有如一宝！”廖泊舟不禁由衷地说道。
“是，正因为如此照顾好姑奶奶对我们殷家人来说很重要。如今我正在给老太太挑选家庭护士，不过，大概是因为我的要求太高了，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
“那府上对家庭护士都有什么要求呢？”
“首先过硬的专业技能是必备的，其次，我们家老太太有点洁癖，所以她必须极爱干净。最后，她还要能忍受我们家老太太的怪脾气。最后一点最难做到，我们愿意哄着老太太，是因为我们是她的家人，我们爱她，但外人却未必能做到我们这样。但我最看重的偏偏是这个，我绝对不想找一个无法让老太太感到开心的人，无论她的专业技能有多好，有多爱干净，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都是不行的。”
“好！我了解了！我也尽量帮您打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多一条渠道也就多一分可能不是！”廖泊舟不禁想起朱东旭正在追求一个护士的事，于是便自告奋勇地说道。
“那就多劳廖律师费心了！”
“您太客气了！”
“关于我们家族的信息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就看廖律师的态度了，如果廖律师同意，我们可以先草拟一份合约。关于报酬的部分，廖律师只要说个数目就好，其他的我们商量着来。但如若廖律师没有跟我们殷家合作的意向，也请务必直言。”
“能够为殷氏家族效劳，实乃晚辈的荣幸！”
“这么说廖律师是同意跟我们殷家合作了？”
“当然！”
“这真是太好了！既然如此，我还有一件事需先得跟廖律师沟通一下！从我曾祖父起我们殷家一直在倾尽全力收购流落到海外的国宝，迄今已有不少的积累，这次一并运回申浦来了，我们打算把这些东西无条件捐献给国家权威的文物机构。既然廖律师愿意跟我们家族合作，这些事情恐怕还要麻烦廖律师费心帮忙从中联络！”
“晚辈义不容辞，定当尽心竭力！”廖泊舟毫不犹豫地表态道。
“那么就烦请廖律师草拟一份合约，然后我们双方再坐下来逐条协商，你看如何啊？”
“好啊，我回去之后……”廖泊舟话说到这里，忽见一位英俊潇洒的青年男子和两位高贵而又优雅的年轻姑娘走进客厅里来了，三个人都穿着骑马装，看样子是准备出去骑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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