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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〇二一章 一片丹心


  周正看着报纸千皱百褶的痕迹,不知道是被捏过多少遍,就连她那副照片的边缘上都是一道道指甲印儿。

  提起遇劫,从始至终周正都是受害者,在这件事上所有人无不对她百般呵护、安抚有加,为什么这么理直气壮的事儿,当此刻看到周密的眼神时,自己竟然全是心虚?

  她的手闲闲的抠了抠被子,冒死的说了一句,“这个……报纸我看过了,照的……还挺好看的哈?”

  从周密的嘴里发出轻轻的‘咯吱’一声响。

  “……不好看啊……是不太……好看,姿势没摆好……”周正讪讪的说。

  显然,她知道周密大半夜的过来,不是为了讨论她是否上相。

  “周正,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周密突然问道。

  周正老实的摇摇头。

  “你觉得呢?”他反到坐在床边,拿起周正的一个长头发娃娃玩偶捏来捏去,语气平静的好似在问一件相当无所谓的事儿。

  周正终究还是缺根弦儿,只见他没什么异样,就松了口气,二百五的说,“哦!你不听话挨打了吧!所以跑回来是不是!哈!”说完,她满心的以为周密会如从前一样跟她斗嘴,她甚至还酝酿一堆话等着对付呢,却不料听到周密回答,“是,我挨打了。”

  ……周正从来都拿不准周密的套路,他怎么会挨打呢?两年前他坐着那么高级的车回了北京,得有多少人把他捧在手心儿里呀!普叔叔都说周密这一回去就跟咱们再也不是一路人了,他还能挨打?这真是胡说八道了。

  周密见她不说话,知道她不信,转而又问道,“周正,那天……你要是被人杀了,都没想过可能再也见不到我了么?”

  周正听他这么一问愣住了,看着在台灯的映照下周密平静如水的脸庞忽然从心头升起强烈的酸涩,瞬间眼睛胀的难受,这是怎么了?事情不是过去了吗?妈妈都给她找了心理医生,她觉得自己都淡忘了,为什么此时被周密提起,却止不住满心涌然而上的委屈、害怕,甚至还有被遗忘的孤独感?

  她抹抹眼睛,偏过头去看着墙角说,“谁敢杀我!我是死不了的。”

  周密好似被气的够呛,孩子脾气的抛下一句,“有本事你再敢自己走夜路,就等着死了算了!”说完,起身拉开门就走了。

  周正张着嘴刚要顶撞,觉得咕噜一下有什么东西掉下床,低头竟看到刚才在周密手中的那个娃娃,头和身体都被撕裂开,残忍的分了家。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两年不见,回来不仅学会两面三刀,连阴阳怪气儿都变本加厉了!亏她刚才还莫名的委屈,周正气的拍床,拍了两下又怕吵醒父母,恨恨的咬牙,拿着那张报纸狠狠撕扯了几下,最后气鼓鼓的躺回到床上去了。

  第二天一早,周正爬起来的时候因为经期而苍白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只是从出卧室到吃完早餐都带着满脸愤恨。

  周清煜看周密一副兴冲冲、朝气十足的模样,不知道周正到底是跟谁闹脾气。心想女儿大了,心思奇怪也不新鲜。

  白敏熹说今天就给周密安排回来入学的事儿,顺利的话两天内就可以到二中报道了。

  周密中肯的点点头,表示期待。

  席间周清煜又接着昨晚没说完的话题和周密聊着,听说北京那边似乎对周密的优异有所耳闻,安排专人给他辅导,比原来精进更多,顿时让周清煜高兴的眉飞色舞,直说让周正跟他好好学习学习,数学怎么就上不去呢!

  白敏熹规劝说,“死了这条心吧,她反正也走特长,跟我保证理科只要不考个位数就行,其它崩指着了。“

  周清煜呛了,一边咳嗽一边反问,“你什么时候答应的,她现在成绩这么惨吗?上次物理不是还考了49吗?”

  白敏熹叹了口气,“那是一张知识点汇总卷,满分六百。”

  周密刚咽了一口,听到这,稍不留神喷了一根榨菜丝。

  “那化学呢?”周清煜不吃饭了,不甘心的问。

  不提这个还好,白敏熹站起来,从冰箱后面拿出几样礼品说,“我今天没空,你下了班去郑老师家看看,把这个给人家放下。”

  “这又是怎么了?!“周清煜跟不上。

  白敏熹继续坐下拿筷子指了指周正,“人家手把手的教你姑娘做化学实验,教了七遍啊!七遍。“说完还用手比划了一个七。

  “然后呢?“周清煜问。

  “然后你姑娘就在第一步就错了,瞬间烧没了郑老师脸上的所有毛发。“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啊!“他焦急。

  “说什么呀,你这准备建军节活动操练忙的都没空,再说刚给人烧了眉毛她第二天就挨劫了,有机会说吗?“

  如果不是绝望到头料想妻子也不会陈述的这么风平浪静,周清煜最终看了看周正,又看了看周密,再次拿起筷子低下头嘟囔了一句,“老天有眼哪!“

  就知道会这样!原本获得肖老师高度青睐的周正也算扬眉吐气抬了头,现在周密回来,她又被打回原形,何况昨晚才揭穿他的阴暗嘴脸,现在就这么脸不红心不跳的扮演乖宝宝的样子真是可气极了!周正低头咬着油条泄恨,没吃几口就扔下筷子回屋了。

  周密没事儿人似的,吃完就坐在客厅一边用眼睛余光留意周正的身影,等看到她背着包从卧室出来,他也站起来跟在后面。

  周正转身,瞪着眼睛质问,“你干什么!“

  周密吊儿郎当的皱着眉,“我出去你也管?妈,你看她。“

  周正狠狠白他一眼,。

  她一个人在前面走,身后总能听到周密的脚步声。

  直到学校门口,看周正安全进了校门,周密才溜达回家。

  中午的时候,他又出去接,下午上学,他还继续送,这样直到晚上放学周正想都不用想,周密一定在校门外面。

  周正也知道周密大概是关心她路上不安全,但他所表现的态度实在恶劣,别以为这样就能得到原谅。于是提前跟普天超打好了招呼,普天超乐不得呢,从上次被周密打了他就再也没骑过自行车,一听周正要冷落他,顿时兴奋不已,放学的时候俩人特意有说有笑的从校门跑出去,对路边的周密视而不见。

  走了一段也没发现异样,俩人偷偷回头,哎,周密就不远不近的跟着呢,一脸优哉游哉的也不像被气的样子。

  再走了一段,正巧碰上回家的普天恩。

  普天恩昨晚听说周密回来了,无奈的摇头说,“早知道他得回来,小小年纪精成这样,就算现在不回来,以后也必定,不然他怎么能放得下。”

  普天超听不懂老哥的哑谜,“放得下什么?”

  普天恩微笑着穿路过来,对周正问道,“丫头,今天上课了?没事了吧?”

  周正笑嘻嘻的点头,“当然,当然!”

  三人一路走一路说,全然当周密是隐形的。

  眼看拐了弯快到小区,普天恩提起话题,“哎,对了,正正,你晚上还去上专业课吗?“

  周正“嗯“了一声。

  “我这两天一直想问你,就怕你又去上课,你自己走可不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太危险了,早知道我不如下了晚自习去接你算了。“

  周正晃晃脑袋说,“没事,没事儿,咱们时间不一样,我在画室找找顺路的,过了那段就没事儿了,咱们这边路上人不就很多了嘛!“

  普天恩还是不同意,“那晚上先别去美术课了,实在不行跟老师说说改个时间。”普天超也跟着附和,“对啊,你逞什么能,跟我说一声我天天去接你!你大晚上瞎自己跑什么!周围人谁不担心你!“

  这时,本安静的周密忽然十分突兀的冷笑了两声。

  普天恩回头看看,隔着四五米远,周密那表情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一脸的不屑和蔑视十分明显。

  普天超也听见这声笑,忙回头指着周密问,“你笑个屁啊!“

  周密扬了扬眉毛,“对,我笑你。“

  周正一听,咯咯咯的笑了出来。

  普天超大怒,仗着有哥哥在旁边也无所畏惧了,“你他妈说谁!你再给我重复一遍!“

  普天恩哭笑不得,“行了,你们俩瞎闹什么!周密你怎么一回来就唯恐天下不乱!“

  周密脸色一正,稳稳的走过来对着普天超说,“你们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

  哥俩一怔,这可……真是邪性了,普天恩自然是知道周密背景不可估量,可这孩子也太狂了,昨天不是听说他变的活泼开朗,友好热情了吗?怎么不对呢?!

  普天恩是快上大学的人,一个大小伙子跟半大孩子计较什么?

  普天超可不干,“哥!咱俩一起上,打他,我这仇一直没报呢!”

  周密点点头,“你们俩一起来。”

  说完就拉开了架势,整个人都阴云密布。

  周正可吓坏了,“打什么呀!周密你怎么总想打架啊!”

  “他们废话太多,活着多余,死了才干净,不打等什么。“这话阴毒的让人不能正听。

  普天恩就算再成熟也是个年轻人啊,怎容得一个孩子这么狂妄的诅咒自己和弟弟?当下火起,真往前迈了两步。

  周正连忙拦在他们中间,她也对周密突如其来的阴鸷完全没头绪,只好无比气恼的喊,“周密!谁怎么你了,他们怎么废话了!都是关心我,你就这么看我不顺眼啊!谁关心我就跟谁闹事儿吗!!”

  “关心?!这叫什么关心?!你出事儿的时候他们在哪!”周密听周正这样稀里糊涂的袒护他们,心中凉了半块,干脆放下准备出拳的手臂直接反问她。

  “为什么不是关心?那我遇到坏人也是意外啊!”

  周密转眼盯着普家哥俩吼道,“意外个屁!现在说的跟真的似的,又不让上课又问行程,你们早干什么去了!为什么周正自己走夜路的第一天就没人主动提出陪她一起?你们所有人都算上,四个大的两个小的!都关心到哪了!

  普天超强硬的驳斥,“你又关心了?!你救她了?!”

  周密突然暴怒, “我!我!!“因周正的阻拦又不好太大动作,气的他伸胳膊踢腿就是没法打到普天超。

  周正乱七八糟的下手拽着周密,稍不留神往后扯着他的领子,一下露出他的一大片脖颈。

  周正一声惊呼,只见从他颈骨往下延伸的好几条又紫又黑的淤痕!她紧接着极快的掀起周密整个衣服后摆,吓的说不出话来,只见周密白皙清瘦的后背上累累的叠加着十条不止的鞭痕样的伤,有的较浅已经变成淡紫,有的青黑交加,还有没完全愈合的,红肿着,偶尔几处皮肤都冒着血筋。

  周密再抵挡也来不及了,这么重的伤痕,只需要一眼就看的清清楚楚了。

  他转身的时候,周正的眼泪落珠一样,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周密,呜呜呜,你,你怎么了,真的挨打了呀?所以才跑回来的呀?呜呜呜……”

  刚才还训斥周密闹事儿的,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早将周密的不是抛到脑后,哭的稀里哗啦。

  周密皱着眉,不情愿的说,“行了,没事。别看了。”

  “那你这是谁打的啊!你不说,我告诉妈去!!”周正转身就要跑。

  周密赶紧拦下来,看了看普家哥俩,心里又气又恼,真是乱成一团,“军区每天都给送报纸!我后来看到的时候早晚了,急的不行,跟他们说我想回来他们不让,我就自己走了!”

  周正傻了,抹了抹眼泪又问,“那……然后呢?你这是偷跑回来吗?可是不是有人送你吗?“

  周密歪过头,想了半天才说,“自己走一半被他们找到,姓周的老头训我……反正就挨打了!“

  周正不知道周密当时说了什么样过分的话,不知道他死不低头不肯松嘴道歉,更不知道他看似大逆不道的言语冲撞的老爷子差点背过气,她只知道周密居然隐藏着这么大的苦楚,这满目的鞭痕像无边无际的锉一样,痛挫着她的心。

  普天恩见事情不对,也绕过来要看。

  周密根本不让他接近,退了三步远,整理好衣服,才再次盯着比他高出很多的普天恩质问,”从今以后,你们都少出现!用不着你们送她,当时我没办法回来,你们就在旁边什么也没做!如果!如果周正出了什么意外,如果她死了……现在没事儿了,你们装什么好人!”

  普天恩沉默了,周密最后那个哽咽突然让他找不出理由反驳一个字。

  是,他们早都干什么去了?太平了几十年的路,谁又真正入心的去想过万一有危险?这么近的距离,谁又真的担忧过一个小丫头也许随时无法踏上回家的路?所有人都算上,包括公认心思缜密的白敏熹,两家人,在这么小小的一件事上,竟没一人像周密一样质询。

  过了很久,周正的哭声成了四个人站在一起唯一的动静。

  普天恩动了动身子,低声说,“先把你这伤看一看吧,我带你去医院。“

  周密没理,对周正说,“你要不想天下大乱,回家别乱说啊!“

  周正赶紧点点头,含着眼泪可怜巴巴的问,“那怎么办,疼不疼?”

  周密叹气,“你昨天干嘛去了!不疼。”

  周正抽抽搭搭的回答,“我昨天来月经,比你疼。”

  在一群男的面前说什么废话,周密气的没辙,拉着她的胳膊走回小区。

  普天超气鼓鼓的抬头问他哥,“哥?这就完了?你们都怎么了?他到底为啥挨打?不过也活该,这小子真太讨厌了!”

  普天恩似听似不听,最后望着两个不大不小的人影走远,忽然觉得这入夏的傍晚还挺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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