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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中,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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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室一片暖意融融。

  云扬伏在榻上。背上,肩上,皆是一条条青紫的肿痕。刘诩手下顿了顿,开始一条条地涂药。

  缓下来,才觉疼得紧。云扬伸臂抱紧一个软枕,把脸也埋了进去。

  刘诩瞧见他后颈上一层薄汗,叹了口气。用软布揩干净。又抚了抚云扬的头发。云扬侧过脸,一道鞭痕从脖侧延伸到下巴上来。

  刘诩挑了一指药膏,替他轻轻揉了上去。揉了一会,指尖开始发烫。

  她探身瞧云扬,云扬半睡半醒间,脸颊都扉红了。

  “可还难受?”刘诩在他耳边问。那杯毒酒定是剧毒的,她有些不确定。

  云扬挑唇笑笑,“无碍。就是胸口闷。”

  刘诩拉过他手臂,发现他整个人软软的,乖顺又服帖。撸起他的袖子,那枚血煞嫣红欲滴。

  “你可知这是什么?”

  “血煞吧。”云扬同她一起看,“小时候就读过这方面的记载。”

  “幸而有它,不然,今夜过后,你让我上哪再去找你。”刘诩眼圈有些红。

  云扬垂下目光,“因为有血煞,我才有恃无恐的。惹你担心,对不起。”

  刘诩咬牙,“血煞也不是万能的,万一有个闪失……”

  “不会的。认主的血煞,只要我不……”云扬咬唇,拿眼睛看她。

  刘诩挑眉。

  云扬气短地笑笑,缩回被子里,“真的,血煞挺厉害。用了,才有切身体会。”

  中了毒,腹中不痛,内息也算匀。只是不知为何,全身心的念头不由控制地想着刘诩,“一路驰回来,想闯宫禁来找你。现在,挨着你的气息,我其实极想就这样赖过去。”

  刘诩诧异地睁大眼睛,全没料,自相识,云扬最大胆的情话,会是在这种情形听到。

  云扬犹不知刘诩心中激荡,睁开带着水汽的眼睛,低声笑道,“无妨,血煞受到攻击,想得到主上庇护是药力的自然反应。血煞又不是春

  药,哪里就忍不下去?”

  刘诩一颗心上上下下,又气又爱,咬牙道,“头回有人拿□□当春

  药看的。”

  云扬疲惫地笑道,“□□没味道,春

  药不知道。”

  刘诩探手揽住他,觉得他浑身都烫起来。云扬所描述的确是事实。此刻,他定是用全身心的力量来把持一线清明。自己挨他越近,他便越难忍。

  “嗯,这会儿挺难受的。”云扬颤抖着从她怀里挣出来,蜷缩起来,把脸扭向床里,喘息道,“我静静就好了。”

  刘诩手悬在半空,再不敢碰他。

  “对不起。扬儿……”刘诩往后退了退,坐到绣橔上。看着云扬起伏的肩,“何姓太监的事,你不要过度伤心。”

  “他觉得为国君去死,死得其所了……我明白。”云扬平静了些,转过头看着她,“父亲,已经送往沁县,他已经身中剧毒,时寿不长了。陛下若能容,便将人圈禁,到死,我不再见他,也不再听他的任何消息。”

  刘诩点头,“好,就依你。”

  “谢陛下。”云扬起身,在床上给刘诩磕头。

  刘诩忙给他披衣。

  “另外,秦宫死士……我已经命他们散开,回秦去。从陛下角度上看,这是个遗患。但令牌在我手,秦宫死士一向铁律严明。只要不再召集,他们就不会有任何行动。”云扬抬目看她,“对不起,他们一生效忠秦的皇室,不能转交给陛下。”

  刘诩目光幽深,“我明白。但会派人跟下去。如果有死士在移民之事上妄动……”

  云扬心里一紧,“军国大事,不是凭几个死士就能左右的。且妄动之人,未必就是死士。西北移民一事,事关重大。关系秦地和大齐西北的安定。臣已经做了一个计划,想呈给陛下御览。”

  今日不适合和这样的云扬讨论如此沉重的话题。刘诩起身,替云扬拉了拉肩上的外衫。

  云扬心里也软下来,靠在刘诩手臂上。

  两人偎了一会儿,云扬先动了下。

  “难受?”刘诩低声问。

  “让我静静吧。”云扬有些狼狈地蜷起身子,又缩回被里。

  “睡会儿吧。”

  “父亲和大哥他们何时下宴?”

  “下了,就会来叫你。”刘诩替他掖被子。

  “嗯。”云扬这一日夜,累得厉害,眼皮又开始打架。

  “明夜,我去云宅看你……”

  “别,父亲在堂,我不愿妄行……”云扬撑着撩起眼皮,摇头。

  无论是云家,还是户锦,云扬坚持他们都该得到应有的尊严。这样的云扬,让刘诩心里又疼又欣慰。

  “好,最晚春播结束,我即派人去你父亲面前提亲。”

  云扬闭着眼睛笑,“听着怎么像是强抢似的。”

  刘诩笑着咬牙,捏他下巴,“矫情。不然直接下旨了。”

  云扬反手揽住她,“不行。等我消息吧。”

  “咦?”刘诩立起眼睛,“反了你。”

  云扬一触到她,又难受,松了手,又蜷起身子。

  “行了行了,你静静吧。容后再议。”

  “谢陛下。”云扬从被子里露出眼睛,亮亮的笑意。

  刘诩拿他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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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后宫里一片喜庆。

  下了宴,已经是深夜。陛下明旨,太后年事已高,下宴后天已晚,中宫不必再去请见,且让太后安睡吧。

  于是,户锦受益于这一条命令。下了宴,就直接回到中宫。

  前几日才搬过来的,一切都还有些陌生。户锦被内侍引着穿廊过桥,转了一会儿,才来到能睡觉的地方。

  吉祥一路跟着回来,殷勤倍至。

  “主子,您先沐个浴?”

  “主子,奴才们已经给屋子熏好香了。”

  “主子,您穿这个侍,寝吧。”

  ……

  户锦从浴汤里扭过头,看见吉祥手里那件淡淡金色的褛丝睡袍。

  有人端上了一碗汤。

  “什么?”户锦接过来喝了一口,皱眉。

  “嗯,补……药。”吉祥舌头打了个结,“醒酒的。”

  户锦垂眸端详了一下药碗里的液体,慢慢喝了下去,“嗯。”

  出浴。

  户锦浑身滴着水。披上睡袍,走进内室。

  迎面,又轻又柔的安息香气。满室暖融融,大红的蜡在烛台上吡吡地燃着,一室通明。

  屋内,有一排女侍,捧着一应用,具候在一边。

  这不是中宫的侍婢。

  吉祥忙上来低声解说,“陛下平日不住在后宫的。今夜陛下会宿在中宫,陛下不惯别人侍候,她的贴身宫娥们提前候在这里。”他的意思很明白,就是今后陛下要宿在哪里,只看这队宫娥先去哪里打理就知道了。

  那些女侍鱼贯上来,替户锦在熏笼上弄干头发。

  有个领头的宫女一扬手,吉祥等中宫的人都悄没声地退了出去。

  户锦坐在暖笼边,出了会神。

  “中宫大人,头发干了。”宫娥柔声。

  户锦一震。起身。

  “您请先上床休息吧。陛下沐了浴,过来还得一会儿呢。”用暖壶暖过被子的宫女柔声上禀。

  “呃?”

  户锦瞅着床,实在躺不下去。

  那领头宫女过来,“奴婢杏林。是皇上身边执事大宫女。”

  “杏林?”户锦点点头,“陛下过来,我要守何规矩?”

  杏林抿唇笑笑,“您是中宫,今夜又是新婚夜,您不必守规矩的。”

  “规矩都是给侍君们订的。”另一个小丫头插话进来,顽皮地笑道,“中宫大人是主子呢。”

  户锦头疼。摆手示意她们稍退。

  正不安。有内侍扬声,“陛下驾到。”

  户锦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奈何这报门的说得太晚,他刚起身,刘诩已经顶着头进得门来。

  宫女们一下子老实了,皆屏气叩拜。

  户锦愣了瞬,也反应过来,拢了拢睡袍,奈何又薄又轻,跟没穿似的。他红着脸,跪下,“臣……接驾。”

  刘诩乍一看这样的户锦,也是没反应过来。走过来,围他转了一圈,“锦卿?”

  户锦只觉后背上仿佛什么也没穿,冷冷的,条件反射地直起背,“在。”

  刘诩回头找吉祥,“胡闹,也不怕冻坏你们主子?”

  吉祥呵呵笑着,躬身退了下去。连同贴身宫女们,也溜边跑了个干净。

  刘诩回身自己找了件外袍,递给户锦。户锦双手接过,穿上了,心里着实松了口气。

  刘诩又回头找交杯酒,递给户锦一杯,“喝了吧,暖暖身子。”

  两人都是又累又困,交臂喝了,又互相倒了几杯,喝干了,才觉得有些迷糊了。

  门外轻响,一队老嬷嬷列队进来,开始往被子里撒东西。刘诩靠在一侧床栏,睡眼惺忪。

  “行了。睡吧。”刘诩看着人终于退了出去。长舒了口气。

  户锦不安地起身,“陛下累了,睡吧。臣愿护卫……”

  刘诩抬手止住他的话,沉了一会儿,缓缓道,“锦卿可知,在这后宫之中,没有真正快活的人。人人都在计较,人人都在权衡。”

  户锦垂眸。

  “卿既愿为帝后,可要守住这责任。帝后之间,不能生嫌隙。否则有人趁隙而入,你我,俱危矣。朝堂上,又会陷入无尽猜忌。”

  “朕许不了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你既为后,也不会再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当日,你说愿意,朕深感卿的赤诚。”

  户锦扣紧腿侧的手指,撩衣跪下,“臣不会和陛下分出二心,只是床,弟之事,臣恐……玷,污了您。”

  “哎,你不是不愿意就好。”刘诩疲惫笑笑,怅然道,“自古帝王,有谁是干净的?后宫之事,映射到朝堂。君王床上,也是政事。谁也别谈好恶,别论委屈。朕早讲过,身子不过一副皮囊。何况卿的心思清明,朕犹不及。”

  话说到这个份上,户锦彻底无措。他僵着身子,看着刘诩素手伸过来,引自己坐在床里。

  “陛下……”户锦看着自己的睡袍前襟,颤着睫毛闭上眼睛。

  过往,都是梦魇般的记忆,这一刻,绝不会给户锦更好的体验。他泛白的手指紧紧扣住锦被,唇角咬破。

  刘诩何尝不知户锦的恐惧。

  她缓下动作,轻轻抚户锦缩紧的肩。强势如户锦,也有不能碰触的伤口。虽然他把这伤隐得很深,但就是因为永远无法痊愈,翻出来,才痛彻心扉。

  刘诩若有所思地凝视自己的中宫。

  户锦眼角的泪滴,滚烫滚烫,带着微微的咸味。仿佛南海一粒明珠,悄悄地,沁在锦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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