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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海盗船长名为佛郎机贵族,实则是意大利人。

  因有维京人血统,祖父和父亲都曾作为探险家出海。本人更随哥伦布发现美洲,获得葡萄牙王嘉奖,得赐爵位。

  后凭自新大陆得来的黄金,换来一艘可远洋的海船,招揽几十名船员,开始做海上生意。

  几年时间内,亚历山德罗率领船员,往来美、欧之间,运送货物金银,劫掠落单商船,杀-人-越-货,获利巨丰。

  此次遭遇海上-风-暴,侥幸逃脱,却迷失方向。

  遇上大食商船,本以为是得海神眷顾,脱离危险,更能大赚一笔。

  哪里想到,所谓好运,都是奢望幻想,霉运当头才是真的!

  “亚历山德罗,意大利人,佛郎机男爵,彼得烈号船主。少时为商,多时为匪。抢劫商船,劫杀船员,达白余数。”

  佛郎机这一称呼,源于阿拉伯人,本用来代称葡萄牙。后因两国人外形语言类似,且前者在一段时期内被后者吞并,亦称西班牙。

  这些为葡萄牙王室服务,乘坐葡萄牙海船往返于海上,亦商亦匪的欧洲冒险家们,自然也被归入“佛郎机夷”,本人国籍皆被忽略。

  王主事的佛郎机语,发音略显奇怪,沟通却没有任何问题。加上对方合作,几句话,便问出了亚历山德罗的来历。

  这种情况并不奇怪。

  于后者而言,不想葬身大海,老实合作,是唯一的选择。

  眼睁睁看着船员被杀,血染甲板,亚历山德罗已经吓破胆。

  绝望之时,海匪突然发生-内-讧,不曾防备,官兵再包海匪饺子,巨大的炮声,可怕的战斗,差点没让他当场发疯。

  海盗船上,船员死伤惨重。侥幸未死,也陷入昏迷,一时半刻醒不过来。

  船长亚历山德罗,是唯一神智清醒,能问话的对象。

  自被从海上“救”起,送上兵船,亚历山德罗一直关在舱室里。直到兵船靠岸,随杨瓒等一起得登岛,仍不敢相信,自己逃过劫难,没有和船员一起死在海上。

  命保住了,依旧是俘虏,待遇未必好。

  双屿港逢月开市,常有佛郎机商人前来市货。见到亚历山德罗,岛上人不觉有任何稀奇。

  亚历山德罗被押入一间木屋,由两名卫军看守。

  屋内光线昏暗,仅有一条床板。

  亚历山德罗又惊又吓,又渴又饿,却始终不敢出声,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他一直往来于欧洲和新大陆,忙着运送金银,期间没到过明朝,没同明朝海匪打过交道,更没见过明朝的官兵。

  对东方古国的印象,完全来自于马可波罗游记。

  因前朝已灭,游记中的记载也变得遥远。

  遇到官兵,被带到双屿港,亚历山德罗战战兢兢,满心恐惧,压根不曾想过,这些穿着红色袢袄,凶悍可怕的士兵,即来自传说中的东方古国,自十四世纪以来,欧洲人最向往的富饶之地,伟大国度。

  在恐惧中,亚历山德罗熬过半日。

  临近傍晚,房门终于被推开,卫军走了进来,一张麦饼,一碗汤,一块鱼干,摆到亚历山德罗面前。

  “吃吧。”

  房门关上,亚历山德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面包?!”

  虽样子不同,但他可以肯定,这绝对是大贵族和僧侣才能享受到食物!

  咕噜。

  闻到麦香,肚子叫得更厉害。

  如果对方要下毒,应该不会浪费这么好的食物。

  迟疑的抓起麦饼,掰下一块,蘸着汤,小心送进嘴里。

  从未尝过的美味,蔓延口腔,滑下食道。

  两秒之后,亚历山德罗捧起汤碗,猛灌两口,并大口撕扯着麦饼,开始狼吞虎咽。

  噎得直抻脖子,也不舍得减慢速度。唯恐那些穿着红衣服的士兵改变主意,突然闯进来,收走这些珍贵的食物。

  吃完麦饼,亚历山德罗舔掉手指的饼渣,很是心满意足。再看汤碗,竟舔得比洗过还干净。倒是鱼干被留了下来。

  对船员而言,最不缺的食物就是鱼。

  在海上航行,蔬菜和淡水一样珍贵。船上的伙食,几乎都是海鱼加黑面包,船长也不能例外。

  发展到后来,黑面包告罄,所有人的食物都会变成鱼。

  随意处理一下,火烤熟,撒上些盐就是一餐。加上厨子手艺堪忧,每餐饭都要忍受可怕的鱼腥味,捏着鼻子才能下咽。

  对海鱼,亚历山德罗当真提不起半点兴趣。

  又舔一遍手指,发现没有吃饱,在饿肚子和忍受鱼腥味之间,终于选择后者。

  皱着脸,亚历山德罗拿起鱼干。

  送到嘴边,抽抽鼻子,虽有些腥,却远不如预想中的可怕。

  不知用什么手段处理过,鱼肉干成片状,需用些力气才能撕开。吃到嘴里,咸味中带着丝丝的甜,越嚼越香。

  这是海鱼?

  味蕾被征服,进食的速度不自觉加快。

  无意识中,整条鱼干下腹。

  亚历山德罗满心惊讶,勉强压下对未知命运的恐惧,开始思索,这些可怕的士兵,能够给他如此珍贵的食物,或许,并不会要他的命?

  接下来的发展,开始证实他的猜测。

  两刻钟左右,士兵走进木屋,收走碗筷,留下半碗水和一件灰色的袍子。

  亚历山德罗愈发肯定,短时间内,自己应该不会死。

  只不过,这件衣服实在有些奇怪。

  不像丝绸,却比普通的的布更柔软,应该价值不菲。在欧罗巴,大概只有皇室和贵族才能穿得起。

  美洲运回的金银,充实了王室和贵族的口袋。

  下阶层的贫民,并未得到多少实惠。

  相反,因受到大量金银的冲击,物价开始发生变化。除投身海上,随船队一起出海,多数人的生活,反倒不比从前。

  脱-掉-湿-透-的上衣,披上布袍,发现还有一件更柔软的白色短上衣,亚历山德罗想了想,直接套在布袍之上。

  系上腰带,坐回原位,不大一会,竟一头栽倒,打起了呼噜。

  听到声响,门外的卫军互相看看,推开木门,当即嘴角扭曲,好悬没当场喷笑。

  按照杨瓒的话,此刻的亚历山德罗,正经诠释四个字:内-衣-外-穿。

  纵观大明,绝对是独一份。

  一夜好眠,亚历山德罗醒来,面前仍是一张麦饼,一碗汤,鱼干却没有了。

  吃光麦饼,舔净木碗,亚历山德罗被带出木屋。

  此时,海港附近已搭建起两排营房,两座地堡,供卫军居住防守。家眷迁来后,营房规模会进一步扩大,地堡也会增多。

  筑造起石墙和炮台,即会形成小型兵镇。

  岛屿东侧,渔人和工匠聚集起村落,共同修缮房屋。

  消息传出,附近岛上,陆续有人迁移至此。村落规模不断扩大,如今已有六十余人。

  村人修建完房屋,便每日出海打渔,捡拾海货。

  重录户籍之后,可至钱仓所办理路引,逢月中,到岸上交易,换回米粮蔬菜,生活逐渐变得安稳。

  剿匪之事将近尾声,徐诚孙老三落网,徐氏一族倾覆,附近海域的贼匪都会明白,和官兵作对,必不会有好下场。

  聪明的,要么主动来降,要么拖家带口往远海行去。否则,等沈岳落网,杀顺手的官兵必会调转-矛-头,让他们见识一下火炮之威,刀锋之利。

  当下,沈岳是块喷香的鱼饵,还不能死。

  无需杨瓒提醒,熊指挥使等人都会明白,围着沈岳藏身的海岛巡逻,必有擒获。

  沈岳未必会甘心,总要挣扎反抗。

  无奈,其手下多已离心,势力削减七成。仅靠几个倭人,几艘海船,再掀不起多大风浪。

  “鱼饵就要有鱼饵的自觉。”

  看过三位指挥使送来的兵报,杨瓒相信,继续下去,不出两月,浙海上的匪贼将少去九成。余下一成也会吓破胆,慑于官军之威,轻易不敢上岸,更不敢祸害百姓。

  兵事,他了解不多,帮不上太大的忙。

  凑集“军饷”和“犒赏”,则不是问题。

  台州的的“朝贡”船只已经拿下,阿卜杜勒的三个兄弟,皆被送到双屿,关押起来。

  起初,当地官员不可通融,执意要杀,还是刘瑾给镇守太监通信,才把人保下来。

  杨瓒闻讯,对刘公公的能力,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立皇帝到底是立皇帝。

  不能因为抽了两顿,就小瞧对方。

  解决台州之事,缴获佛郎机海盗船,处理完文书工作,向京中递送奏疏,杨瓒终于空下时间,和海盗船长亚历山德罗面谈。

  他想充分了解一下,船上金银由何处得来,对方是否握有海图,知晓前往美洲的新航路。

  人在屋檐下,必须要低头。

  这个道理,亚历山德罗十分明白,也相当合作。

  人被带来后,不用提醒,主动行礼,开口就是一串最恭敬的问候。

  起初用的是意大利语,见对方不明,立即改成葡萄牙语。

  杨瓒看向王守仁,后者颔首,听了一阵,确认能够交流,便就列好的条目,同亚历山德罗一问一答。

  至于后者-中-衣-外-穿,脖子上还要套盘子,只当喝多海水,脑袋不清,可以忽略。

  “新大陆距离遥远,要经过大海,当地人未开化,用活人献祭,十分野蛮。”

  “那里有黄金建造的宫殿,黄金和宝石铸造的人像,还有流淌金砂的长河。”

  “神奇的土地,很多奇怪的动物,美丽的植物。”

  “这样的作物,的确有,可以充饥……”

  回话时,亚历山德罗不敢有半点含糊,更不敢有半点迟疑。

  身后两尊煞神,长刀出鞘半寸,敢支吾其词,被砍几刀,不死也要重实在不值得。

  既然成为俘虏,就要有所觉悟。

  能抛弃意大利,改投葡萄牙怀抱,为何不能舍弃葡萄牙,为眼前的贵族老爷效劳?

  是的,贵族老爷。

  在亚历山德罗的眼中,能拥有如此庞大的船队,指挥如此凶悍的士兵,即使不是国王,也会是东方的大贵族。

  附近的海岛,也被认为是杨瓒的领地。

  能为这样的贵族效劳,完全是求之不得。

  “且问他,手中是否有海图。”

  亚历山德罗先是点头,两秒之后又开始摇头。

  “尊贵的老爷,海图在战斗中遗失,很可能随船只沉入大海。”

  见杨瓒面露遗憾,连忙补充道:“请您相信,我曾多次往来海上,抵达新大陆,可以为船队带路!”

  “我知道海盗船常出没的海域,其中两艘船的船长,到过新大陆,手中肯定有海图。”

  “尊贵的老爷,我愿为您献上所有的忠诚,为您寻找黄金和宝石。恳请您,允许我的效忠!”

  亚历山德罗一边说,一边行礼。

  翻译时,王主事的表情很难以形容。

  饶是阳明先生,遇上这样的人,除了无语,只有无语。

  反倒是杨瓒,了解过历史,知晓这些冒险家都是什么人,丝毫不觉奇怪。

  背恩忘义,背盟败约是正常。

  坚定不移,视死如归才是怪事。

  “先带下去。”

  杨瓒摆摆手,亚历山德罗当即被送回木屋。

  室内只剩两人,杨瓒开口问道:“此事,王主事如何看?”

  “佥宪是指海图,还是海盗?”

  “均有。”

  沉吟片刻,王守仁道:“依下官之见,此人不可信。其言是否属实,需当慎查,方可决断。”

  杨瓒点头。

  “再者,此距海外之地甚远,无海图恐难成行。当令其先述海路,加以绘制,沿途岛屿俱录于图上。再遣商船出海,行-诱-敌-之计。”

  杨瓒眨眨眼。

  “诱-敌?”

  “正是。”

  简言之,王主事看不上亚历山德罗,更不信任他。其所言真实与否,都要打上问号。

  要寻得新大陆,为节省时间,减少风险,必须先有海图。

  既言有海盗手持海图,知晓航路,不管真假,总要遣人试探一下。再抓几个佛郎机人问一问,更加保险。

  斟酌良久,杨瓒终于点头,同意王主事的提议。

  “此事便交给王主事,凡需船只人手,皆可从缴获中-调-拨。”

  “下官必竭尽所能。”

  “王主事办事,本官放心。”

  “谢佥宪信任。”

  王主事拱手,下去安排。

  杨瓒独坐室内,沉思片刻,动笔写成一封书信,遣人上岸,送到刘瑾手中。

  离京数月,此间事了,当尽速返回京城。

  若加快速度,还能赶上天子万寿圣节。

  依朱厚照的性格,百官朝贺、宫中赐宴九成得免。但熊孩子登基之后,第一个生辰,总要有些彩头。

  金银之事,不好大张旗鼓,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御前献俘,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不错的主意。

  最好再绑几个倭人,加几个佛郎机海盗,从城门走到宫门,天子有面子,百姓也能看个西洋景。

  越想越觉得可行,杨瓒不禁开始琢磨,该从何处下手。

  顾卿到时,杨瓒正坐在桌旁,托着下巴,笑得见牙不见眼。

  见礼之后,顾卿落座,挑眉问道:“杨佥宪在想何事?”

  竟笑成这样。

  想起方才见过的王主事,黑眸微闪,周身温度有些冷。

  “的确有事。”杨瓒道,“还请同知近前。”

  近前?

  顾伯爷从善如流,直接探身,道:“杨佥宪请讲。”

  “此事,关乎海匪……”

  杨瓒压低声音,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一番简述。

  “下官闻听,沈岳藏身处既有倭人十余。正可擒来,献俘御前。并告倭国将军,责其-严-束-国人,旦有为寇,袭伤国朝百姓者,必不轻饶!”

  尾音落下,杨瓒口干,正要端起茶盏,忽觉得有些不对。

  侧头发现,肩上按着一只手,并且,有渐渐下滑的趋势。

  小心动了动,压迫感骤强。

  “顾同知。”

  “恩?”

  “手……”是否该拿开?

  “如何?”

  “没什么。”

  端起茶盏,两口饮下半盏。

  不过搭肩,随意。

  杨瓒的反应有些出乎预料,顾卿垂眸,手指滑过颈间。

  杨瓒没法继续镇定。

  “同知,下官正言献俘之事。”

  正事没谈完,这是做甚?

  “哦。”

  顾卿点点头,表情未有半分变化,指尖继续下探,略有些凉,杨瓒不禁打了个哆嗦。

  “杨佥宪所言,本官甚是赞同。”

  “那……”

  “如要赶在万寿圣节前归京,悬赏之事需早些解决。”

  杨瓒颔首,的确该加紧动作。

  抬起头,正要再言,忽听一声轻响,束在领间的暗扣,竟散落开来。

  沉默半晌,杨御史再次意识到,锦衣卫手快,果非虚言。

  “剿匪之事,计划如何安排,我欲同杨佥宪深谈,可否?”

  可否?

  杨瓒眨眨眼,暂不提可否,腰带都解开了,算怎么回事?

  再是手快,也不能这样吧?

  “杨佥宪?”

  不知何时,顾卿已绕过桌案。

  俯身时,沉香气息愈浓。

  眸光微动,红-唇-轻-勾。温热气息拂过,酥麻自脊背蹿升。

  杨佥宪意志力被刷成筛子,未能坚定不移,为-美-色-所-迷,魂-销-心-醉,不自觉点了头。

  当日,顾同知同杨御史秉烛夜谈,三更未歇。

  翌日清晨,顾同知离双屿港,往钱仓所同熊指挥使汇合,率兵船往海上-剿-匪。

  杨瓒过午方醒,看着飞落在地的公服,叹息一声。

  回京后,又得重领官袍。

  好在常服不缺,否则,怕要穿着麒麟服回京。闹不好,又是一条弹劾的罪名:妄自尊崇,目空朝中!

  天子赐服,逢大典可穿,内阁三位相公皆是如此。

  一个四品佥都御使,敢将赐服当常服穿,不参你参谁?

  默然半晌,杨瓒勉强起身,扶着腰背,摸摸颈上的牙印,嘶了一声。

  他从不晓得,顾同知有这爱好。

  好在自己牙口也不差,该咬的,通通咬了回去。

  翻开箱子,取出一件团领常服,配上素金带,乌纱暂且搁在一旁,抓过散在肩上的黑发,杨瓒不禁苦笑。

  错估实力,举胳膊都有些困难。束发,实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如此来看,长随实在很有必要。

  王主事来见时,杨御史穿着常服,只以布带系发,虽不合规矩,倒也另有一种潇洒。

  放下簿册,王主事蹙眉。

  看看脸色略有些白,坐姿不太对劲的杨瓒,到底开口问道:“佥宪可是身体不妥?”

  “本官无事。”

  “佥宪,讳疾忌医实不可取。”

  “本官没有。”

  “下官略通岐黄,可为佥宪诊脉。”

  “多谢,本官很好,完全无事。”

  杨瓒固执己见,王守仁劝说无果。

  观杨瓒神情,除脸色白了些,似无大碍,也不好坚持,只在离开时吩咐卫军,如佥宪有异,立即遣人来报。

  “是!”

  门外的声音,杨瓒隐约听到几分。

  感激之余,默默望着屋顶,覆上颈间,不禁满面“悲-怆”。

  这种夙愿得偿,该高兴还是找个墙角哭一场?

  美人关难过,古人诚不欺我。

  悲怆半晌,忽忆起耳边那声“四郎”,杨御史僵住,很不争气的石化,心跳指数直线飙升。

  人言玫瑰有刺,哪里晓得,牡丹才真的扎人。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哪个说的?

  站到面前来,保证不打死!

  正德元年,八月甲戌,江浙卫所忽调动十余艘兵船,往两-省-交-界-处,缉拿海匪。

  同日,南京镇守太监傅容、浙江镇守太监刘璟及司礼监少丞刘瑾,联合向南京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发难,言有证人证词,证实三法司录罪囚情不遵严法。

  “罪重者妄纵,罪不实者重责。”

  “当重审者十一人,可矜疑者十五人,应免枷项者五人。有罪不问,重罪轻罚者,二十三人。”

  关押在刑部大牢的戴铣,即在名单之内。

  闻狱卒告知,戴铣沉默许久。其后面北而坐,满面俱是悲色。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入狱期间俱有体会。

  “构-陷-罪-名,讥吾私结海匪,与薏苡之谤。含冤抱痛至今,恩师不问,旧友断义,同僚反谤,仰赖内宦方得冤屈昭雪,何其痛哉!”

  戴铣的话,很快传入刘瑾等人耳中。

  刘公公冷哼一声。

  见过不识相,就没见过这么不识相的。

  为一个言官洗冤,以为咱家乐意?

  不是杨佥宪吩咐,咱家管你是谁,住上十几二十年,由你去悲哉痛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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