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没关系,你还有我
“我好害怕，阿生。”许云歆终于抽泣出声来。
“你在哪里啊，别害怕，慢慢说，我在听。”宁玉生真的着急了，转身准备去拿车钥匙。
“我在小区里面，我只是做噩梦了，你不要着急。”许云歆似乎也感觉到了宁玉生的紧张，一边稳定自己的情绪一边说。
“做什么噩梦了？怎么不回家，现在外面还没全亮，不安全。”宁玉生听了才大大地松了口气，害怕她出了什么意外。
“我才从家里出来，不想吵到他们睡觉。我做了好多噩梦，就是有点害怕。”听到宁玉生熟悉的声音，许云歆渐渐止住抽泣，只是还带着点哭腔，显得声音软糯糯的。
“我不怕被你吵，你跟我说，慢慢说，别怕。”宁玉生冲了杯咖啡，到院子里坐下。
“我梦到爷爷了，他偷偷来看我，我却跟他生气，不理他，结果第二天他自杀了。后来我又梦到我被一个人丢在陌生的地方，又黑又冷，我在哪里坐了好久，等了好久。最后我还梦到程远，他说我是丑八怪，从来没有习惯过我，是我自作多情。”许云歆擦掉眼泪，风吹的脸颊有点疼。“醒来之后，妈妈跟我说了一会话，她说是她连累我。从小我就是个没人疼的孩子，除了爷爷。因为我是复合家庭出生的孩子，大家都不待见我，都背着我妈妈说坏话，从来也没有人心疼过我，大家都把关注放在我哥哥身上。她说是她拖累了我，她自责。可是我觉得我好自私，我没有体谅过她的难处，埋怨了他们好多年。我好害怕，我怕周围的人都因为我不开心，最后都不要我了。爷爷因为我走了。哥哥也不喜欢我。程远也不信任我，最后我们分开了。”
“云歆，别怕。每个人都会自私，不止是你，不要自责，也不要难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宁玉生听得迷迷糊糊的，但是能感觉到许云歆的难过，仿佛能看到一个小女孩坐在不远处的路灯下抱着电话悄悄哭诉，心里隐隐作痛。“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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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的自由活动，许云歆和班里同学闹了矛盾。
“丑八怪许云歆，又胖又丑。”一个男生揪着许云歆的头发，辱骂许云歆。
“你才是丑八怪。”许云歆不服气地和那个男生扭打在一起，结果被班主任发现，把两个人都好好教育了一顿。
放学，许云歆留下来写检讨书，很迟才出校门。一出校门就看到爷爷提着水果，拿着棒棒糖等在学校门口。可是许云歆却扔了爷爷手里的棒棒糖，喊着，“我不吃棒棒糖，我是又丑又胖没人喜欢的丑八怪，我不要糖。”说完，就哭着跑回家。
爷爷只是望着许云歆的背影，没有追上去，也没有说话。
结果第二天放学许云歆回家就听到街坊领居在议论什么。回了家，看到许爸爸一脸沉痛的样子，还有许多亲戚沉着脸，大家都没说话，安静的可怕。只有妈妈小声告诉她，爷爷去世了，昨天晚上走的，今天已经下葬了。
许云歆不敢相信，跑回学校，一直在学校门口坐着。明明昨天还在这里给许云歆送水果和棒棒糖的最爱他的爷爷，怎么会突然就没了，是不是她惹爷爷生气了，所以爷爷生气了不理她了，故意骗她的。她坐在那里等，她要跟爷爷道歉，等等爷爷回来告诉她，他们都是骗人的。
可是，天慢慢黑下来，路上的行人也变少了，还是没有等来爷爷。许爸许妈找到她，又打又骂，说她这种时候还不让人省心。那一下一下打到许云歆身上，她才真的知道，爷爷真的不要她了，爷爷走了，再也没有人来疼她，给她吃好吃的了。她哇地哭出声来，哭得撕心裂肺。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错，不敢一个人从学校门口走，总感觉爷爷还在那里等她。也不敢去墓地，怕爷爷把她捉去陪他。
医生说爷爷是精神出了问题，突然想不开自杀的。许云歆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错，刺激了爷爷，所以他才离开了她。虽然没有人会觉得是一个小女孩的错，但是她却不能像没事人一样面对爷爷的去世。
安顿好后事，许云歆跟着家人来扫墓，看着爷爷的墓碑，周围一排排的墓碑，抓着妈妈的衣摆不肯松手。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开始抗拒这种地方。她害怕她做了错事会有鬼来捉她。
之后回到了正常生活，一天爸妈都去值晚班，只有许云歆和哥哥许云诚两个人在家。许云诚带她去超市买东西，但他走的路却是她不认识的路，她只敢紧紧跟着哥哥。只是越走越荒凉，许云诚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对许云歆说，“我忘了点东西，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就回来找你。”
许云歆那个时候还有点怕哥哥，但是不讨厌，就听了他的话，乖乖在那里等他回来找她。可是天越来越黑，哥哥一直没有回来。那里只有一个破旧的路灯，电压不稳会时不时闪一下。小路边有小坟堆，城郊总是有些人家会把家里葬在自家的田里，许云歆一个坐在那里害怕极了。又想起爷爷来，害怕爷爷托这里的其他鬼来捉她。可是她不认识路，不敢乱跑，而且万一哥哥回来她不在这里，哥哥找不到她怎么办。她又冷又饿又害怕，就在那个路灯底下等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下地的人路过才发现了睡着了的她，把她交到派出所。
等许爸许妈找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许云诚也在。他一整夜都没有回来找过自己。爸妈不知道她怎么突然丢了，问他，他只说不知道，昨天一直没回家。许云歆一直盯着他，没有说话。她如果说了，爸妈不会相信，还会打骂自己一顿，说自己小小年纪就冤枉人。所以她没有说话，任由哥哥跟爸妈说，只当是她自己跑出来玩，迷路了找不到家。
她和谁也没有提那件事情，之后的日子照样过，只是对谁都小心翼翼，不敢得罪，不敢信任。她觉得自己也许就是多余的，爷爷不要她，哥哥想要丢了她，爸妈不在乎她。和同学相处，她也总是迁就别人，怕别人嫌她又丑又胖。
好不容易熬到大学，终于不是小胖妞了，人也张开了，渐渐水灵起来了，只是那种自我否定已经根深蒂固。遇到于岚，才让那融进骨子里的自卑慢慢谈去了。她身边其实也不缺追求者，只是大多知难而退了，只有程远一直坚持不懈地追求她。她一开始也拒绝，只是时间长了，再坚强的外壳也会被攻破。最后还是答应他了，毕竟那个时候的女孩总是向往爱情，总是虚荣心作祟，想要被其他人羡慕。她以为程远那么执着，一定跟其他人不一样，不会那么容易就放弃。可是才两月而已，他们的感情就分崩离析。
而同时，家里要给哥哥买房子花光了积蓄，甚至连没给她留下学费。她第一次和家里人闹，拿母亲给自己攒的钱交了学费，她拒绝了家里的生活费，消沉了一段时间。等再变回来，已经是另外一个许云歆，不依靠别人，不相信别人，什么事情永远一肩扛的许云歆。那个时候，只有于岚是她唯一的知己，可以分享快乐和痛苦的知己。也许她不能想象，如果没有于岚，那段日子自己要怎么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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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好多事，下次再跟你说。”许云歆揉了揉有点发胀的眼睛。天际已经彻底白了，路灯也熄了，出来晨跑的大妈大爷路过她都忍不住打量她。
宁玉生喝了一口咖啡，看着远处茫茫一片的田地。那个时候她才多小，她要有多大的勇气才在那种地方等了一天一夜，心里隐隐发疼。“过去的事情没办法再重来了，不过，你不会是多余的。我错过了的时间没法弥补，现在我会尽力不让你再受伤害。相信我，云歆。”
“阿生，谢谢你。”许云歆又忍不住又落了泪，只是这一次却是笑着。宁玉生话不多，却能安慰她不安惶惑的心。吸了吸鼻子，问，“我看见程远和李兰芝在一起的时候，我撞的人是不是你？在小湖边递给我纸巾的人是不是也是你？”
“你终于想起来了啊！我还在想，为什么那个时候，这个女孩伤心会让我那么在意，原来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就是来让我心疼的。”宁玉生叹了口气，轻轻笑了。“可是，我再遇到你，你却不记得我。大概这就是我迟到这么多年的惩罚，怪我当时没有抓住你。”
“哈哈，那我们扯平了。”许云歆轻轻笑出声，抹掉眼泪，感觉舒畅了好多，积攒在心里好多年的苦水，也终于有人替她收纳。
“恩，快回家吧，你爸妈发现你不见了，会着急的。”宁玉生柔柔地说。听到她终于笑了，悬着心终于可以落下了。他暂时还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化解她的心结，但是他现在能做的就是
“恩，你也快再睡一会，都是我吵醒你了。”许云歆点点头，明明宁玉生看不到。
挂了电话，许云歆回到家里，大家都还在睡，没有人发现她消失了好一会，轻轻地走到厨房做早餐。
宁玉生没有回去睡觉，只是坐在院子里发呆，想刚才许云歆说的话。
“这么早，跟谁打电话呢？是那个女孩子吧。”宁妈妈轻轻走到宁玉生对面坐下，打断自己儿子的神游。
“妈，吵到你了吗？”宁玉生回过神来。
“没有，我就是醒来得早，看到你一个人在院子讲电话，看上去挺紧张的。所以等你讲完了才过来。”
“恩，我才讲完您就来了。”宁玉生淡淡的笑了一下。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看你这么紧张。这个女孩子挺特别的吧？”宁妈妈看着远处，眼神黯淡了一瞬。“我和你爸还一直担心你走不出秀秀的阴影，这几年一直看你一个人，总是对什么事情都淡淡的。刚出看你还能这么紧张一个人，还能笑得那么幸福，应该是没问题了吧。什么时候带回家给爸妈看看？”说完，拍拍宁玉生的手，笑得一脸欣慰。
“过一阵子吧，我才跟她在一起，我怕太突然，吓到她，她胆子小。”宁玉生回了母亲一个真挚的微笑。他懂这几年父母的操劳，白头发都多了好多。自己能想开，他们也高兴。“我可能要提前几天回去，不能陪你们了。”
“没关系，我们能理解。有什么事，你也别为我们操心，你是我们的儿子，还能跑了不成。”宁妈妈理解地点点头，一边开导他。
“妈，谢谢您，以后我不会让你们这么操心了。”
吃过早饭，许云歆就跟着一大家子去给爷爷扫墓了。她在墓前站了很久，让大家在外面等她。她总是害怕来这种地方，却总是为了来见爷爷壮着胆子一个人留下来跟爷爷说悄悄话。
“爷爷，您怪过我吗？是不是还生我的气？”许云歆看着爷爷慈祥的面容挂在墓碑上，笑得一脸孩子气。“肯定怪我了，所以昨天梦里才来找我。”
“爷爷，我好像找到真心爱我的人了，我知道您疼我，您帮我看着点。下次我带他来见您。”许云歆又摸了摸墓碑上的老人的面容，才擦掉自己眼角还没掉落的泪花，才不舍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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