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破碎的过去

　　许云歆的家在S市附近省的一个小县城，爸妈退休以前都是工人。前几年她爸自己做了点小生意，小日子过的还算舒坦。她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比自己大十岁，有个孩子已经三岁多了，大家都挺喜欢他。

　　小时候，许云歆就不是个特别开朗的人，和同龄人总感觉隔层距离，也没几个玩的好的玩伴，放学也总是一个人回家。那时候住在单位楼里，熟人的孩子都一起玩。只是大多是比许云歆年长好几岁的大孩子，没有共同爱好，也没有共同语言，只有一个孩子跟她要好，总是在大人没回家的时候，约着一起在院子的石阶上做作业，小秘密也一起分享。他们一起上下学，一起上了幼儿园，到小学一年级，他妈妈每次都接他们两个孩子一起回家。后来她妈妈改嫁，一家人搬到城里住了，许云歆为此哭了好久。

　　她又回到一个人上下学，没有人接送的日子。偶尔，爷爷会过来看看她。她爸家里一脉单传，到了他这里才多了她这个小女儿，爷爷很疼她，总是跑过来看她。爷爷跟妈妈关系不是很好，所以总是偷偷来。妈妈总怪爷爷嫌弃她，其实爷爷只是嘴硬，心还是好的。总是早早等等许云歆校门口，手里提着水果，拿着棒棒糖。每每这个时候是许云歆最高兴的时候。爸妈都很忙，哥哥也在市里上学，她经常一个人回家，面对一个空房子，自己做作业，自己做饭自己吃。那时候家里条件并不好，她想要什么，总是被爸妈敷衍过去，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稍稍得到满足。久而久之，许云歆也不再妄想。只有爷爷每次的出现才能让许云歆高兴一会。只是这种偷偷享乐的日子，没过多久也结束了。

　　爷爷是独子，自然是没什么兄弟姐妹，后来也就得了她爸一个儿子。只可惜老伴去得早，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以前他也是挺风光的一个人，当过厂长，受过好待遇。只是老伴去世打击有点大，让他情绪开始有些不稳定。好歹儿子也拉扯大了，有了孙子，一切都挺好的。虽然离了一次婚，又结婚，得了许云歆这么个孙女。老爷子心里也没留下什么疙瘩，照样过自己的小日子，偶尔不忙的时候，许云歆的父母会过去看看老人家。每次看到许云歆都特别高兴。爷爷说许云歆长得最像她奶奶，特别是一双眼睛，总让爷爷想起奶奶。许云歆也很喜欢爷爷，她对自己比家里其他人对自己都要好。

　　可是就是这么好好的一个人，却有一天突然自杀了。唯一心疼她的人离开她了，她没有哭，只是自己坐在学校门口发了好久的呆，直到晚了父母找过来，狠狠地打骂了她一顿，才放声哭出来。

　　从那以后，她开始融入周围小伙伴的人际圈，和住得近的同学一起上下学，尽量避免一个人回家。

　　她妈妈那边虽然有很多亲戚，但是总不怎么待见许云歆。当着她妈妈的面还客套几句，背着她妈妈却总不给她好脸色，总觉得复合家庭生出来的孩子跟其他孩子不一样，对她妈妈也只是碍于血缘关系没有翻脸。过年的时候，妈妈每次低声下气地找亲戚借钱的时候，许云歆都看在眼里，明明就是不愿意，还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所以她不喜欢妈妈这边的亲戚。她的童年，过年总是不开心的日子。

　　后来家里条件好点了，哥哥大学毕业了，他妈妈才不找亲戚借钱了，她却依然还是不喜欢那帮亲戚。许云歆以前其实挺怕哥哥的，因为他总是板着脸，对许云歆没什么好脸色。后来懂事了一些，才慢慢好起来。许云歆的妈妈虽然不是她哥的生母，却对他很好，怕人说她当后妈的心狠，好的甚至许云歆都排在了后面。许云歆虽然不讨厌他，却总是心里憋着口气，但是谁也不能说。爸爸不能告诉，两个都是亲生的，他不会偏袒她。妈妈也不能告诉，她不会搭理自己，还会嫌自己不懂事。哥哥她没有立场去告诉他，她本来就是后来者，分去了他原本的父爱。

　　她什么都不说，大家也都开始忽略她了。哥哥在外地学成归来，在市里找了份好工作，家里条件也好起来了，大家的话题总是在她哥哥身上转，她只能默默回屋写作业。大人看见了只会说她懂事，话题又被绕回到她哥哥身上。她一直活在她哥哥的阴影里，也从没有想过要走出那片阴影。

　　后来读高中去了市里，家远住校，才避免了那些尴尬的场景，她也尽量呆在学校不回家。她变得自卑，不爱说话，常常自己一个人发呆。她也很想融进周围人的圈子里，但是似乎自己总会令人冷场，也不再强求，自己好好学习。

　　自己终于上了好大学，才在家里扬眉吐气了一点。

　　许云歆本来打算依旧和原来一样，尽量和周围人打成一片，却发现还是徒劳。于岚那个时候因为是本地人，经常回家，不是很熟，和她只是关系一般。有次，于岚不舒服，在寝室不想动。许云歆帮了她，代她请假，打饭，打水。其实许云歆并不多放在心上，于岚却一直记得。后来两人才慢慢熟络起来，也算是找到一个交心的朋友。

　　许云歆依旧自卑，其他女生忙着谈恋爱，她却想都不敢想，基本空余时间都宅在图书馆或者寝室。那个时候程远开始追她，她也不敢接受，怕他只是一时兴起，图新鲜。两人磨了半年才终于在一起。只是好景不长，她那次为了学校招新的事情，提前来了学校，程远也在。许云歆刚从图书馆出来，打电话约程远一起吃饭。只是他们打完电话，下一秒许云歆就看到了程远搂着别的女孩，有说有笑从前面走过，根本没有看到她。后来她没有跟任何人说，就自己跟程远分了手。一直闷闷不乐好多天。

　　只是没过几天，哥哥打算结婚了，决定买房子了，但是买房子需要一大笔钱，哥哥的积蓄也只够一大部分，许爸爸二话不说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去给她哥哥买了房，没有跟任何人商量。许云歆上大学也需要用钱，好在许妈妈自己赞了点私房钱给许云歆交了学费。许云歆知道了，再也忍不住爆发了，她拒绝了家里的生活费。许妈妈给她交学费的钱是偷偷替她攒的嫁妆钱。她心疼她妈妈，虽然对自己刻薄冷淡了些，但是总归还是亲生的，总是为她留了条后路。她哥哥因为不是亲生的，总是和她妈妈有隔阂，连嫂子也是那样，她觉得心寒。

　　双重打击下，她变得更加沉默，除了于岚没有人想去问清楚她怎么了。最后，终于在于岚的软磨硬泡下，说了出口。两人抱在一起抱在一起喝了一夜的啤酒。之后，谁也不提程远，许云歆一边兼职挣生活费，一边好好学习拿奖学金。偶尔和于岚一起出去玩，让她不跟社会脱离。时间久了，倒是比原来开朗了一些。其实她本来就不是喜欢沉默的人，只是沉默久了就习惯了，自卑也变成一种习惯。

　　过年回家，大家还是那样，谁也不提那件事，话题总是围绕她哥哥转，哥哥孩子也快出生了。而她就像一个隐形人，尴尬地迎合亲戚和邻居的寒暄。爸妈也只是觉得愧疚，对她像对客人一样，客客气气，不敢惹怒她。

　　这几年，事情稍微淡一点了，但是许云歆还是心里有隔阂，她总觉得大家其实都偏心，她是多余的那一个，家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个港湾，不可能让她停留太久。

　　发呆的空挡火车已经快到站了，许云歆才回神，给家里发了短信。

　　出了站，许云歆就看到等在出口四处张望的父母，还有三岁多的许致远。许致远眼尖，一下就认出了许云歆，撒腿朝她扑过来。

　　“姑姑，我可想你啦。”许致远抱着许云歆的腿，一脸喜气。

　　“是吗？姑姑也想你。”许云歆放下行李箱抱起许致远。“小远，有乖乖听话吗？”

　　“有有有，我最听话了。我们老师都表扬我了，给了我大红花。”许致远在许云歆怀里一脸嘚瑟地炫耀自己的表现。

　　“真不得了，还有大红花。那姑姑得奖励你了，明天带去买好吃的好玩的，好不好？”许云歆也乐呵地跟着他傻乐。回家，唯一让许云歆高兴的起来就是这个小侄子，他黏许云歆，特别喜欢跟她玩，有好吃的好玩的总想着分她一半。她在这个家第一次觉得很温暖，不需要强颜欢笑，她也喜欢他。

　　“好啊，我要小火车，我要吃肯德基。”许致远听了高兴地手舞足蹈，不停点头。

　　“好啦，先回家吧，肯定累了，饿了。妈做了一大桌子菜等你呢，你哥和嫂子也在家等着呢，先回吧。”许妈妈和许爸爸也跟着过来了，看着两人挺高兴的样子，也高兴。接过许云歆的行李，就带着他们往外走。

　　转了车回家，已经有一大桌子菜放在餐桌上了。这几年许爸身体不如以前了，小生意也没做了，被接到市里和哥哥嫂子一起住了，老房子最近也要拆了。许云歆看着那个总是忙着工作的男人，也老了，背也弯了，人也瘦了。

　　一家人坐到一起，说说笑笑吃饭，问问许云歆的工作，有没有没恋爱。许云歆都含含糊糊随便糊弄过去。看她这样，大家也转移了话题，继续说说笑笑，不让气氛弄僵。只是许爸爸一直给许云歆夹菜，那些菜其实许云歆不爱吃，看到许妈妈给自己使眼色，才全部吃下。许爸爸从来不知道许云歆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以前她还觉得挺难过，都是一个爸生的，怎么哥哥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都记得，而她的喜好，他却一点也不记得。许妈妈也知道，只安慰她说，你爸爸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你别跟他计较，多迁就他。是啊，这个家总是这样，她总是要去迁就别人才行。不过后来，她就接受了，反正她也不会呆多久，随它去吧。

　　一家人吃过饭，看了会电视，又聊了一会，许云歆就洗了澡，哄许致远睡觉了。看许致远睡着了，才想起来，还没给宁玉生报平安，发了条短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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