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一连串的问题几乎逼得姜钰无路可退，最后这句话更是直击她大脑最深处。她看着叶维臻，从没有一刻像眼下这般害怕面对他，她甚至害怕他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
这样的氛围，他满目怒意，怎么可能说出什么好话来呢？可他到底在气什么？
姜钰转身想走，胳膊却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拽住了。
他的手臂绕过来紧紧箍住了她的腰身，平日里总是挂着温和笑意的面容此刻离她只有毫米之遥，她甚至能嗅到他身上熟悉而清爽的须后水味道——那还是她亲自为他挑的。
姜钰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叶维臻眼底一片通红。
他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说道：“我是那个人，但我不是你以为的‘救命恩人’。”
姜钰的双手抖了下，虚虚地攥住他的外套下摆才勉强稳住身形。她只想过“是”或者“不是”这两个答案，根本没料到还会有第三种可能……
眼底的惊愕已经藏不住，她半晌才哆嗦着唇喃喃问出口，“什、什么意思？”
看到她陡然变得苍白的脸色，叶维臻忽然有些后悔开了这个头。他一开始就知道的，有些话说出口之后就怎么都无法再回头，可到了这一步，再难开口也只能继续说下去。
“那时候我和莫子琪在闹分手，她希望我和她一起出国，放弃这份危险职业，但我没同意。”
“那次她又来找我，我们为此再一次发生争执，没想到送她回B市的路上发生了车祸，我的手是那时候受的伤。”叶维臻盯着她乌黑的眼，艰涩说道，“当时为了救她，我的手已经伤的很严重了。可那时候太年轻，固执又偏激，在我手受伤的时候，得知她竟然还是离我而去——”
姜钰呆呆地听着，他说的每个字都清晰极了，落尽她耳朵里却足有千斤重。
“或许是自尊心受挫，也或许真的是对爱情失望，我那时候有多爱她，就有多失望，所以我的手伤还没完全痊愈就回了队里。后来那晚你家里出事，面对歹徒我也是抱着一股狠劲在……”看到姜钰眼里的痛苦，他到底还是没忍心说下去，“总之，我没你想的那么正直坦荡。”
“姜钰，那时候我不过是个为情所困的傻小子，我的伤和你没有一点关系，我会拼死救你，原因也没有那么高尚。”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像是飘进了姜钰耳朵里，姜钰还是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他看，可心底蔓延起的那股悲伤终于将她淹没了。
所以这个故事，从头到尾都与她无关啊。
她在别人的故事里，活得像个傻子一样，她心心念念地惦记了他十年，他不记得她也就罢了，可真相居然是这样……此时此刻，姜钰觉得自己很可笑，自己十年的坚持，像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这可比她嫁错了人还要让她难堪。
见她一直不说话，叶维臻也开不了口再继续说其他。
这是他一辈子做过最荒唐耻辱的事情，那时候年轻气盛，如今想来只觉得可笑难堪。
那之后他从警队退了下来，不知情的外人都以为他的伤是在那场意外中造成的，每每有人提及，都对他露出一脸的钦佩崇敬和惋惜，哪怕警队内部都知道实情，和他相熟的朋友也都知道，可叶维臻还是觉得羞耻。
这成了他一生的污点。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永远不要再提起。
他恨不得永远忘记的事，姜钰却记了那么久，这个傻丫头，甚至想要嫁给他这样的人？
叶维臻每次想到这些，就觉得无法对姜钰开口说出真相，他哪里开得了口？说我不是你心目中的英雄，你给我的光荣我也承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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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喷泉边有孩童的嬉笑声一阵阵传过来，叶维臻仍是牢牢抱着怀里的人。他看着她完全僵住的面容，哑声说道：“我原本想挑个合适的时间再告诉你，可偏偏找了个最不恰当的时机。姜钰，这样的我，你还想和我继续走下去吗？”
姜钰没有回答，而是无声地低下头去，接着伸手一根根掰开了他勒在自己腰间的手指。
她完全挣脱他的怀抱，叶维臻看着自己空出来的胳膊，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所以，这是她给的答案吗？
抬头见姜钰已经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叶维臻低声唤她：“姜钰。”
姜钰不回答，只是步子越走越快。叶维臻皱起眉头，大步追了上去，“所以这就是你的答案？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姜钰的步子猛然刹住，叶维臻也跟着停在她身后。
两人僵持片刻，姜钰忽然问：“叶维臻，你爱我吗？”
叶维臻没料到她突然问起这个，思绪一阵混乱，“我不知道，不过——”
姜钰低低地的笑声打断了他接下去的话，她转过身来，眼角有晶莹的湿意，说出口的话却让叶维臻愣住了。她几乎平静地反问道：“那我凭什么和你继续走下去？叶维臻，你还想怎么糟蹋我才开心？”
叶维臻一时无言。
“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没出现，你和前女友被拍到那些照片，这一切我都可以原谅、可以听你的解释。”姜钰皱眉看着他，眼角的泪水似是揩也揩不尽，“你知道为什么吗？”
叶维臻抿紧了唇，一贯冷静的面容却还是产生了一丝裂缝，有个模糊的念头快要冒出头来。
“因为我爱你。”姜钰看着他说，“我爱你，所以你说要个懂事听话的妻子我也愿意配合，你那晚没接我电话，说是在忙，我也相信。叶维臻，我并不傻，做这一切不是因为爱还能是因为什么。”
叶维臻直直地注视着她的眼睛，这一刻他才猛然发现这么多被自己忽略的事实，不，与其说是忽略，倒不如说是从来没留心过。
姜钰又说：“你问我的答案，我的答案其实一直都很明显，只是你从来不用心去想。”
叶维臻整个人都怔在那里，姜钰第一次对他告白，这算是告白吧？可这一刻，他忽然预感这告白不是预示着两人的开始，而是——
果然姜钰很快就说：“可是你不能在揭穿了我十年的暗恋有多糟糕的时候，在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的时候，还要求我继续和你在一起。你不爱我，什么都不想给我，凭什么还要求我继续和你在一起？那样我会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她一口一个“傻子”说的叶维臻心里异常难受，就跟有针在扎他胸口似的。他试图伸手去拉她的手，却被姜钰甩开了。
姜钰抬手擦了擦眼角，她的世界模糊了太久，是时候需要擦亮眼睛好好看一看了。
她看着叶维臻，缓慢而冷静地说：“果然开始的太仓促，结局都注定不会好。叶维臻，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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