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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50章


李忻的房门前围着一堆亲卫、仆人,个个满脸担忧,进进出出忙活。

        “殿下怎么样?”赶到跟前的殷拂云焦急地问。

        侍立门前的高杉眉头紧皱朝里面张望,闻声回头道:“太医还在里面医治,不知情况。”

        她迟疑了下,迈步走进去,没有人拦着,反而给她让行。

        径直走到后面卧室,床榻前拥着不少人,太医正在医治,太子妃闻氏面色不安地坐在一边,紧紧盯着床榻,身边的嬷嬷不断安慰。

        “二姑娘过来了。”一个嬷嬷唤了声,太子妃这才转过视线看到她,将她上下打量。

        殷拂云也快速将太子妃仔细瞧了,相比去年憔悴许多,眼角已有细纹,额角也生出了几根白发,虽风华不减当年,明显没有了精神气。

        太子妃当年是华阳第一美人,满腹才情,也正是因为此被先帝和太后一眼相中。与孝章太子琴瑟和鸣,令世人羡慕,奈何天妒良缘。

        她走过去见礼。

        太子妃从她的脸蛋瞧到脖颈上淡淡的疤痕,从她单薄的肩头瞧到她的左腿,最后将目光落在她还未完全褪去冻疤的双手上,眼中微湿。

        “霁云。”太子妃伸过手来。

        她忙走近两步拉住太子妃的手。太子妃垂目望着她手指上的冻疤,轻轻摩挲,许久点点头。

        她扭头朝李忻望去,满心担忧。不知道这几日在宫中到底经历什么,竟然会病成这样。她感觉太子妃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回过头,太子妃泫然若泣,眼神复杂。

        太医诊治完,过来施礼回禀:“殿下身上和腿上皆是皮肉伤,未伤及筋骨,只需静养外敷膏药,不出十日便能够康复。”

        太子妃松了口气,露出欣喜,对太医道谢,朝闻邯示意一眼,吩咐:“邯郎,请太医去隔壁休息。”

        太医忙客气道:“不敢劳闻将军驾。”

        “韩太医辛苦了,这边请。”

        闻邯带大夫出去后,李忻撑着身子要从榻上坐起身,扯到伤处,痛得龇牙咧嘴,婢女立即上前搀扶。李忻甩开婢女,不耐烦道:“去去去。”婢女吓得忙退到一旁。

        太子妃起身走过去,语气责怪:“折腾什么,好好躺着。”

        “儿没事,母亲也听到韩太医的话了,外伤。”李忻强撑身子坐起,嬷嬷递过来几个软枕让他舒服靠着。

        太子妃教训:“你太放肆了,以后不可再如此,陛下能够饶你这次,是太后说情,陛下可饶你一次,不会有第二次。”

        李忻苦笑,沉默未出声,朝殷拂云瞟一眼。

        太子妃会意:“你也许久没吃东西了,母亲吩咐厨房给你好好补一补。”对殷拂云吩咐,“仔细照顾忻儿。”

        太子妃安慰地拍了下李忻的手臂,带着下人出去。

        送太子妃出门后,殷拂云回头打量李忻,双腿和左臂动作不灵活,但伤不重。

        “担心我?”李忻瞧她眉头不展,满目愁绪,伸手想去帮她抚平眉头,殷拂云下意识朝后退步避开。

        “因为什么事?”殷拂云问。

        “迟归之事。陛下责我不孝,先皇驾崩没有回来服丧尽孝,这次太后病重,多次传召迟迟不归,责罚了一顿。”怕殷拂云担心,轻松笑了笑,宽慰她,“我真没事,陛下不过是做做样子,拿出长辈的身份教训一顿而已,哪里会真的将我罚多重,放心。”

        “若是真的罚重,属下反而放心了。”殷拂云更加担忧,“那样陛下意图明明白白,朝臣也都看在眼里,陛下再想对你如何,反而有所顾忌。现在演着叔侄情深,不知道软刀子从哪里捅过来,防不胜防。”

        李忻本不想与她说这些,免她多想,却不想殷拂云自己把话说出来,反过来提醒他。

        “我会想办法尽早回北境。”

        殷拂云思忖片刻,问:“太后凤体如何?”

        “不容乐观。”李忻微微摇头,“偶尔咳血,这几日病重,缠绵病榻。”

        “如此看来,年前殿下难离京。”

        李忻泄气,忧思沉默。

        片刻后,太子妃带着婢女进来,婢女搬着小桌到榻前,摆上饭菜。

        李忻忙从榻上坐起来,笑嘻嘻道:“劳累母亲了,儿不过小伤。”

        “你好好养着,尽快好起来就成。”从婢女手中接过碗筷递给他,“都是你以前爱吃的,快尝尝。”

        李忻扫一眼,已经好几年没有吃到这些菜了,还真的有些馋。”

        殷拂云看着母子二人,自李忻回来就被叫进宫,想必在宫里也没有好好说过话,识趣退了出去。

        太子妃也命退左右,室内只剩下二人,她一边给李忻夹菜一边道:“听邯郎说,你将她安排在亲卫中是不是。”

        “嗯。”

        “以后将她留在京中吧!”

        “母亲……”李忻讶然。

        太子妃笑道:“难道为娘会亏待她不成,让你这么紧张。”

        “儿当然知道母亲心慈,凭谁都会善待。只是……”

        “你舍不得?”

        李忻不好意思说出口,点点头。

        太子妃点了下他脑袋,教训道:“她一个姑娘家,哪里受得了北境风霜,这一年来已满身是伤,为娘也心疼。”

        李忻没有再与母亲争辩,心里是不乐意的,一来是真的舍不得,二来是不放心。

        他好不容易才取得她一点信任,他不能放手,一旦放手她可能就不会回来了。

        她不是二姑娘,她的主意比谁都多。

        太子妃也瞧出他的心思,没再讨论此事,劝着他快点吃饭,转而问起他这些年在北境的生活。

        殷拂云回到跨院,刚跨进门槛,兰溪从身后跟进来,手中捧着一盘桂花糕。

        “殿下如何?”

        “皮外伤,没什么妨碍。”

        “那就好。”兰溪放下盘子,拉她坐下,“我刚刚做的。”取了一块递到她面前,“香软可口,听闻你最喜欢这样的桂花糕,快尝尝。”

        殷拂云瞥了眼桂花糕,笑问:“你听谁说的?”

        “府中的嬷嬷。”

        已经好些年未来太子府,未想到嬷嬷还能记得她和妹妹都喜欢桂花糕。

        她接过桂花糕尝了一口,还是当年的味道,对桂花糕夸赞一番。

        兰溪倒一杯清茶给她。

        她接过茶抿了口,与兰溪说些闲话,随口问起:“兰娘,你与殿下是如何认识的?”

        兰娘对她忽然由此一问很意外,收回手,身子无力地朝胡凳上稍稍靠了靠,停了一下尴尬笑道:“兰香馆。”

        殷拂云虽然没有去过这种地方,也听说过,以前李忻常去那儿。

        兰香馆是华阳最大的花楼,京中的达官显贵最是喜欢去。

        既然是兰香馆,那便是在李忻少年之时已经相识,李忻对兰溪不同也就能够解释通。甚至兰溪对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等都涉猎也就没有什么稀奇,兰香馆的姑娘多半才貌双全、歌舞双馨。

        殷拂云笑了笑:“难怪殿下对你如此信任,无论什么事都不瞒着你。”

        兰娘神色一慌,忙解释:“殿下对我信任,全都是因为姑娘你。”

        殷拂云敷衍一笑,兰溪为李忻说话她已经习以为常,在她的面前,兰溪几乎都是维护李忻。当年她不认识兰溪,去年李忻重伤将她安排在身边照顾,难道也因为她吗?太荒诞了!

        “姑娘不知,其实殿下……”兰溪瞧她不信欲解释,一个小婢女走进来打断了她的话,将一封信递给殷拂云。

        信封上没有任何字。婢女禀道:“是卫国公府送过来的。”

        殷拂云诧异,拆开信,里面只有一个地址,没有落款。

        字歪歪扭扭,粗一笔细一笔没有笔锋,看上去毫无章法,像个孩子规规矩矩的练笔之作,明显不是乔嘉木的字,但是卫国公府除了乔嘉木也无人会约她,能写出这么丑的字更不会有。

        她对着字又仔细瞧了瞧,兰溪瞥到纸上字,问:“会是何人?”她也不信这出自乔嘉木之手。

        “不知。”

        “姑娘要去吗?”

        “卫国公府送来的,不会是好事,不去。”将信纸丢在一旁,这时太子妃身边的嬷嬷过来找兰溪,请教刺绣的事情,兰溪便去忙了。

        殷拂云独坐桌边,又吃了块桂花糕,余光瞥见信,忍不住好奇心,拿着字又端详一阵,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来这是出自那个刚学大周文字的阿满之手。

        离开北境的时候,将他留在李宅,他千万个不愿意,没想到还是偷偷跑来了。奇怪的是,他完全可以通过李忻身边的亲卫传话,没必要还打着卫国公府的名号。

        越想越觉得这事情不对劲。

        次日,李忻进宫请安,她趁着这个时间,从太子府的后门离开。守门的下人瞧见只她一个人,将她拦下来,被她三言两语打发。守卫的下人觉得她如今非同往日,连正门都不敢走,要走下人进出的小门,也就没怎么太在意。

        离开太子府后,她察觉有人跟踪,毫无疑问是李忻的安排,她在街上饶了几圈,想甩掉身后的尾巴,却被跟踪得更紧。

        她瞥见旁边一间绣房,里面的人很多,是个机会,一头钻进去。

        绣房伙计迎过来招呼,她摆手就寻路朝后院走。在出门时,正被迎面走来的几人堵住路,她朝一旁避让,却听到面前人唤她:“殷二姑娘?”

        她这方注意到面前之人是旧识闵初柳——太后母族的侄孙女。

        “闵小姐。”她微微福了一礼。

        闵初柳笑着走到跟前,伸手想来拉她,见到她手上未褪的疤痕,手伸到一半收了回去,笑着说:“听闻殷二姑娘跟着郡王殿下回京,我当是传言,原来是真的。未想到今日就见到了。殷二姑娘今日来此处是要采买些什么,我陪殷二姑娘挑选。”

        “多谢闵小姐,我只是路过。”

        “路过?”站在闵初柳身侧的姑娘冷笑,“那还走进来?”上下扫视她一圈,阴阳怪气道,“看了也是白看,这些绫罗绸缎、金线银针绣出来的东西,都是二姑娘如今这种低贱身份穿不得、用不得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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