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六扇门的囧人囧事(下)

　　告别的一幕虽说豪迈，可林放还是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惆怅。然而，面对离别，每个人都是无可奈何的。虽然进入六扇门的第一天就已经糟糕透顶，但既来之，则安之，林放也只得收拾起不满和无奈，好好做事。

　　可是，从他进入六扇门的第一天起，就注定没好日子过。一心只想着工作的林放，丝毫没有注意到在这个他“梦寐以求报效朝廷的地方”，正在暗潮涌动——

　　却说这天夜里，六扇门的几个捕快正聚在鸳鸯楼里喝花酒。酒过三巡，大家也都放肆起来，肆意地与伎女们调情。这时，一个伎女正坐在今天请客的人——这群捕快的头杨二腿上，搂着他的脖子，嗲声嗲气地道：“二爷啊，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啊，奴家想你想得好苦。”说着，搂得更紧了。

　　杨二亲了一口怀里的女人，一脸淫邪地说：“我这不是来了嘛！”

　　那伎女听了，立马离了他的怀抱，嗔道：“哼，还说呢，你再不来，奴家就不理你了！”

　　杨二见伎女轻嗔薄怒更觉可爱，于是一把搂在怀内，说：“小心肝，你不理我，还有谁理我？”

　　话音刚落，屋里的伎女们都围了过来，纷纷叫道：“我呀！我呀！”

　　众人见状，纷纷笑了起来。其中一人打趣道：“哎呀，还是二爷的面子大呀，不像我们，没人疼没人爱的。”

　　听了这话，一个伎女回过头来，戳着他的额头说道：“你呀，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副德性，你要是像人家二爷似的，看看哪个不疼你？”

　　那人与伎女们相互损惯了，倒也不在乎，不过，另一个人多喝了几口，便不知轻重地说了一句：“你呀，太不中用，不中用！”说着，把手一挥，打了个酒嗝，继续道：“一个小捕快都不把你放在眼里，现在，连她们眼里也没你了。”说罢，大笑，喝酒。

　　那人听了，冷笑道：“这有什么，人家可连二爷都没放在眼里呢！”

　　“哼！”杨二听了，一拍桌子，脸也阴沉了下来。

　　众人见状，立马连大气也不敢出，伎女们也知趣地退了出去。

　　良久，有个喝多了憋不住的，一拍桌子，骂道：“他奶奶的，爷爷在六扇门这么多年，何时受过这等鸟气！”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一巴掌便落在了他的左脸上。那人抬头一看，杨二正恶狠狠地瞪着他，赶紧低着头站到一边。

　　“你说，谁是你爷爷？”杨二阴阳怪气地说道。

　　“您是，您是。”

　　“啪”！一巴掌又落在了那人的右脸上。接着。只听杨二骂道：“混账！本大爷何时有你这么个不中用的孙子！那姓林的搅屎棍告了黑状，你倒连个屁都不敢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爹是姓林的那狗杂种生的小杂种呢！”

　　那人又羞又恨，却一句话也不敢说。众人见杨二骂得实在不堪，连忙劝道：“二爷息怒。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姓林的现在犯了众怒，郑捕头又恨得他牙痒痒，他在六扇门还呆得住么？我们也用不着太费劲，只要一点小事，就能让这个搅屎棍死无葬身之地！”

　　果然，你要打狗，就不愁找不到打狗棍。这天一早，那个在妓院里被骂得狗血喷头的倒霉蛋，兴冲冲地凑到他“爷爷”杨二身边，谄笑着说：“二爷，来了，来了！”

　　“来什么了？”杨二没好气地问。

　　“机会，机会来了！”那人过于激动，说话都语无伦次了：“刚才二位捕头派人来请二位大人……不不，是二位大人请二位捕头议事，我们让那姓林的请二位大人……不，二位捕头，只要……”然后，那人阴笑两声，附耳说了几句。

　　杨二听罢，笑得乐开了花，说：“行啊，你小子有两下子啊！”

　　正说着，林放进来了，问道：“二位找在下可有事情？”

　　“你来得正好，”杨二说道：“你去通知正捕头，萧大人有请，通知副捕头，闵大人有请。”

　　林放听了，有些糊涂，问道：“敢问这个正副是职位还是姓氏？”

　　“你这呆子，怎么这么点小事也搞不清楚，不知道六扇门的规矩么？”杨二骂道。

　　“那这么说来，正副是指姓氏了？”林放仍不放心，再一次确认。

　　“知道还问，还不快去！”杨二又骂。

　　于是，林放便去通知二位捕头。可是没过多久，二位捕头就回来了——个个阴沉着脸。杨二等人见了，便知大功告成了，幸灾乐祸地等着好戏开场。

　　“林放！”郑怀玉突然吼道。

　　林放听见郑怀玉叫他，便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真是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只见二位捕头都铁青着脸，尤其是郑怀玉，看那眼神，似乎恨不得把自己吃掉似的。

　　林放见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奇怪，我又怎么得罪他们了？

　　正在纳罕，忽听得一声断喝：“大胆林放，竟敢对本捕头偷梁换柱！”

　　偷梁换柱？虽然林放知道郑怀玉喜欢乱用成语，不过这回他实在想不通这“偷梁换柱”究竟所指何事，只得问道：“大人明鉴，小人何时偷梁换柱了？”

　　“好哇，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巧言令色！”郑怀玉怒道：“可是你通知本捕头去见萧大人，正捕头去见闵大人？”

　　“正是。”林放嘴里答道，心里更糊涂了。

　　“明明是萧大人要见正捕头，闵大人见本捕头，你却颠倒过来，不是偷梁换柱是什么？”

　　林放一听，便知是杨二等人在算计自己，于是辩道：“大人明鉴，小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偷梁换柱，是他们——”林放一边指着杨二等人，一边说道：“是他们告诉我这么做的，若说偷梁换柱，到应该问问他们。”

　　郑怀玉听了，冷笑一声，问杨二：“可有此事？”

　　“哎呀，大人啊！”杨二一脸无辜，说道：“小人有几个胆子，敢开这种玩笑？林放去的时候，我是千叮咛万嘱咐，叫他千万别记错了，他也答应得好好的，哪想到会弄成这个样子。我看他平时也挺机灵的，这回恐怕是见了二位捕头有些紧张，大人就饶他这一回吧？”

　　林放平生最见不得这等口蜜腹剑之人，打定主意要让这群小人现出原形。正欲开口，只听郑怀玉说道：“哼，紧张？他要是怕我，还敢玩这偷梁换柱的把戏？林放，你定是对本捕头心怀不满，想让本捕头在二位大人面前出丑，是不是！”

　　“大人！”林放高声说道：“小人并未对大人心怀不满，倒是大人，偏信杨二一面之词，岂不是对小人心怀成见！”林放见郑怀玉偏听偏信，又急又气，也不给长官面子，公然指责起郑怀玉来。

　　郑怀玉一向张扬跋扈，连正捕头傅立都要让他三分，今天见区区一个小捕快居然敢跟他叫板，不由得勃然大怒：“大胆！大胆！就凭一个藐视上官，本捕头就可以将你逐出六扇门！”

　　傅立见状，心想：林放若再开口，只能是火上浇油，如果郑怀玉把话说死，他就没有机会了。于是，赶忙对郑怀玉道：“你先别生气，听听他怎么说，你若这么赶他走，不知道的，还真会说你偏听偏信，处事不公呢。到时候，岂不影响你的声誉？”

　　郑怀玉听了，只得给傅立一个面子，对林放道：“好，林放，看在正捕头的面上，本捕头再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快说！”

　　其实林放刚才见郑怀玉颠倒黑白，偏听偏信，便知多说无益，心中早已打定主意离开这个鬼地方，现在也懒得多费口舌解释什么。不过，他又怕如此会拂了傅立之意，只得说道：“大人刚才也听见了，杨二说他对小人千叮咛万嘱咐，言外之意，便是承认是他将事情告诉小人的。大人明鉴，小人固然有偷梁换柱的嫌疑，可杨二若有意欺骗，那小人岂不成了代罪羔羊？”

　　“嗯，说得有理。”不等郑怀玉开口，傅立便抢先说道：“杨二，你可有证据证明自己没有欺骗林放？”

　　“有，有！”杨二连忙说道：“小吴当时也在场，他可以证明，小人绝对没有说谎！”

　　“对，对！”小吴连连点头：“大人，小人全听见了，他的确没有说谎！”

　　郑怀玉听了，面露得意之色，问道：“林放，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林放见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满心不屑，说道：“大人，这很好办，只要让他们分别各自将之前三人的对话写出来，答案自然知晓。”

　　“你小子别得陇望蜀！”郑怀玉有点心虚，自然阻止。

　　“无妨，”傅立说道：“既然要查，那就查个清楚。也好让大家心服口服。”然后也不理会郑怀玉，向杨吴二人命令道：“杨二，你到左边的屋子，小吴，你到右边的屋子，分别把之前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写出来，一炷香后交给我。”

　　二人听了，心中暗暗叫苦，表面上却不敢违拗，只得硬着头皮进了屋子。由于二人都不敢写实话，便只好胡编，可既是胡编，就难免有不一致的地方。此时二人只恨没有事先串供，可是——谁能想到傅立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横插一杠子？

　　一炷香很快便燃尽了。二人只得不情不愿地将答案交出来。这时，郑怀玉向二人使眼色，示意二人将纸交给自己，谁知傅立不等二人近前，便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拿了过来，看罢，又递给郑怀玉，待他看完，问道：“郑捕头以为如何？”

　　郑怀玉尴尬一笑，不置可否。

　　傅立冷笑一声，拿过纸条，递与众人：“大家以为如何？”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

　　“小吴，他——”杨二突然打破了沉寂，说道：“小吴记性很差，写错了很正常。”

　　“哼！”傅立冷笑一声，厉声道：“谁也没说什么，你怎么知道他写错了？既然他记性差，又怎么给你证明？杨二，现在已经很清楚了，分明是你有意欺骗本捕头，你可知罪？”

　　杨二一听，顿时吓得筛糠一般：“哎呀，大人恕罪，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傅立冷笑一声，正欲开口，忽听郑怀玉说道：“且慢，既然小吴记性差，那自然不能作证了，杨二，你还有证据么？”

　　“有！有！”杨二此时只顾脱罪，不及细想，便脱口而出道：“还有老孙，老李，他们也听见了！”

　　郑怀玉听了，便问孙李二人：“是这样么？”

　　二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如果答“是”，那傅立就得生气，如果答“不是”，郑怀玉自然也不会轻饶。二人无法，只得茫然无措地站着。

　　“哈哈哈……”傅立突然大笑起来，拍着郑怀玉的肩膀说道：“老郑啊，你一向精明，今天怎么也糊涂起来了？难道你忘了，今天是他们二人巡街啊！”

　　二人听了，都暗暗松了口气。只是，杨二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他心里很清楚，即使郑怀玉有意放自己一马，傅立也不会同意。于是，他下定决心，“弃车保帅”：“大人啊，小人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大人啊，全都是小吴——都是他挑唆我的！”

　　小吴见杨二把自己卖了，也气急败坏地说：“大人，您可千万别信他的鬼话，杨二早就对林放怀恨在心，是他逼小人想主意陷害林放，小人也是被逼无奈啊！”

　　“大人别信他的，这全是她的主意！”杨二喊道。

　　“杨二！是你……”小吴也不示弱。

　　“是你！”

　　二人什么也顾不得了，就这么大吼大叫起来。此时，林放早已不屑看二人狗咬狗，他好奇的，是郑怀玉究竟要如何收场？

　　要在平时，二人如此吵闹，郑怀玉早就发火了，可是这回，他却出奇的平静。因为他必须要考虑清楚才行：现在要赶走林放是不可能了，这回非但没能拔掉这个眼中钉，倒给那姓傅的找了个帮手。想到这儿，他可真是十二分的不甘心。不过，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他现在对杨二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恨得牙痒痒，真恨不得把他一脚踹出六扇门，但是他却不能这么做，他不仅不能踹他，还得力保他，因为杨二在众捕快中，算个领头的。杨二听自己的，大家才能听自己的。这回傅立连杨二都给收拾了，大家还敢不听命于他？到时候，六扇门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么？

　　鉴于此，郑怀玉也只有假装大度了：“你们两个别吵了！既然现在也搞不清楚是谁骗了谁，更何况，事已至此，搞清了也没用。好在也不是什么大事，就这么算了吧！”

　　二人一听，如获大赦，也顾不得吵了，连忙“感谢”起郑怀玉来：“大人英明！大人的大恩大德，小人感激不尽，小人愿当牛做马，报答大人……”

　　林放见二人一脸奴才相，只觉得一阵恶心，情不自禁地“哼”了一声。

　　郑怀玉听了，脸立刻阴沉下来，怒道：“怎么，对本捕头的决定不满么？”

　　“不敢，”林放答道：“只是小人进六扇门多日，却有一事不明，还望大人赐教。”

　　“说！”

　　“敢问大人，六扇门职责何在？”

　　“原来是这个。”郑怀玉答道：“当然是惩奸除恶，昭雪冤案。”

　　“惩奸除恶？”林放反问道：“让奸恶之人惩奸除恶？昭雪冤案？让深文周纳者昭雪冤案？”

　　“放肆！”郑怀玉大怒。

　　林放毫不理会，继续道：“林放有心无力，无法惩奸除恶，昭雪冤案；但也不想被人陷害！”说着，便把刀掷到了郑怀玉面前。

　　郑怀玉见状，知他要离开六扇门了，心中狂喜，也不在乎他出言不逊，反而装起糊涂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放正欲说话，只听门外一阵喧哗，接着，有人高呼：“萧大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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