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次见面

　　这世上的事，都是无巧不成书的。那一边，老嬷嬷刚带着姜璧进了将军府，这一边，马车还没赶到一边，一个人便朝着将军府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那是一个年轻公子，眉目俊朗，生着一双桃花眼，身上穿着锦纹绣袍，腰间系着玄色的腰带，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风流之气。这位公子唤作卫疏，乃是卫丞相家的大公子。因着宋将军冷漠的性子，他的朋友很少，而卫疏则是他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卫疏只看到一个背影，只觉得那姑娘柳腰纤细，绰约多姿，虽然没看到正面，但是凭他留恋花丛多年的经验，这位姑娘一定是位美人儿。

　　只是美人儿怎么会出现在将军府？这可是宋大将军的府邸，宋大将军克妻而且不近女色，这府里连个年轻的丫鬟都很少见，突然来了一位年轻姑娘实在太可疑了。卫疏摇着扇子退回了马车旁，问那车夫道：“来福，这位姑娘是为何而来？”

　　“自然是为将军的亲事。”车夫道。

　　却不知这随意之言，竟然造成了天大的误会。

　　卫疏心中想的宋昱谨的亲事才黄了没几日，居然又要结亲了，而且还是人家姑娘亲自上门来！当然，以他对宋昱谨的了解，这姑娘自然不可能是宋昱谨找来的，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老夫人找来的。这松江府里，宋昱谨克妻的名声人人皆知，这姑娘既然肯上门来，那么必定是不怕死的……

　　也不知道宋昱谨知不知道自己很快又有未婚妻了。卫疏脸上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收了扇子便往将军府里走去。

　　卫疏对着将军府十分熟悉，直接去了宋昱谨的院子，远远地便看到一个人靠在柱子上擦着手中的刀。

　　皇帝宠臣、身材魁梧、气度不凡，这样的男人，若非因为那克妻的名声，也不知道多少美人儿会被他折了芳心。

　　卫疏也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欣慰。若是这宋昱谨不克妻，这松江府多少美人儿会被折了芳心，他这第一风流公子又该如何自处呢？

　　卫疏走了过去，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双手握着扇子，朝着宋昱谨躬了躬身体道：“恭喜宋兄啊！”

　　宋昱谨擦拭着手中的刀：“何喜之有？”

　　卫疏一只手按在肚子上，一手摇着扇子，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他这副样子，端的是风流倜傥，不知道倾倒了多少少女。

　　宋昱谨盯着他的肚子看了一眼：“你有喜了？”

　　“……”卫疏那风度翩翩的样子差点保持不住！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宋兄丢了一个母老虎，却换来一个绝世美人儿。”卫疏表情诚挚道。宋昱谨那落跑的新娘，本来就有凶悍之名。

　　宋昱谨认真地擦着刀，沉默不语。

　　“宋兄，那美人儿对你一片真情，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如今这美人儿正在将军府之中，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卫疏又道。

　　宋昱谨看了卫疏一眼：“你在暗示我什么吗？我并无断袖之好。”

　　卫疏忍不住咳了咳：“……绝对不是我！那美人儿直接去见了老夫人。”

　　宋昱谨擦刀的动作顿了一下。

　　“宋兄，我是刚刚进门听着将军府的人说的，这姑娘就是为了与宋兄成亲而来！这一次人家姑娘找上门了，对你绝对是一片真心了，宋兄莫要辜负了人家姑娘。”卫疏道。

　　宋昱谨脸上依旧板着，心中的思绪却有些奇异。

　　这天下女子皆将他当作蛇蝎，唯恐避之不及，开始的几位是有婚约的，都是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后来的几位，则是迫于无奈，心中都是不甘愿的。

　　这自己找上门来的姑娘还是第一次。

　　这姑娘虽然说不上什么巾帼英雄不怕死，但也绝对是异于常人了。

　　宋昱谨向来没什么好奇心，现在却对那不怕死的姑娘好奇起来。

　　——

　　这将军府，初见时，便觉得威严非常。看着那‘将军府’三个大字，就觉得有一股金戈铁马之势扑面而来。姜璧并非没有见识之人，十几年前，当她的祖父尚且在世之时，姜府足足有现在的五个大，里面房屋高矮相依、亭台楼阁举步皆是、奇珍异石随处可见，本是大门大户，富贵丝毫不逊于将军府，然而到了这将军府中，姜璧还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她知道老嬷嬷一直在观察她，所以她也没有东张西望，而是目视前方，守着基本的礼仪。

　　两人穿过了两个院子，老嬷嬷看她的眼光也带上了赞赏：“姑娘想必出身不凡罢。”好奇乃是人的本性，一般人入了将军府都会东张西望，但是姜璧，明明只是一个浸淫世俗的红娘，却透出一股沉稳的气质，令她有些刮目相看了。

　　姜璧笑得不卑不亢：“家道中落，如今也是普通百姓，不得不为了生活抛头露面。”

　　老嬷嬷的思绪似乎被牵动了：“这世上总有许多无常。姜姑娘，到了。”

　　那院子和其他院子还是不一样的，里面的装饰摆设精致了许多，主人家明显是用了心的。这位宋将军虽然克妻，但是孝心赤诚。

　　老嬷嬷轻声地敲了敲门，然后道：“老夫人，姜姑娘来了。”

　　过了一会儿，里面才传来一个声音：“进来罢。”那声音低柔，却带着一股威严的气势。

　　接下来，门从里面打开了，姜璧走了进去，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令人静心凝神，姜璧抬头看去，就看到椅子上坐着一个妇人。妇人头发微微斑白，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了，眼角带着微微的细纹，从那双眼中还是可以窥见年轻时的风华。妇人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股雍容华贵。或许这便是天家的气质，姜璧记得，宋大将军的母亲正是如今皇帝的亲姊。

　　姜璧在看着妇人的时候，妇人也在看她。这世上许多传闻都是过于夸张的，姜璧的名声虽然大，但是真正的本事却要试过才知晓。见到这姑娘的第一眼，妇人还是颇为喜欢的。年纪小小，但是气质沉稳，容貌秀丽，却并不艳俗，那小心翼翼的小模样却又让人心生了几分喜爱。

　　姜璧朝着妇人行了一个礼：“民女拜见老夫人。”

　　老夫人的目光在姜璧的脸上扫了一圈，然后做了一个虚扶的姿势，雍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起来罢。”又看向身边的侍女，“给姜姑娘看座。”

　　姜璧坐在了老夫人的右下方，气质温文秀雅。

　　老夫人道：“久闻姜姑娘之名，今日一见，果然是样貌不凡、蕙质兰心。”

　　“老夫人真是好眼光。”姜璧娇羞道。

　　老夫人被噎了一下，估计尚未见过这般皮厚的人，果然人不可貌相。

　　“老身近日听了两句话，一句是—这世上没有姜璧说不成的亲事，另一句是—如意郎君哪里寻？松江府里如意坊。这红娘之事，虽然也是一种谋生的手段，但是以老身看来，更是玉成了很多好事。当今圣上对这样之事也十分重视，姜姑娘可曾听说过‘玉兰令’？”老夫人道。

　　姜璧自然知道，其实每一位红娘都知道。玉兰令是天下每一位红娘都梦寐以求的东西。玉兰令是一块玉质的牌子，由皇帝亲赐，代表着至高的荣誉，甚至可以要一个皇帝的许诺，这天下拥有这玉兰令的红娘，也不过二三位。姜璧经营三年得来的名声，却不及这玉兰令的分毫。

　　“民女若不知晓，也就枉为红娘了。”姜璧道，眼中带着毫不掩饰地渴望。

　　这一切，老夫人全都看在眼里。她拍了拍姜璧的手：“那姜姑娘可想要？”

　　“自然想要。”姜璧毫不迟疑。

　　“老身前几日去见过皇帝了。姜姑娘，若是你能说成吾儿的亲事，陛下便会赐你玉兰令。”

　　“其实也不是那么想要。”姜璧立即道。

　　老夫人：“……”这态度变化也太快了，她儿子就这般恐怖吗？

　　姜璧的头脑清醒的很。宋将军克妻的名声天下皆知，这天下肯嫁给他的人寥寥无几。就算她找到了，还要保证这女子能活着与宋将军成亲，不仅如此，更要保证那女子在与宋将军相处的日子里不会香消玉殒……

　　这简直就是一块铁板，一块红娘界难以逾越的高山，稍有不慎，她的名声就会毁于一旦……姜璧才没那么蠢。

　　“不若你再想想？”

　　姜璧作势想了一下，立即道：“我又想了一遍，夫人，城东有一家红线馆，那位爷说亲的本事比我强多了，夫人不如去请他？”

　　红线馆里某位黑衣公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那位爷是姜璧的死对头。

　　姜璧黑色的眸子在老夫人身上溜了一圈，脸上的表情|欲言又止。

　　“姜姑娘，可有话要说？”老夫人问道。

　　“民女仰慕宋将军已久，可否一睹真颜？”姜璧道。

　　姜璧真想一睹这与她齐名的宋大将军，今日正是一个好机会。

　　老夫人沉思了一会儿，便对身边的侍女道：“去叫将军来。”

　　侍女刚踏出门，老夫人又叫住了她，补了一句：“莫要说是与他说亲的事。”

　　侍女应声而去。

　　姜璧坐在老夫人的身边，对那宋大将军的样貌猜了又猜，思绪纷乱间，一个人影已经出现在了门口处。

　　姜璧抬头看去，当看清那人长相的一瞬间，姜璧突然愣住了，那本来规律跳动的心突然跳快了几分。那男子穿着一身暗色锦袍，腰间束着金色纹花腰带，勾勒出挺拔强健的身躯，他的五官凌厉，面容英俊，只是站在那里，便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势。

　　在那一刻，姜璧的脑海中只有八个字—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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