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霸凌 二
那天，她想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天是周末，一如往常，洛珈要将该做的作业，该复习的资料一一完成。待在中医馆的的爸爸一整天忙于病人没有回家。傍晚，她将剩菜剩饭热一下将就对付一顿。可就在饭菜正热的时候，客厅有电话来，是爸爸的打来，说让她收拾一下，待会儿妈妈会接她出去晚饭。
她本认为这是个机会，妈妈搬出去已经有半个月，她可以替爸爸试探一下，看是否有复婚的可能。
她和她半个月未见，也不知道开头说什么好。
她出小区大门，看到妈妈从一辆白色Benz下来，款款每一步走向她，明艳动人，优雅的像贵妇。在她眼里和记忆里，妈妈一直是优雅漂亮的女人，这点都为变过。
“妈。”好久没念这个字，仿佛字眼都蒙了尘。
她被妈妈抱在怀里。怀抱的温度没有变，可是香水味却不似从前。
两人驱车，仿佛开了很久。
是盛秋兰先开口：“小珈，你爸身体怎么样？”
“还好，每天都很忙，很累。”
“你好像瘦了好多啊。”
“是啊，跟我爸一样。”
盛秋兰没有接话。洛珈明白，谈复婚是没可能了。纵使她千般不愿与难过，都改变不了家庭分裂的事实。
“小珈，你恨我吗？”
洛珈没有说话，说不恨，那是假话。好好的一个家，说散就散，根本就没有顾忌她的感受。
“妈，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你怎么知道？”
洛珈想说她就是知道，她心里一清二楚。妈妈变了，虽然样貌上没有变化，可散发出来的神采以及姿态韵味，都和从前大不相同，不论一桌还是品味，是她不曾见到过的。还有这辆车，这车内饰几乎全新，以妈妈薪资何以开得起这样的豪车？唯一能解释的，这辆车和妈妈喜欢的那个人有关系
“他是干什么的？”
“妈妈以前的一个同学。”
“所以你们当时就有好感？”
盛秋兰被揶揄，却也解不出个什么：“我今天就是想带你见见他。”
“有什么可见的，你想让我把关？那我的话可不好听。”
“小珈，给妈妈留点面子好吗？”
车子开出了市区，朝Ｃ市南郊而去。这个地段寸土寸金，无数高档小区在这里拔地而起，更带动了周边经济，不论酒店，餐厅还是休闲娱乐在C市都首屈一指。
她今天见的该是什么人，连吃饭选在这种地方？可转念一想，妈妈都开上豪车了，这点钱又算得了什么？
该遇见，迟早都要遇见。只是洛珈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车子开到了南郊最负盛名的洞庭华堂酒楼。停车区豪车罗列，宛如车展。洛珈第一次怯场，感觉被人卖到了天堂。
洛珈小心的跟在妈妈后面，寸步不离。大堂古风雅致，轩敞明亮，处处匠心，处处彰显□□裸的壕。洛珈不自觉的摸了摸头发，抻了抻衣角，想摆出个庄重大气的样子，努力配合一下气氛。
一路跟着上电梯，她一直低着头，憋着一口大气也没好意思大喘一声。三楼包厢，地毯柔软像踩在棉花上。闻着一股子淡淡香气，洛珈看见了一道道紧闭的的红木门。有服务员上前，将她们引到了一间叫百花汀的房间，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洛珈后悔了。
她不该来的，可偏偏心里有个魔鬼很想知道，那个能让妈妈开得起豪车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子，那个男人喜欢妈妈什么？她要钱钱没多少，要地位也没地位，要姿色也不年轻。这男人到底看上她哪点了？
木门敞开，屋子里的男人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起了身，洛珈走进去，亮堂优雅的包厢里只有他一个人。此人身材高大很健壮，相貌堂堂，约莫近五十，一张脸略显皱纹，却温和可亲，十分有绅士风度的样子。
“你就是洛珈吧？”
他听说过她？洛珈回头看盛秋兰，说实在的，有点怯。
妈妈在中间做起了介绍。原来此人叫晋玉堂。洛珈僵硬的笑了笑，点点头：“晋叔叔好。”
洛珈低眉顺眼的瞧着晋玉堂，从对方的皮鞋开始，一直打量至头发丝。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亲爹的模样，那张略不修边幅的脸还有那一身洗得磨毛的白大褂，心里蓦地一阵抽痛，怎么跟眼前这个男人比！？
盛秋兰和晋玉堂自然而然坐到了一块，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语，而洛珈只能低着头，一是插不上话，而是根本不想张口。菜品逐一被服务员上端来。大小盘碟的美味佳肴，整整摆了一桌。
就在洛珈觉得有些浪费的时候，晋玉堂说，都是猜测这她的口味点的。
虽明知是客套，但洛珈还是受了，这天底下没谁和吃的过不去，而且，还是好吃的。
洛珈点点说了声谢谢。老实讲，这一桌子高规格佳肴，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光是用眼睛看都饱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些菜也一定不便宜，一桌子得该多少钱啊。此时老爹怕是给别人看病，连饭都顾不得吃，她倒跑到这种地方吃好吃的，怎么都觉得对不住老爹。
晋玉堂见洛珈望着菜肴发愣，连忙道：“来时路上堵车，一定早饿了吧？先吃吧，孩子。”
盛秋兰道：“可晋安还没到呢。”
“他马上就到，不等他了。”
“这不好吧……”
晋安是谁，难道是晋叔叔的儿子？
金玉堂捕捉到了洛珈脸上的疑惑，解释：“晋安是我的儿子，和你一样大，也读高三，在外国语中学。”
盛兰秋笑了笑：“听说那个学校出来的孩子个个都很出彩，都是人才呢。”
“什么人才啊。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天到晚只知道敲锣打鼓，搞音乐。哎……”
盛兰秋嫣然一笑：“因为高三压力大嘛，孩子需要多放松放松。”
洛珈就是不愿意听妈妈说这些，好像自己很了解别人家的儿子一样，她才是亲生好不好。
龃龉之间，有服务员推门而入站到一旁，紧接着洛珈就见到一位身材颀长皮肤白净的少年走了进来，举手投足透着随性不羁，他只手插着裤兜，肩膀兜了个包，看到了晋玉堂，喊了一声‘爸’，然后走到桌子旁，将肩上的包撂在了旁边的凳子上，他看了一眼她，并没有惊讶的表情，反而嘴角牵起一抹不明的笑意，这让洛珈有些心生不安。
洛珈不免再次偷偷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人，瓜子脸，桃花眼，卧蚕眉，鼻子高挺，嘴唇宛若心形像女孩儿。这要真是个女孩儿该漂亮到什么地步。
晋玉堂让晋安和洛珈彼此熟悉一下，毕竟将来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
洛珈知道了今天来这里的意义，虽然不想和这个傲慢的家伙有过多交集，但是出于本能的礼貌，洛珈还是跟对方道了一句‘你好’。然而晋安并没有回敬，一味的刷着手机，跟看不见听不见似的。
气氛不止一点点尴尬，晋玉堂忍着没发作，洛珈看得出来。
他说：“既然人到齐了，大家动筷吧。”
气氛有点怪异，没也谁说话，洛珈觉得尴尬至极。晋安看似吃的随意，但吃得极为挑剔，虽然没什么大动作，可洛珈明白，他的眼睛低垂始终没有抬起，嘴角向下撇，明显心里不爽。他不喜欢她，连带的也不喜欢妈妈。
洛珈看向妈妈。妈妈似乎看上去有些紧张，尤其是晋安进来之后，明显稍稍疏远了晋叔叔。然而这个晋叔叔，依然保持神十风格和姿态，时不时的还帮妈妈夹菜。
盛秋兰脸上溢满了甜蜜，她用手肘亲亲碰了下晋玉堂，声音不大不小道：“玉堂，把我们的事儿跟孩子们说了吧。”
她与晋安不约而同抬头。
晋玉堂点点头，竟有些腼腆：“那个，我们打算结婚了。洛珈，我会好好照顾你妈妈的，其实我跟你妈妈认识了很多年，她是我第一个爱的人，如果当年不移民的话，我们早就在一起了。本以为分开了这么些年，一定很难再遇到，可是老天眷顾，竟然让我们再遇到彼此。我知道说这些会让你感到很不愉快，但不能否认这就是事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命轨迹，会遇到伤害你的人，就会遇到给你温暖的人。我知道我现在是你的敌人，但我会努力，努力成为能给你温暖的人。”
眼睛热热的，洛珈低下头，深怕眼泪会掉出来。淡定！这个人不过是花言巧语罢了，该死的眼泪，要怎么把它控回去啊。
“洛珈，其实我和你妈妈商量了，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就和我们一起住吧，反正家里宅子大，多住些人还热闹些。至于学校嘛，如果你愿意转到外国语中学，叔叔也可以为你安排。”
“不了叔叔，我——”
洛珈就看到盛秋兰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拒绝太快。
洛珈垂眸，觉得自己被赶鸭子上架：“谢叔叔好意，我在学校其实念的挺好的。”随即，洛珈就看到妈妈的肩膀松弛下来，似乎不满意她的回答。
洛珈才不管这些，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为什么要委曲求全。
一顿饭后。新婚父母因为还要赴另一场宴会，所以只能由司机送洛珈和晋安回去。洛珈这时才想起，晋安在饭桌上几乎都没怎么说话，而晋叔叔也没有像对自己一样对他说那么多。也是，人家是一家人，只有和外人才需要解释。
是一辆黑色的Benz轿车。
她坐进去，闻到一股淡淡皮革味，晋安坐在左边，谁都没有说话，车子开出很远，晋安让司机董叔将音乐关掉。
“怎么了少爷？你不是最喜欢这张ＣＤ吗？”
晋安玩着手机，口吻淡漠道：“这只不过是翻唱CD而已，翻版就是翻版，听听就行了，原版才是我的最爱。”
说这话时，晋安睥睨了一眼洛珈，见她将脸瞥向窗外，是个不想掺和，听不见的姿态。
董叔发出一声感慨：“是啊，就像老太太，她老人家还在的时候听戏只听梅兰芳，其他的概不入眼。”
晋安一笑：“奶奶眼光独到，看人看事向来很准，哪像我爸呀，除了会看事，看人尤其是看女人简直一塌糊涂。什么人都敢往家里领。”
洛珈心下一沉，这话明摆着就是在说给她听得的。她将脸转过去看向他，不巧，他也在看她。夜色朦胧，华灯初上，晋安的脸在路灯下忽明忽暗，那一双幽冷的眸子，里面全是敌意。
“你什么意思？”她问道
“你听懂了还问我？”
“你可以不尊重我，但你必须尊重我妈妈，她是长辈！”
晋安嘴角噙笑盯着洛珈：“好大的脾气啊。你妈看上去挺温柔贤惠的，怎么就生出你这个暴脾气？还是——”晋安突然凑近：“你们其实都一样？只是她演的比你好而已，想进晋家大门的女人不计其数，你妈妈的确手段高明。”
全身血液似乎全涌进了大脑，洛珈瞪着晋安感觉全身颤抖：“请你不要都把人想得跟你一样卑鄙。”
“哼，我卑鄙？你不卑鄙吗？你不是一直跟着你爸生活吗，怎么又来讨好你妈了？好了，恭喜你目的达到了，我爸将来还会给你许诺更多的东西，恭喜啊，你的人生如此就要与众不同了。”
那一刻，洛珈想也没想，抄起手里小书包，半跪着就往对方砸去，：“有钱了不起啊，有钱就该看不起别人。我不稀罕你们家任何东西！你不就仗着你爸有钱吗？你要是没你爸，你什么都不是！停车！停车！”
“姑娘您别打了，有什么事儿咱好好说啊。”董叔打算将车靠边。
洛珈的劲十足的大，一下不够就两下，两下不解气就三下，居高临下手起手落很是利落，一时间让晋安毫无招架之力。晋安猜测那包里一定有钝器，他感觉脑袋一阵一阵的晕。晋安一只手阻扰洛珈的进攻，一只手护着脑袋，恨只恨自己手长脚长空间又狭窄，要是搁平地，他一定把这臭丫头揍得让盛秋兰都不认识。
手腕被晋安猛地抓住，洛珈觉得很疼。
“别以为我不敢打女生啊。”
洛珈吃痛，用另一只使劲儿敲打，却不想被晋安抓住，她顿时没有重心，身子猛地向前一栽——
洛珈触碰到了一片柔软，软得教她心尖一颤。等等，她的初吻——
四目相对，洛珈迅速支起身，晋安微微砸吧嘴，是个惊慌持续的状态。
啪！
晋安挨了一巴掌，顿时清醒：“我去——”
“你闭嘴！”洛珈一双眼睛像一把刀，可慢慢的，刀变成了雨，簌簌往下落，像关不紧的水龙头。
董叔在内视镜里目睹了一切，愕然：“少爷？”
洛珈擦着眼泪，打开车门，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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