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密信
叶修等人回到兴欣客栈的时候已过戌时二刻,屋外的雨水潮气随着他们的身影带进客栈,三人虽都有伞和蓑衣避雨,但急于赶路,衣角和鞋也湿了不少。
三人关门将伞晾于大堂内,直接进了里屋,换上了陈果给他们准备的干净外衣。
“这雨早不下,晚不下,偏生这时候来。”陈果抱怨着,连声招呼他们过来先吃晚饭。
蓝河并未随他的下属上楼休息,而是陪着陈果等叶修他们回来。
他重新为大家沏上了普洱。方才叶修还未归来的时候,蓝河认出了桌上的茶,夸赞了兴欣的吃茶品味:
“大雪最宜饮温和的普洱熟茶,汤色红艳明亮,甚为温暖。”
得知茶汤出自客栈唐姑娘的手,更是对其称赞不已。蓝河猜测唐柔出身定不普通,但这属别人家事,他不敢唐突,转而继续恭维起陈果这客栈里卧虎藏龙,直夸得陈果乐不可支。
叶修进来时,对上了蓝河的目光,但他没说什么,只是径自坐下,抓起碗筷开始填饱肚子。
菜是陈果刚才重热好的,她一人看店又有客人在,便拜托了邻舍去帮忙跑腿点外送。
一定要再招个厨子了。陈果再次坚定地想,不然得让客人笑话。
所幸蓝河表示理解,并再次为自己人马过多叨扰陈果而抱歉,弄得陈果十分不好意思,连声说不用。
现下陈果心里十分迫切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看坐于一旁的蓝河,犹豫要不要委婉告知其暂时回避。但见叶修似乎没什么动作,心下想着或许是蓝溪阁的人,叶修并不在意。
于是她看了一眼二人,便急忙开口向身旁的苏沐橙询问事情经过。可未等她说完,叶修突然对对面的蓝河说道:
“你不用上去睡觉的吗?”
蓝河无语,现下离就寝时日还早,他的属下被他支去楼上客房只是因为今日大雨不便出门,明日又得一早启程,另外便是为了避免影响客栈这几人的谈话。
蓝河虽知道自己早应在他们到之后就借口起身离开,但他也十分想知道今日发生的事,不仅为了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测,也好回甘州的时候报告给掌门。不采用偷听墙角的方式是因为他知眼前这人武功高强,搞这种偷摸的小动作还不如正大光明的坐着,于是他沏茶故意拖延,想看看叶修的反应,不想却还是委婉让自己回避。
蓝河只好起身告辞,正转身离开时,叶修又叫住了他:“算了,想听就听吧,你掌门会想知道的。”
蓝河的身子已经转了过去背对叶修,此时更像是他死乞白赖地想要留下,叶修大度地同意了。他心下郁闷这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却还是坐回了原位,双手乖巧地交叠搭在桌上。目光平静地注视着桌面,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苏沐橙这边向大家说着今日发生的事,陈果一听到“金香”二字,便气得用力拍了下桌,吓到了一旁的蓝河。
“我就知道这女人不安好心,可恶至极。”陈果怒不可遏,她与这金香颇有些渊源。
早在叶修和苏沐橙来兴欣之前,她便与她有些交际。二人常去逛的几家衣裳首饰铺面基本都是共同的,二人的财力又不相上下,于是经常出现同时看中一个款式的情况。
陈果初次还是大度地让了金香几回,除却那一次她真的十分喜欢那支簪子没让出去。哪成想这小心眼的女人竟自此嫉恨上了陈果,此后几次反而变本加厉,只要陈果看上的东西她都要想办法抢过来。陈果忍无可忍,在一家首饰店前伸手打了她一巴掌,却不想金香顺势倒在地上,马上装出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流泪哭诉,惹得围观群众都聚拢过来对陈果指指点点。
陈果一时气不过,想要上前揪着她理论。还好此时巡逻的府衙捕头路过此处,他与陈果父亲有些交情,在陈果父亲去世后对陈果也多加照拂。他拉住了冲动的陈果,驱赶了围观的百姓,为秉公平又对二者教育了一番。
自此之后,陈果懒得再去逛西市的那些店铺,安居东边。金香几次没在陈果这讨到好处后,也渐渐不再生事,但是二人结下的梁子却一直都在。
“金香是谁?”蓝河问道。
“金歌坊的头牌。”陈果没好气地说。
叶修不作声,心里却是琢磨着金歌坊这三个字。
“这种恶毒的女人你就不该好心救她!”陈果语重心长地教育苏沐橙。
苏沐橙微笑着点头,继续说着嘉世以金香为诱饵引她入局,继而被孙翔出手制服,被点了穴关在一间废弃的屋里。
陈果揪心又生气,“那孙翔这厮呢?”
“被我捆着倒挂在北边的城隍庙头。”叶修回答。
“哈哈哈哈!”陈果拍桌狂笑,连骂这家伙活该。
而对面的蓝河却是悄悄抬眼望了一眼叶修,见其低头品茶不以为意的样子,心里不由暗暗惊于其依旧高深莫测的功夫,竟能将近来江湖中风头正旺的孙翔制服的如此狼狈。
像是听到了蓝河心里所想,叶修抬头正和蓝河的目光相对,他对其微微一笑。
蓝河忙低下头装作品茗的样子,继续侧耳听着苏沐橙的话。
“邱非?”陈果吃惊暗中救了她的人竟是嘉世的邱非。她望向叶修,却见叶修依然没什么表情。
苏沐橙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听邱非说他今日休息,下山来城里闲逛,却意外见到了陈夜辉他们鬼鬼祟祟的模样,便悄悄跟了上去。他一路跟到了我被关着的院落,听外边关押的人提起了我的名字才知里面的人是我,他便想办法引走了看守的人。后来陈夜辉带人来,我们设计让他中了埋伏,又联手打晕了后面的来人,直到叶修和阿柔他们过来,我们才得以脱身。”
“看来这个邱非,还是挺有侠义心肠的。”陈果评价,转而一想又说:“那他回去之后不会被刘皓他们发现而受罚吧?”
“以防万一,他蒙了面,又故意隐藏了身法,我们从那个院子离开后,叶修便让他快点回嘉世了,想来应该无事。”苏沐橙说。
“那就好。”陈果放下心来。三位姑娘又继续聊着今日之事,最后聊到了孙翔被叶修捉弄的场景,唐柔和苏沐橙互相补充,听得陈果哈哈大笑。
这边,叶修悄悄离桌,示意蓝河跟他出来。
叶修点起一盏油灯,提着环状把手,带蓝河来到了客栈大堂。
“你是替你掌门确认我和嘉世的关系?”叶修随手抓了一把柜台的炒瓜子,刚嗑了一颗就皱眉吐出去,瓜子都放坏了。
蓝河未作答,他环顾了下四周,外面雷雨交加,空旷的大堂虽没有其他人,但他当心隔墙有耳。
“不用担心,这里虽大,但外面有什么动静我都能听到,你姑且放心地说。”叶修看出了他的疑虑。
蓝河拱了拱手以示歉意,“此事一半一半吧。”他回答。
见叶修望着他进而解释道:“整个武林里的江湖人士无一不想知道这其中的真相。”
叶修闻言沉默,进而嗤笑道:“知道了真相又能怎么样?该发生的不还是发生了。”
“可至少知道了真相。”
“真相有这么重要吗?”不待蓝河说话,叶修却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是很重要。”
蓝河意外见他脸上似乎拂过了一丝惆怅与哀伤,但转瞬即逝很快恢复如常,快得让蓝河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那嘉世…真的?”蓝河试探地问道。
叶修转头看向他,点了点头:“挺好的,至少他同意沐橙和我一起离开。”
蓝河闻言心情复杂,虽然嘉世内部的矛盾他一个外人不便置喙,但同为武林中人,且对方又如此武功不凡,不免为其鸣不平。
尽管部分门派高层或多或少还能保持着客观的中立,但嘉世花了很多心思在背后抹黑叶修,多的是不明真相的其他人被蒙蔽,如今尽然直接上门动手劫持叶修身边的人。
“喻文州找我单就为了这个事?”叶修的话打断了蓝河的兀自沉思。
蓝河连忙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仍是悄声说道:“此番来兴欣的目的,便是为将此封掌门亲写的密信,亲手递到前辈手中。”
叶修接过信,信封上落着喻文州清隽雅逸的字迹和他的私人印章:澄怀观道,
“换成琴心剑胆倒也不错。”叶修说。
蓝河内心腹诽,掌门他才不会自吹自擂呢。
叶修拆了信浏览片刻,便就着一旁的油灯把信烧了,自始至终他都十分平静,未流露出其他的表情。
蓝河见信已被灯火燃成灰烬,拱了拱手向叶修行礼告辞上楼去,留下叶修一人在空荡的大堂。
他在柜台前的长桌边坐下,不知在沉思着什么。
苏沐橙从里屋走了出来,坐在叶修身侧。
“她们都上去休息了?”叶修问。
“嗯。”苏沐橙点了点头,将头枕在了叶修肩上。
“今天淋了雨,待会泡个热水澡早点休息。”叶修说。
“嗯。”
叶修握住了她的右手,轻轻揉着她的纤纤玉手,他摸到她手上食指和中指的茧,这是她长期拉弓射箭留下的,叶修的手指腹停在这两个茧处细细摩挲。
“他教我拉的弓。”苏沐橙突然说。
叶修嗯了一声,说:“结果那天他自己掉进泥坑了。”
两人回忆起当时浑身满是泥,只露出晶亮双眼的某人都不约而同地被逗笑。
笑完,苏沐橙说:“可他现在会在哪儿呢?”话语里是深深的忧愁和思念。
“会找到他的。”叶修收回牵着她的左手,为她拢了拢外衣的领口,然后将她揽在怀中,轻抚上她的乌发。
两人都未再说话,一室静谧美好,唯余屋外大雨倾盆,雷声阵阵。
远至千里之外的甘州,尽管已入了冬,但终归不如北地严寒难耐。
今晚夜空月弦星稀,时有阵阵凉风吹来,拂过一处飞檐翘角的高阁顶楼,那立于走廊的身影,云山蓝的衣角被风轻柔吹起,宛若月下谪仙。
他束发戴玉冠,宽袖长袍,衣身上印着云鹤暗纹,腰间苍蓝刻玉腰带,下缀白玉螭龙玉佩。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放于身前,静静站在此处已多时,似是在专注观星,又似是在眺望远处的景色。
微风轻轻摇晃着檐下的灯笼,连带摇晃着他身后的影子,忽左忽右。
这时,一只浅灰信鸽从北边扑闪着翅膀飞来,稳稳落在了他的手腕。他将其带进室内,放它在一旁的鸟架子上休息,从它脚下的细小信筒里取出密信,展开阅览。
片刻后,他将信件置于烛台前点燃烧尽,唤了屋外侍候的人进来,让其将信鸽带回鸽舍。
侍从领命正要离去,却被他叫住,“叫少天现在过来找我一下。”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葵扇黄劲装的浅发青年推门进来,看上去活泼好动,精力十足。
“掌门你找我?”他边问边拿起桌上的青枣自顾自地啃了起来,丝毫不见外。
而屋里的蓝衣青年正是蓝雨的掌门,蓝溪阁阁主喻文州。他对于黄少天的动作并不见怪,两人之间关系很熟络。
“嗯,”他说,“找你来有件事要拜托你去办一下。”
“什么事?掌门你只管说。”黄少天三两下啃完了一颗枣,吐了核,双手拍了拍。
“帮我带封密信去给烟雨的楚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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