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变了心思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大早，才刚用完早膳。方良媛就姗姗的来了。

　　昨日在御花园看到，见她被那李浅染百般凌辱心中有些恻隐，替她求了个进宫的由头。只是宫宴上先有李浅染拔得头筹，又有王燕燕气质出众，倒也未曾怎么留心她。

　　今日一看，她换去了那一身明黄色衣衫，穿了一件水红色襦裙，讨巧的步摇也是令其姿态万千步步生花。

　　眼前女子和昨日大不相同，目含柔情，娇唇欲滴，我见犹怜倒是一点不假。

　　打量了她几眼，看的那方良媛一脸局促这才开口，“昨日入宫了以后，方良媛睡的可好？”

　　方良媛一听这话，面色更是尴尬，斟酌了半晌才出声，“臣妾昨日在御花园同文夫人一起冲撞了皇后娘娘，蒙皇后娘娘大度，羽裳这才有幸入宫服侍陛下，如此大恩，心中感恩戴德，今日特来拜谢。”

　　说完身后的一个小丫头就递上一个锦盒，跪着呈了上来。

　　白清菡心中有些讶异，昨日看着这方良媛也不像是这般会玩弄唇舌之人，怎么今日一见却是大不相同了，到底是这宫中的水土滋养人。

　　她丹唇微启，“苜蓿，打开瞧瞧方良媛的一番美意。”

　　盒子虽然只是个不能再普通的匣子，只是打开一看却是有些意思。

　　里面是一支浅色步摇，分为三个分钗，尾部又束在一起，合三为一，样式精巧，手工虽然算不得是上乘，但再看那花样居然是浅瓣梅花，她不动声色的将盒子盖上，心中却是对这唯唯诺诺的人有了改观。

　　昨日在御花园里面虽然她表面上看着是性子懦弱对李浅染百般劝阻，想必是深知在这宫里要谨言慎行。宫宴上自己说的话她倒是记得牢，今日送的这步摇也是遂了心意，心思缜密，不喜出头，这样的人物生在一个小门户里面明哲保身倒是足够了。

　　“你父亲方元参任云都府尹六年，在这之前是一个小小的乡绅。因了陛下登基，他使了钱做了个府尹。你母亲是一介歌女，听说容貌出色被纳为侍妾。方家主母是太尉表妹，说起来你与那文夫人也算得上是自家人了，难怪那日在御花园里对她百般劝说。”

　　字字珠玑，声声带笑，却听的那方良媛是越发的不安。

　　白清菡见她噤若寒蝉的样子，话锋一转，“据闻你在入宫之前擅于制作朱钗，今日这梅瓣步摇可是你做的？”

　　她面色这才稍稍缓和过来，正巧这时苜蓿给拿了座椅，心中松了口气的坐下来，“回娘娘，臣妾手艺粗糙，不过是做着玩耍。昨日听闻娘娘爱梅，就做了这步摇。虽说拿不出门面，但还是心想着要谢娘娘一番提携。”

　　“步摇虽是粗糙，但仍可雕琢。只是不知这物件欢喜被人雕琢与否？”

　　本来放下来的心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又悬了起来。

　　方良媛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唇。“步摇粗劣，恐怕经不起精细的雕琢，娘娘一番好意恐怕要扫兴了。”

　　一旁的苜蓿听到这样的回答，不由得多看了那方良媛几眼。虽是一副怯懦模样，这推辞的话却是说的滴水不漏，看来娘娘这次是看错人了。

　　见皇后娘娘一直没再回话，方良媛起身福了福身子，面带歉意的说了句，“一早就来叨扰娘娘，想必娘娘也有些乏了，臣妾先告退了。”

　　白清菡寐了双眼，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

　　看着那方良媛和身边的婢子走远，苜蓿这才开口问道，“适才娘娘为何不直接说明利害，让其依附于我们？”

　　只见那人缓缓睁开眼睛，“这方良媛说到底打的是明哲保身的主意。像她这样胆小懦弱的人，但却又不是毫无主见，若是我直白相逼，指不定她背地里做出些事情来。”

　　她站了起来，吸了一口气。懒散的伸展了一下腰肢，这才回过头对着一脸思索的苜蓿补了句，“你们娘娘我又不是急缺人手，有你苜蓿一个啊，就抵得过了。其余的只要不帮着那韦贵妃为虎作伥，我也就不介意了。”

　　苜蓿听到这话倒是喜笑颜开，走过来凑在她身边说了句，“娘娘吩咐做在内院的秋千，奴婢已经派人做出来了，是否去瞧瞧？”

　　白清菡兴致勃勃，“这么快的办事效率，非我们苜蓿姑姑不可了。”

　　一到内院，白清菡双眼顿时有了神采。初来这太和宫的时候，只知宫外那一大片莲池风光正好，后来方知这内院才是别有洞天。

　　小亭鱼池，木槿花盛，除此之外桌椅棋盘样样都有，让人不禁感慨有些遁世隐居的韵味。

　　此时木槿树下加个竹编镂空的秋千，绳索缠绕在高大的枝桠上，两边不知用了什么材质的东西细细在外面绑了几遍，倒也不觉得繁重，反倒是那颜色讨喜正好添了些活泼景致。

　　她径直走到秋千旁，正打算坐下的时候，却猛然看到秋千下边有个不易发现的小格子。一脸疑惑的看着苜蓿，只见那苜蓿也不说话，一脸得意地笑。

　　打开一看，居然里面还有小小的三层，虽是不大，但每一层都装有不同的东西，或吃食或薄被或书简。每一层又各有一个木制的开关挟制着，想必是为了秋千在晃动时固定住里面物品而设的。

　　还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白清菡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神色得意的人，“真是看不出来，苜蓿你还有这样细致的心思。”

　　“奴婢若是有这样的心思，就不会老被娘娘说不懂迂回了。”苜蓿一边笑着说道，一边从婢子手中拿过茶水糕点放在一旁的小桌上。

　　白清菡坐了上去，嫣然一笑，“若不是你，那还有谁？”

　　“你尽心为我选了暖脚的人，这藤椅就当是你的回礼如何？”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那赵禹正从回廊里绕过来，一脸打趣的表情看着自己。

　　心中虽有些讶异，仍是起身福了福身子问了安，“陛下心思精巧，倒是少见。”

　　赵禹听到这话自顾自的坐在小桌前，把玩着放在一旁的棋子，“你我夫妻，说这样的话倒显得生疏了。”说着摆了摆手示意苜蓿和婢子们都下去，还不忘笑着说了句，“朕想与皇后独自相处，你们先退下吧。”

　　苜蓿听到这话，低头笑了。带着近侍和婢子就退下了。

　　白清菡倒是少见的没有反言讥讽，只是施施然的坐在石桌对面。拿起那白色翡翠棋子，抬眸深深看了一眼眼前男子，“陛下是否想要与清菡对弈一番？”

　　眼前男子不说话，却轻轻的将手附在白清菡手上，惊得她脸色一变。那厢却是言语暧昧的说了句，“我只是想着昨日与你说的跟上章程一事你想的如何？”

　　一说到这个事情，白清菡脸色一红，“陛下与我有言在先，如今是看着清菡在宫中势单力薄，想反悔吗？”

　　话未说完，手却一紧。还没反应过来那赵禹就已经飞身在石桌上，轻轻一带，自己一拉扯也跌入他的怀中，仰头一看，此人正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双手紧握，好不暧昧。想要挣扎，那人却凑在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她这才缓缓的勾住赵禹的脖子，再无一言。

　　站在一隅的苜蓿满脸尴尬的看着眼前的人，“文夫人，奴婢早已与你说过，陛下说要和娘娘单独相处，你却就这么硬生生的进来........”

　　李浅染眸光微敛，看着树下那两人，只见陛下随意坐在石桌上，满脸宠溺的看着怀中女子。女子双手娇柔的勾在脖子上，一双纤手露出来显得格外的柔美。

　　似是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惹得那女子笑个不停。郎情妾意，好不风流。本是一副活色生香的画面，落在面前这两人身上，倒是出尘脱俗起来。

　　她缓缓转过身去，“是我思虑不周，劳烦姑姑了。回头要是娘娘问起来，就说浅染他日再来拜会。”

　　觉察到人已经走远，白清菡松了双手，一脸怒意的看着眼前似是很享受的人，“文夫人已经走远，陛下可以松开我了。”

　　赵禹倒是也不尴尬，只是轻轻松开她，“清菡身上的味道格外与他人不同。”

　　白清菡理了理衣衫，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水，并不接他的话。

　　“方才清菡不是还说在这宫中势单力薄吗？我看这文夫人就不错，今日这事一过，你们就可在这宫里相依为命了。”

　　白清菡看着眼前漫不经心的人，轻轻一笑，“陛下倒是考量周全，这李太尉何等人物，与左相家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说是为了清菡考虑，不如说是因为可以制衡韦家罢了。至于清菡，只不过是在中间充当一个引路人，这文夫人张扬不失心机，也算是个好苗子。”

　　眼前女子谈吐间隐约有些怒气，倒是惹得赵禹心里一阵好笑，“清菡说我利用你当引路人，那又为何早早的吩咐苜蓿若是今日无论何时来的是文夫人便无需拦阻呢？”

　　四目相对，谁也不肯先张口，最后还是赵禹缓缓地斟了一杯茶水，去碰白清菡握在手中的杯盏，“既然都有算计，又何必计较多少呢？”

　　走出太和宫的李浅染，还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一旁的小丫头秋水忍不住问了句，“夫人为何脸色不太好看，这皇后娘娘是否真如传言一般不好相处？”

　　李浅染冷哼一声，“她是否如传言不好相处我不知道，陛下与她相处的好我倒是亲眼所见，回宫以后把礼备上，明日再来。”

　　“这礼是送给谁？”

　　李浅染没有再说话，只是坐上了车辇。

　　秋水站在原处想了一下，怎么说变就变？来之前夫人还说这礼物应该送去云华宫，只因这韦贵妃受宠多年，皇后娘娘地位摇摆是不用理会的。

　　现在怎么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就变了心思呢？

　　她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见那车辇要走，这才疾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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