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孩子抚养权?
乔汐眼中蕴含的笑意快速褪去, 表情逐渐凝固。
旁边的男人,脸色冰冷,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她顿时有不好的猜想, 心猛地往深渊沉没:“你在说什么?”
“经过考量, 我认为我们有必要提前约定孩子抚养权的归属。”江怀行停顿一会,“将来我们分开, 孩子抚养权必须归我, 我给你适当的补偿。”
明明天气晴朗, 阳光洒落进来, 夏季独有的灿烂,在这一刻, 乔汐仿若置身寒冷的冬季,遭受暴风雪袭击,嗓子像被人狠狠掐住,久久说不出话来
江怀行说什么?
他说,他们将来分开, 孩子抚养权必须归他?
所谓将来分开, 真不是哄骗她签下协议、便立刻跟她分开的借口吗?
满心期待地来找江怀行,结束他们的冷战, 却是得到这样的结果,她具体说不清此时心里的感受。
苦涩、慌张、无措……
通通化作疼痛, 席卷全身。
良久后,她终于找回语言能力, 红唇微颤:“你叫我签抚养权归你的协议?”
“是的。”江怀行拿起一支钢笔,递给乔汐,“协议内容可以修改, 你有不满意的地方,标记出来,等最终版弄好,我们各自签字,拿去做公证,一人一份。”
男人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荡在整个书房,乔汐耳边循环播放。
那么一瞬间,她无比希望一切是假的。
可惜,手中拿着的协议,和江怀行递过来的钢笔,都在提醒她,这是真的。
江怀行不要她了,想和她分开,还剥夺她的抚养权!
天崩地裂,不过如此。
深呼吸一口气,她强忍临近崩溃边缘的情绪,表面佯装平静地问:“你说的将来分开,是多远的将来?孩子是我十月怀胎生的,抚养权凭什么归你?”
“我不确定是多远的将来,但你觉得像我们这样,能过多久?”江怀行放下钢笔,“伊伊是女孩,你可能教不好她,跟着我,则不同。”
能、过、多、久?
这四个字,像四支利箭射中乔汐的心脏,鲜血淋漓。
终究是彻底厌烦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所以,想要驱逐她离开?
为获得孩子抚养权,故意说的将来分开,营造出一种当前不赶她走的错觉?
预想过许多次江怀行甩掉她的画面,害怕得有一点风吹草动就紧张兮兮,然而她没料到他的无情,狠心到这种地步,猝不及防地提出来,甚至毫不掩饰对她的厌烦。
乔汐竭力控制内心的波涛汹涌,尽量不让江怀行看出自己的崩溃,咬牙问:“伊伊出生以后,我有哪点教不好?难道我教不好,你就能教好她?”
“一定要我把话说得很直白吗?”
伴随浓浓嘲讽的话语传入耳中,一些往事浮现在眼前,乔汐面色微微发白,将协议扔在办公桌上,一字一顿地道:“我、不、签!”
说完,她大步流星地往外面走去。
“乔汐。”
江怀行叫她,乔汐充耳不闻,用力关门。
门关上的一刹那,声音巨大,周围犹如遇上小型地震,或多或少受到力道的影响,重量轻的物体有移位迹象。
到了书房外面,不用面对叫她签抚养权协议的江怀行,她想欺骗自己刚刚经历的是一场虚幻噩梦,梦醒过来就好。
但体内止不住的疼痛,让她无法欺骗,只想嘲讽自己的天真。
从她认识江怀行的第一天起,整整十年多过去。
期间,他当上他女朋友,和他恋爱,再到举行盛大的婚礼,生下女儿,女儿目前快到上幼儿园的年纪,一家三口勉强算是幸福快乐地生活。
即使他一直不想和她领结婚证,她不再奢望和他成为法律上真正的夫妻,甚至无所谓地想,没有结婚证,没有关系,他们是世俗承认的夫妻,他们也能一生一世。
连他公司上市,会把他们不是真夫妻的事情曝光,她无可避免地遭到旁人的闲言碎语,在那一天到来前,她努力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到时好消化这件事。
底线一降再降,本以为能紧紧抓住他。
当底线降无可降,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从头到尾没有抓住过他,他压根不会向她敞开心房,允许她走进去,也没想过让她成为他真正的妻子。
不止这样,他以她教不好孩子为由,要夺走她的抚养权。
到头来,十年多换得一场空,连怀胎十月、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都要失去。
水雾悄悄地在眼底深处形成,乔汐好想大哭一场,质问江怀行,为什么对她这般残忍。
可是,又有什么用?
在不爱你的人面前,以为哭得肝肠断绝,他会对你产生怜悯之心吗?
不会的!他只会嫌你烦,哭声大,吵到他。
恐怕她死了,江怀行也不会感到一丝一毫的难过。
前些天,陈瑞安被周宏达杀害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果她没有拒绝周宏达,死的那个人可能是她,他不曾给予她连只字片语的关心,完完全全不在意她的生死。
深呼吸一口气,她使劲逼退眼中的水雾,想要回到二楼的儿童房找女儿,发现大半力气丢失,每走一步,都是对心脏的重压,最后只得拐弯走进卧室,躺在床上,一动不想动。
无处宣泄的难过,乔汐唯有躲在被子里,尽全力地控制情绪,不让自己崩溃。
泪水终是不敌难过,从眼角滑落,浸湿脸颊和枕头。
一个人呆在绝对安静的空间,偶尔响起她吸鼻子的微弱声音,也许是她疯了,早知道会有今天,还不如接受周宏达,拿他的三千万,死的那个人变成自己,就能避免今天遭遇的一切。
至少,死之前,不知道江怀行想甩掉她,要抢走她的孩子。
还可以做一下美梦,他其实是爱她的,她死了,他会悲伤至极。
而不是直面看清他的铁石心肠。
儿童房内。
伊伊将奶瓶交给吴阿姨,歪着小脑袋,问:“吴奶奶,我妈妈呢?”
妈妈临走前,对她说了,今天和爸爸带她出去玩,她已经乖乖听妈妈的话,喝完奶粉,妈妈怎么还不回来?
自打上个月以来,在这里工作的人,但凡长着眼睛的,都能看出乔汐和江怀行之间一天比一天僵硬的气氛,身为伊伊的保姆,吴阿姨是感受最深的,最近几天晚上,乔汐天天来伊伊房间睡觉,基本上没回过三楼。
吴阿姨想了想:“估计在一楼。”
伊伊站起来,牵住吴阿姨的手:“我们去找妈妈。”
闻言,吴阿姨马上带伊伊下一楼,试图寻找乔汐。
找完一楼,见不到乔汐的踪影,她干脆问管家:“管家,你看见夫人了吗?”
“没。”管家建议,“你们上三楼瞧瞧?”
依照乔汐的生活习惯,屋子里以外的地方极少去,不在一、二楼,极高的概率是在三楼。
吴阿姨不作多想,带伊伊坐电梯上三楼。
一出电梯,由于惯性使然,伊伊直奔卧室的方向。
吴阿姨想叫住伊伊,因为乔汐都不回三楼睡觉,怎可能在卧室。
奈何,伊伊跑得快,跑到卧室的门前,使出吃奶的力气拍门:“妈妈,你在不在?”
门外忽地隐约响起女儿的声音,许久没动过的乔汐,拉下盖住脑袋的被子。
心情糟糕透顶,眼睛还有些酸痛,说不定红肿了,她不想让女儿看到自己这副样子,想装作自己不在卧室,未对女儿作出回应。
迟迟听不到卧室里的动静,吴阿姨低头对上伊伊透着些许失望的大眼睛,轻声道:“你妈妈人不在,跟吴奶奶下去?”
“不要。”伊伊微撅小嘴,“爸爸呢?”
吴阿姨今天还没见过江怀行,环顾四周一圈,猜测道:“出门了?”
话音未落,隔壁书房的门被打开。
看见是父亲出来,伊伊跑过去,抱住他的腿:“爸爸,妈妈呢?”
半个小时前,乔汐在书房摔门离去,江怀行当前不知道她去哪了,如实说:“爸爸不知道!陪你找找?”
“妈妈去哪了?”伊伊疑惑地眨巴眼睛,“妈妈说,今天出去玩。”
江怀行直视吴阿姨,吩咐道:“打个电话给乔汐。”
而后,他轻揉女儿的头顶:“爸爸有事要出门,你在家要乖乖的。”
目送江怀行消失在电梯里,吴阿姨当即致电乔汐,但电话无人接听。
一旁的伊伊,百无聊赖地玩弄门把,意外打开门。
原先认定母亲不在卧室里,突然看到床上躺着的人是母亲,伊伊忍不住一蹦一跳地跑过去,欢喜道:“妈妈!”
没有人和自己待在同一个空间,乔汐因此放肆地外露情绪。
这会,女儿跑进来,她急忙擦了擦脸颊,避免泪痕被女儿发现。
距离近了,伊伊清晰看到母亲眼睛红通通的,注意力霎时集中,半是不解半是担心地问:“妈妈,你的眼睛……?”
迎上女儿关切的目光,乔汐情绪差点再次崩溃。
江怀行不爱她,也就罢了。
竟然要从她身边抢走她的孩子!
她别开了些脸,假装沙子进入眼睛,不舒服地揉揉:“没事,进了沙子。”
小孩子对母亲有天然的信任和依赖,伊伊特地爬到床上,坐在母亲的身旁,想给母亲吹吹沙子。
与此同时,原先站门外的吴阿姨,现在站在离伊伊和乔汐的不远处。
伊伊即将满两岁半,这段时间语言发育突飞猛进,像是打开某种神秘机关,不管教她什么,她都学得很快,但不意味着她轻易分辨出母亲说假话。
作为看出乔汐说假话的旁观者,吴阿姨莫名尴尬。
伊伊将要出生前,她就来这里工作,从未见过乔汐两眼通红、神情哀伤的模样,今天是第一次见,难免好奇,不自觉地探究原因。
明明乔汐上三楼前,眼睛亮晶晶,似期待着些什么,短短时间,就变成这样,使人不禁想到几分钟前见到的江怀行。
莫不是夫妻俩大吵一架?
乔汐吵输了?
到底是拿人钱照顾小孩子的保姆,雇主的家事,必须聪明地看不见,不要随便地乱想,吴阿姨只在卧室站了一小会,飞快离开。
扫视一眼吴阿姨的背影,乔汐觉得自己成年后,首次这么狼狈可怜,还被旁人亲眼所见。
见女儿上半身几乎贴在自己的身上,认认真真地想帮自己吹沙子的动作,她体内的疼痛减少了些许,泪水彻底止住。
和江怀行在一起的岁月里,女儿大概是她唯一的安慰和得到的东西。
她拿开女儿放在她脸上的双手,挤出一抹自然的笑容:“妈妈眼睛没事了,但妈妈今天不舒服,不能和爸爸带你出去玩。”
伊伊学着母亲一样地半躺在床上,依偎在母亲的怀里,玩着母亲衣服上的小配饰,笑着说:“等妈妈舒服了,我们再去。”
嗅着女儿身上好闻的奶香味,乔汐悲从心来。
不签抚养权协议,江怀行会不会连表面哄骗她的功夫,都懒得做了,直接跟她撕破脸,用其他办法抢走女儿?
她该怎么办?
是坐以待毙,还是求他不要这样做?
顷刻间,乔汐的思绪极乱,不知所措。
“妈妈,你不高兴吗?”
突如其来的询问,打断她的思绪,她不由垂首望着怀中的女儿。
女儿眼中装满好奇,骨碌碌地转动眼珠子,又像在思考如何安慰她。
回想两年多的一天,她在医院的手术台上,历经千辛万苦,终于生下一团小小的婴儿,如今婴儿长成两岁多的小朋友,虽说大人依旧要二十四小时盯着,但小朋友已经会安慰人了。
倘若要问她有没有后悔生孩子,她是不后悔的。
女儿对她而言,如同小天使般的存在,能治愈她。
乔汐勾了勾唇角:“妈妈在想工作的事,有些烦恼。”
伊伊不懂工作是什么,但知道母亲烦恼,就要为母亲消去烦恼。
女儿从床上爬下去,又唱又跳的哄自己高兴,乔汐心情又好了那么一点,也只是那么一点。
假如,两个人想在一起,距离是一百步。
她愿意向江怀行走出九十九步,最后一步由他来走。
现实是她走了一百步,他半步不肯向她靠近,等她费尽力气地走到他的身边,结果被他狠狠一把推开,无声地说,他身边不需要有她,他厌恶她的存在,彻底击穿她的心。
陪女儿度过上午,吃完午饭,再哄女儿睡午觉,几个小时里,乔汐仿若度过漫长的几个世纪。
幸好江怀行不在家里,没被他看见她忍着伤心、强颜欢笑。
明知不要以最大恶意揣测人,可她还是认为,他看见了,百分百是视而不见,没兴趣搭理她。
心里又痛又闷,她急需宣泄口,所以,当林乐晗和甘婧在三人群里,聊甘婧选好的旅游城市,哪个时间段适合出门,她问她们今天要不要出来喝酒。
屏幕前,甘婧瞪大眼睛,充满疑惑问:【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约我们喝酒?】
好朋友不是白做的,对彼此都很了解,林乐晗也奇怪乔汐约她们喝酒。
要知道,乔汐不爱喝酒,需要喝酒的场合,也不见得喝几口,通常是别人喝酒,她喝果汁或是酒精饮料。
林乐晗也问:【你终于对酒有兴趣?尝到酒的好喝之处?】
乔汐没回答林乐晗和甘婧的问题,催促说:【喝不喝?一句话!】
林乐晗:【在家蹲着也无聊,当然陪你喝酒。】
甘婧:【我昨晚通宵,醒了后,一直没起床,还想赖会床,你们先去,我晚点到。】
将见面的地址,发到群里后,乔汐进行简单的梳妆打扮。
坐在镜子前,望着镜中面容难掩哀伤的自己,她连续叹几口气,不得不耐心、费时费力地画了个精致的妆容来掩饰。
当梳妆打扮完毕,拎包下楼,遇见不知忙什么的吴阿姨,刚想叮嘱吴阿姨等伊伊起床后,给伊伊多喝点水,或许是心情不好,导致过于敏感,她总觉得吴阿姨看她的眼神夹杂同情和可怜。
乔汐不由停下步伐,细细端详吴阿姨的眼神。
对的,没看错,吴阿姨在同情和可怜她。
她看起来很可怜吗?
也没很可怜吧?
叮嘱几句吴阿姨,她到车库拿车时,认真一想,自己在感情上彻头彻尾是个可怜人。
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能做的事情,她都做了。
依然换不来江怀行的一丁点喜欢。
车子开出车库,驶向大门,乔汐想赶紧到达喝酒的地方。
喝酒能不能消愁,她没有体验过,可她现在真的很需要喝点酒,和亲近的人聊聊天,宣泄一下情绪。
乔汐和江怀行都不在,吴阿姨担起照顾伊伊的重任,忙完手上的事,立马到二楼的儿童房,用手机看着静音的电视剧,不时地关注伊伊什么时候醒来。
环境静悄悄的,敲门声格外的响亮。
吴阿姨忙不迭地去开门,发现是江怀行回来了。
江怀行环视儿童房内,只看到午睡的女儿,低声问:“乔汐呢?”
“夫人开车出去了。”
“有说几点回来吗?”
早上见到乔汐眼睛通红的画面,冲击力较强,以致于吴阿姨看着江怀行,憋不住地继续探究,江怀行说过什么和做过什么,使乔汐哭泣的原因,嘴上不忘记地回答:“夫人没说。”
江怀行拧眉离开。
注意到江怀行刚才微变的神色,吴阿姨好奇心被吊得高高的。
据她观察,先是江怀行对乔汐爱答不理,后是江怀行和乔汐互相爱答不理,正式演变成冷战,今天情况再度升级。
难不成两人是闹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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