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江怀行说得如此直白, 乔汐岂有听不懂的道理。
现实荒谬又可笑，她没耐心听陈若芝说话，也记不清陈若芝说过什么, 反倒是江怀行听了去，记得清清楚楚, 还拿到今天跟她说，明里暗里地透露, 她怀孕是别有用心。
体内中的怒火转化成无力，沉默好一会后，她问：“所以, 你认为我听从陈若芝的建议，故意怀孕，好趁机逼宫上位？”
四周再次陷入寂静, 江怀行抿唇不语。
陈若芝一教完乔汐如何跟他结婚，乔汐紧跟着怀孕, 两件事发生的先后顺序，相隔将近两个月，他无数次想过, 这是不是太过凑巧。
令人不得不怀疑, 乔汐爱他的那颗心, 是否还像从前的纯粹, 或是时间改变了她, 变得喜欢向利益看齐、不择手段。
江怀行的沉默, 乔汐读懂他的回答。
一股悲凉拔地而起, 将她团团围住，想要狠狠嘲笑自己过往的天真。
原来在江怀行的眼中，她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 不过是使用手段逼他结婚的算计而已，难怪他时常给她一种感觉，他不爱他们的孩子。
乔汐重新坐到沙发上，侧身背对江怀行，不愿多看他一眼：“我总算弄清楚你为什么不想跟我结婚，一提到领结婚证，推三阻四，用你父母不同意来欺骗我。”
江怀行走了几步，选择回到刚才的位置坐下：“过去的事，我无所谓，也不计较，我们一起忘记，一家三口继续……”
“别说得好像你有多委屈似的。”乔汐冷眼扫向江怀行，“你只听陈若芝的话，调查我们的关系，却不来问问我，当初究竟有没有用心听陈若芝说话，恶意猜测我想办法怀孕，受委屈的人是我。”
“陈若芝是你亲生母……”
“那又怎么样？你光知道她是我亲生母亲，我问你，我明明有亲生母亲，为何会被乔家收养吗？”
江怀行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被迫撕开血淋淋的伤口，一些水雾浮现在眼睛表面，乔汐努力地压制下去：“因为我是陈若芝前男友的遗腹子，那个男人父母知道她怀孕，允诺她天大的好处，把孩子生下来，她就能得到。
可惜人家要的是孙子，她生的是孙女，货不对板，人家反悔了，她什么都得不到，她没办法养活我和她两个人，我又阻碍她嫁入豪门，她仗着我养母心地善良，将我扔给乔家，然后一走了之。”
有人期待过她的出生，可她性别不符合他们所想，他们便肆无忌惮地抛弃她，就连她的亲生母亲也嫌弃她，帮她找一对条件还可以的养父母，已属是最后的良心。
乔汐向来不爱说她家里的事，没跟他提及过她父母是不是亲生的，若非他找人调查她和陈若芝的关系，他还不知道是被乔家收养的，现在首次听她主动提及，江怀行微微一怔。
“陈若芝找了个有钱人结婚，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塑造未婚未育的人设”乔汐揉了揉眼睛，“我从小到大，都被她要求，不能对外说我们是母女，对于这种母亲，请问我为什么听她的话，做出愚蠢的行为？”
不真心爱孩子，怀孕是为了和某个男人结婚，生孩子是为了换取利益，发现孩子换不来利益，眉头不皱一下地把孩子扔掉，只有陈若芝做得出来这些事。
遇上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是什么滋味，她已经体验过。
何必让自己的孩子，和她拥有同样的经历。
两人四目以对，江怀行看不出乔汐存在一丝一毫的说谎痕迹，认定她受陈若芝唆使而想办法怀孕的心理，开始一点一点地瓦解。
“我猜你，肯定没查到我和陈若芝断绝来往的时间。”乔汐收回一半目光，“好心告诉你，我们是三年前断绝来往，原因是我受不了她，经常叨叨我要抓住你这颗摇钱树，想从我身上捞好处。”
脑海中似有什么东西炸开，江怀行神色不禁一变：“你们三年前断绝来往？”
乔汐嗤笑道：“不然呢？把我当小猫小狗的亲生母亲，我留着做什么？让她吸我的血，顺带吸你的血？你愿意，我都不愿意！”
别跟她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孩子长大，必须感恩父母。
生而不养，还想吸孩子血的父母，没被送进十八层地狱，就不错了。
江怀行心尖颤了颤：“我……”
乔汐不想听江怀行说话，开声打断他：“陈若芝随便几句话，使你恶意猜测我，这也算了！我想知道你花了多少钱请人查的东西？专不专业就不说了，我倒是感谢那个人，让我看清你到是什么人！”
五岁那年，她被陈若芝扔在乔家。
初时，乔家没收养她，仅是好心照顾她，三番四次催促陈若芝，把她带回去。
陈若芝自然不肯，甚至大言不惭地说她养母：“你身体不好，生不得孩子，既然已经收养一个儿子，来一个女儿，儿女双全，多好！再说，我女儿长得好，又聪明伶俐，你不吃亏！”
她养父母结婚多年，由于她养母身体养不好，迟迟无法怀孕，最后她养母被陈若芝说服，正式办理了收养手续，她也由此成为乔家的养女。
好日子不长，在她养父的父母天天闹腾下，说必须得有个自己的亲生孩子，逼她养母不顾身体，去做试管婴儿，生了一个儿子，从此，她和她哥的待遇，急剧下降。
许多人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而对她和她哥来说，会哭的孩子没糖吃，只有乖的孩子有糖吃。
大人不看你是真乖假乖，只看你表面乖不乖，给不给大人添麻烦，她和她哥相依为命地长大，哪怕内心和表面再乖巧，养父的父母仍时不时地指着他们鼻子骂：
“没人要的孩子，我们捡过来养，你们居然是不懂感恩的白眼狼！”
“跟你们弟弟抢东西，能耐了，是吧！俩小白眼狼！”
“不听话，我们就把你们赶走，饿死你们！”
一不小心就失去所有的环境，使她和她哥都做过美梦，想着，亲生父母不是有意把他们给别人养的，迟早会把他们接回去，当家人捧在手心上的宝贝。
这一等，等到养父的父母去世，养父母带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弟弟移居到国外，他们被留在国内，从梦中醒了过来。
因此，他们都渴望着，将来和相爱的人建立小家庭，携手度过余生，养大孩子，再帮孩子带孩子，得到未曾得到过的幸福。
认识江怀行，到爱上他，再到和他稳定地恋爱，她期待他和她的将来，悄悄规划好什么时候结婚生子。
即便，他们没当成真夫妻，好歹明面上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最终，现实不但证明她从头到尾的一厢情愿，也证明江怀行不值得她爱，还让她深深检讨自己的眼光，为什么会爱上这样一个人。
不爱她，对她的信任基础约等于零，能给到她的东西十分有限，还要无时无刻提心吊胆，怕他哪天不要她和孩子。
她都不奢望他爱她了。
他呢，倒好，恶意猜测她和陈若芝是一样的人。
人最反感的事情之一，是别人指着你说，你和你讨厌的人一模一样，她也不例外，单单这一点，足够她清空对江怀行所有的感情，一点不留。
清楚一切是自己误会了，江怀行心慌得厉害，诚恳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听陈若芝的片面之词，对你产生误会，我会弥补我的过错。”
乔汐从最初的愤怒，悲凉，无力，到现在的平静，是彻底想清一件事。
抛开江怀行爱不爱她，他们也不合适。
她受够永远当主动的一方，江怀行如同施舍的态度，并不在意她付出多少，还在她不知情的状况下，用他自己的想法来恶意猜测她。
有的人，当同学、朋友等等，没和他形成亲密的男女关系，不用朝夕相对，每次短暂的相处，是很难看到他美好以外的一面。
当朝夕相处，认识的时间长了，他必然暴露不美好。
人无完人，她不怨恨江怀行的不美好，也可以无所谓他的恶意猜测。
说到底，她之所以把感情生活过成负面重重的样子，无外乎是她脑子进水，非得死心眼抓住江怀行不放，不懂及时止损。
“弥不弥补的，有什么意义？”收回落在江怀行身上的目光，乔汐望向其他地方，“如果你真想弥补，麻烦你认真执行和我的一刀两断！”
“伊伊那么小，你忍心让她没有父亲吗？”江怀行紧紧握住乔汐的手，“之前是我的错，我……”
乔汐甩开江怀行的手：“我再说一遍，你不跟我抢抚养权，大家做个体面人，我不剥夺你的探视权，不会禁止你和伊伊接触。”
“你还爱我，不是吗？”江怀行当前唯一依仗的，只有乔汐对他的爱。
“爱？”乔汐嘲讽笑出声，“遇到你这种人，再多的爱，也经不起消耗。恭喜你，你成功消耗完我所有的爱，你自由了，不用担心我缠着你，你去找别的女人吧。”
“不要这样，我知道你在说气话。”江怀行慌乱不已，满腔充斥后悔，以及些许的自欺欺人。
“我不这样，还能怎样？你闯入我家，死赖着不走，我心平气和地跟你说话，没报警抓你，已经是客气！”乔汐拿出手机，设置一分钟的倒计时，“给你一分钟的时间，马上给我滚！”
“我不走。”
“你做好迎接派出所一日游的准备。”
乔汐不跟江怀行开玩笑，当真在拨号键盘输入‘110’。
江怀行余光扫到醒目的报警号码，纵然再慌乱，再害怕就此失去乔汐和女儿，决定先离开，避免进一步惹恼乔汐，引来乔汐对他愈发严重的反感。
可是，他一踏出大门，乔汐迫不及待地关门。
不轻不重的关门声，似在暗示他以前做了蠢到没药救的事情。
走进电梯，身处狭小的空间，他全身上下被后悔占满，原先好好的生活，都被他亲手搞砸了，幸好，乔汐没到极其绝情的地步，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是断不了的紧密纽带，来得及补救。
事关乔汐饭碗的东西在她手里，甘婧一下飞机，直奔壹号花苑。
食物中毒带来的虚弱，使身体没完全好，给完乔汐东西，她躺沙发上一动不动的：“不想吃外卖，我要在你家住几天，你用好吃好喝的伺候我。”
乔汐点点头：“好啊，你帮我带孩子，我做饭给你吃。”
分辨出乔汐看似正常实则有气无力的声音，甘婧坐起来：“你不对劲！”
乔汐懒得隐瞒了：“我江怀行昨天说跟我领结婚证，今天也来找过我，我拒绝了。”
“卧槽！”甘婧犹如自带x光的功能，想把乔汐心肝脾肺肾都看清楚，“你终于出息了！竟然学会拒绝江怀行，还拒绝大到没边的一块饼！”
“……”乔汐无语凝噎几秒，“人又不是一直没出息到死。”
“别人说不准，你……”甘婧甩给乔汐‘你懂’的眼神。
“好吧，我确实挺没出息的。”乔汐一本正经地扫向甘婧，“但是，我和江怀行真没可能了。”
“你找第二个男朋友谈恋爱，我考虑相信你这句话。”甘婧伸手，向乔汐索要她刚剥好的柚子。
“不用找第二个男朋友谈恋爱，我实话告诉你，我和江怀行真没可能，是因为他暴露了，不止看不上我，还看不起我。”乔汐不想用‘看不起’来形容，实则，这个词最贴切。
见甘婧眼神直勾勾地示意她说下去，她长话短说，把昨晚到今天中午的事，都给甘婧说了。
咽到一半的柚子，突然咽不下去，甘婧被呛到猛地咳嗽：“我不知说江怀行说什么好？他有钱，他有理？”
“有个鬼的理。”
“得亏江怀行母亲算个人，碰巧今天告诉你真相，否则，你和江怀行领完结婚证，他一想起自己介意你‘怀孕上位’，动不动就闹离婚，你不知道原因，各种怀疑自己，天天内耗，也扛不住。”
依照江怀行不爱有话直说、任由别人揣测他想法的性格，乔汐相信甘婧说的，他们领完结婚证，一定过上甘婧描述的生活。
一件问问她就能搞清楚的小事，江怀行憋了三年多，才机缘巧合地说出口，若没有机缘巧合，江怀行搞不好会憋一辈子。
历经追求、恋爱和三个人生活，前两个阶段，江怀行这种很多事需要她揣摩的另一半，勉强称得上具有忍不住探究的神秘感，随着同一屋檐下，时间久了，回首看看，好累。
她是人，不是藏在江怀行肚子里的虫子，一天到晚猜他为什么生气，对她哪里不满，她哪里惹到他，浪费时间，又浪费生命。
不忍直视以前的生活，乔汐郁闷地捂住眼睛：“悔不当初，我该听我哥的，跟江怀行谈谈恋爱得了，别想结婚这回事。”
甘婧喝下半杯水，顺了顺气：“豪门水深？江怀行水更深！”
“他的心思堪比海底针。”乔汐也不知道以前，自己怎么就孜孜不倦地揣摩江怀行，“猜对了，还好！猜不对，我的天，他能好久不理我，当我是空气！”
“踹都踹了！下次找个长嘴巴的男人恋爱！”甘婧不好意思说，换作她是乔汐，江怀行近不了她身边，乔汐还能和江怀行在一起七年，毅力可嘉。
“我刚真正结束一段恋情，下一段恋情，我不一定有勇气谈。”乔汐不考虑换个男人结婚，一来少有男人接受她不再生孩子，二来她不希望女儿受委屈，“我又不想结婚，孤独终老吧！”
“你神经病吗？谁谈恋爱，次次是奔着结婚去的？”甘婧白乔汐一眼，“你对哪个男人有好感，提前告知对方你的需求，你只想恋爱，不想结婚，单论你的长相和身材，一抓一大把男人排着队跟你恋爱。”
“有道理。”
“是真理！你这脑子，我特别好奇，你是怎么从p大数学院杀出来的？本科到研究生，一路顺风顺水地毕业，为了来钱快，进金融行业，也做得风生水起，一到感情，你脑子就不好使了！”
“像你说的，我见识少。”乔汐真心觉得自己见识少，眼看奔三的年纪，只有过一段感情，占据她整整十年多的时间，从青葱到成熟。
“回江家里里外外地搜一遍，看江怀行是不是给你下蛊了，整了个拨浪鼓来控制你！”甘婧端端正正地坐着，扶住乔汐的肩膀，让她和自己面对面，然后苦口婆心地教育她。
不知不觉，两人聊到林乐晗下班，来这里找她们。
林乐晗去有泳池的阳台上，陪在玩水的伊伊玩了会，遭到伊伊嫌弃她不会玩漂浮在水上的玩具，转而找甘婧和乔汐聊天：“我来时，见到我们太子爷。”
甘婧兴趣缺缺：“你见到你顶头上司，不奇怪。”
乔汐更加没兴趣：“是的。”
“不，我是在这里遇到他的，他也住壹号花苑。”林乐晗早上知道乔汐昨晚回来b市，甘婧今天也回来b市，特地下班后来见她们，车还没开进壹号花苑，就看见太子爷的车往壹号花苑里开。
“你们金融街工作的人，有条件的，不都想在附近买房子吗？你们太子爷住这里，十分正常，反而是，你住在这里，目前来讲，靠乔汐最靠谱！”甘婧吐槽。
“……”林乐晗扭头望向乔汐，“我们太子爷和你住同一栋楼，我们坐同一部电梯上来的，他住18楼，你楼下的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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