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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030章


  第030章

  就连王香芹自己都没有想到, 忐忑的威力竟然那么大。

  怎么说呢真不愧是她上辈子的神曲

  好家伙, 听她唱了忐忑,不光全家人都跟着一起忐忑了, 还吓得六郎换了一种错法

  王香芹用眼角小心翼翼的看朱母的脸色, 这以前, 每次六郎算错了账本的时候, 都是二嫂宁氏不停的闹腾,又是咋呼又是跳脚的,一副恨不得立马开了六郎的模样。朱母却永远都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定样子, 每次王香芹觉得, 二嫂还是太年轻了,瞧婆婆多稳呢。

  可这回,一贯稳稳当当的朱母却变了脸。肯定不能跟宁氏那样瞎咋呼,可她却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 目光直勾勾的望向坐在桌前的六郎,哪怕什么都没说, 可她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种相当危险的气息, 惊得六郎脊背一凉,冷汗直冒,头皮发麻。

  伴随着宁氏一声接着一声的打饱嗝, 朱母终于慢悠悠的开了口:“六郎”

  六郎他腿软, 要不是原本就坐在长凳上,他真的能像先前摔了蛋的温氏一样软瘫在地上。事实上,他还不如温氏呢, 这不,光坐着还不成,他抓着桌子的边沿,生怕自己缩到了桌子底下去:“娘、娘我这就重算,立刻重算一遍”

  “嗝嗝”宁氏打嗝打到怀疑人生,终于看不下去的二郎给她端了碗热水过来,让她喝口水压一压。二郎还拍了拍六郎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六弟啊,你要明白你最重要的任务是算账,地里的活儿有二哥呢,你好好算慢慢算。”

  不单二郎这么说,人在堂屋的朱家兄弟几个都纷纷附和,表示横竖如今还没到农忙,家里人多,活儿忙得过来,让六郎安心算账,不用惦记地头上的活计。

  如此兄弟和睦的一幕,落在朱母眼里自是万分满意的,她其实已经不大在乎地里的活儿了。道理很简单,朱父和前头五个儿子都是老庄稼把式了,农活绝对没问题。反而六郎,他打小就去念书,就算农忙时会帮衬一把,那肯定不能同老庄稼把式比。地里少了六郎不会有太大影响的,至于算账的事儿嘛

  想到这里,朱母轻抚狗头笑而不语,用眼神给了六郎无穷大的压力。

  再度从头开始算起,这回六郎是一直算到了晚饭后,也亏得如今天气越来越热了,天时也跟着长了,这要是放在冬日里,只怕这会儿都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要知道,就算老朱家如今已经不差钱了,却仍然没有点油灯的习惯,真要是天黑前都算不完,怕是得等明个儿天亮后再说了。要是这样的话,别人且不说,六郎注定得是彻夜未眠的。

  好消息的是,第三次重算后,六郎得出的数字跟王香芹一致。朱母长出了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宁氏却长叹了一口气,她梦寐以求的事儿啊,终于出现时却被揭穿了,多难受啊

  坏消息也是有的,尽管王香芹也觉得很抱歉,可她不得不告诉六郎,明个儿她还要给猪们唱歌。

  唱歌

  六郎很想问问他四嫂,你管那鬼哭狼嚎的声音叫唱歌还非说是猪喜欢听,那他也姓朱啊,他怎么就欣赏不来呢

  甭管内心是如何咆哮的,最终六郎还是用死不瞑目的眼神望着他四嫂,随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耷拉着肩膀,收拾东西回屋了。

  尽管最终账目是理清楚了,可这一夜对于老朱家的很多人来说,仍然是个不眠夜。

  碎了蛋的温氏。

  差点儿亏钱了的朱母。

  梦想成真却被瞬间打破的宁氏。

  当然还有换了一种错法差点儿被亲娘打死的六郎。

  难受啊,真的难受啊。而这其中,温氏难受的点还不仅仅是为了那筐蛋,也不知道是被王香芹那声鬼叫吓到了,还是之后宁氏的那番话惊到了她。总之,在辗转反侧了半夜后,她终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却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

  梦嘛,也不是很连贯的,剧情也不是很清晰,但梦里的那种感受,却让温氏感到无比窒息。

  快天亮的时候,温氏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拿手摸了下自己的脸,却发现已经出了一头一脸的汗。扭头看身畔的大郎,却发现大郎四仰八叉的睡得喷香。再看靠角落里小床上的猪毛,猪毛那睡相简直跟他爹一模一样。

  温氏:

  捂着胸口坐了好一会儿,温氏才感觉狂跳不止的心稍稍舒坦了一些。再瞅瞅窗外那天色,起来嘛,略有些早了,再睡会儿吧,方才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噩梦实在是吓到了她,她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了。

  没的办法,温氏只能躺下来琢磨事儿。思来想去,她觉得大概是宁氏的那番话在她心里生根发芽了,兴许她是真的倒霉要不然,怎么就连着蛋碎了两次呢对,最早那次猪毛跑得太快了,可小孩子啊,不就是成天东跑西窜的吗猪毛这两年还乖了不少,两三岁的时候更皮。昨个儿也不对,王香芹唱的是挺吓人的,可她早先第一次听到那首“大山的子孙哟哟哟哟”,也很吓人啊。可听多了还觉得挺好听的,反正她如今已经会唱了。

  很多事儿就怕多想。

  温氏憋了半晌,等天亮后,这颗心还是没放回到远处。倒是循着身体的本能开始干活了,将鸡们从棚子里放出来,简单的打扫了一遍,就开始捡鸡窝里的蛋。结果没多久,就听到隔壁那近乎惨叫般的歌声,她手一抖,鸡蛋又掉了。幸好是掉在了柔软的稻草上,没磕碎,就是把她吓得心跳漏了一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温氏还觉得,她的鸡们今个儿看着精神头不太好,蔫巴巴的。她本人就更不用说了,干啥都心不在焉的,总是忍不住发呆想事儿。

  因为今个儿没下雨,朱母和宁氏又照例出摊儿去了。家里其他人也是各忙各的,整个家最闲的估计就是猪毛和灶台了,可那俩其实也闲不住,六七岁的年纪,最是猫嫌狗厌了,好在村子里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多,如今又是夏日里,他俩一会儿下水摸鱼,一会儿上树摘果子,每天都能玩个畅快淋漓。

  反正等温氏将大部分活儿都做完后,家里特别的安静,就只有鸡叫声,以及隔壁的猪哼哼声。也是,整个家里除了她本人之外,就只剩下坐在背阴处低头做绣活的三郎媳妇。

  老朱家如今就四个儿媳,每个人的性子都不同。不过,早以前温氏倒是跟宁氏说得来,宁氏这人咋咋呼呼的,有她在就不愁没话聊,再说了,就算宁氏性子怂了点儿,可正因为如此,早先跟温氏处得挺好的。反而三郎媳妇个性闷得要命,八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有时候温氏都怀疑,就三郎那闷葫芦的性子,再配上他媳妇,这俩口子别是一年到头都不讲一句话吧

  且说眼下,宁氏忙着小食摊儿的事情,不到晚间不着家。王香芹倒是人就在隔壁,可温氏怵她,只恨不得离得远远的,哪里有送上门去的道理偏她娘家离得还远,懵了半晌后,她索性去找隔房的嫂子说话。

  朱家亲眷多,且多住得不远。

  温氏很快就找到了说话的人,她不敢提昨个儿摔了一筐子鸡蛋的事情,别人可不是她婆婆,真没那么大气,就算摔的是她自己的鸡蛋,只怕还是要叫人说嘴的。她只说自己最近做啥事儿都不太顺利,问问可有啥讲头没。

  王香芹可不知道自己给大嫂带来了那么浓重的心理阴影,她只径自待在猪舍里,跟她的猪们相亲相爱。

  还真别说,这系统有时候看着是挺坑爹的,可效果也是很硬核的。从王香芹将每日必唱的曲目更改成了忐忑之后,猪舍里的猪们一下子活泼了许多,肉眼看着就是兴高采烈的。吃饭胃口开了,喝水咕噜噜的,哪怕互相打闹嬉戏都透着一股子傻乐的劲儿,整个猪舍仿佛都洋溢着幸福美满的气息。

  很好,就继续这么下去吧,也不枉费了王香芹拼着崩人设的勇气去唱忐忑。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她每次唱忐忑前,都有检查门窗,务必不能叫别人看了去。

  听是无所谓的,忐忑之所以被称之为神曲,并不单单是因为那魔性的歌词和调子,而是必须加上歌唱者的面部表情以及眼神。

  用系统的话来说,就是情绪要饱满,表情要到位,眼神里要有戏

  王香芹深以为,系统应该感谢它没有实体,这要是有实体的话,一定会被打屎的

  试想想,仅仅是让人听到了声音,就造成了昨个儿那般惨烈的结局,这万一叫人看到了她唱歌时的表情和眼神,那恐怕结果就是二选一了,要么看到的人以为她疯了,要么就是自个儿疯了。

  家里人都对她不错,就连最不对盘的大嫂温氏好了,人家也没做错什么事儿。这摔了蛋倒也罢了,万一真把人吓出个好歹来,多亏心啊

  抱着这样的想法,王香芹只有等唱完歌以后,才将门窗打开,同时开启通风设备,让猪舍里的空气流通起来。要知道,浑浊的空气也会诱发很多疾病,就算不生病,处于臭烘烘的环境里,猪们也高兴不起来的。

  等差不多半上午时,四郎挑着担子过来了。自从家里打了井以后,四郎就省了不少力气,哪怕他还是会从井里打水装满外头的水缸,可起码不用大老远的去河边打水了。只是,水是省下了,别的活儿还是得干。

  比如,挑粪。

  天知道六郎有多稀罕这个活儿,可惜四郎不让的。想想看,他媳妇平日里就老待在猪舍里,又不往田间地里跑,早先还可以挑水过来见到媳妇,自打水井开始使用了,他可不就只剩下挑粪了吗不过,四郎也是很疼惜弟弟的,挑粪的活儿虽然没让出来了,他倒是将浇粪的活儿给了六郎。

  每当六郎从猪舍这边挑粪到田埂上,他就会高声招呼道:“六郎六郎你要的粪来了”

  往往话音刚落,六郎就眉飞色舞的朝田埂上奔来。

  对于浇粪这个完全不需要脑子的活儿,六郎老稀罕老稀罕了。

  这个时候,大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所在。因为春耕时到底不是那么的赶时间,所以家家户户都是干半天后回家吃饭,然后歇一会儿再继续干活。可等到秋收那就完全不同了,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急吼吼的赶工,连午饭都是由家里的孩子送到地头上的。

  爷,爹,叔来吃饭了

  六郎,你要的粪来啦

  多么熟悉的画面啊,只怕又是美得叫人不敢看。

  幸好,离秋收还有那么一小段时间,起码在这期间,六郎还是可以保持他的幸福生活。六郎勉强算是幸福的,温氏就真没那么幸福了。等到了晚间,家里人将桌子拖到了院坝里,吹着微风,吃着喝着闲聊着时,宁氏突然想起了一个事儿。

  “大嫂,今个儿你娘家人来送鸡蛋时,我跟人聊了聊,他们让我告诉你,你运鸡蛋的法子不对。你不能在竹筐子底下加干稻草,那样不管用,得装上米糠,或者木屑也成。还说啊,你可以把鸡蛋捆成那种长条形,外头包上草,每个蛋都隔一点距离,这样蛋跟蛋就碰不着了,你提在手里,只要不丢开就不会碰碎了”

  宁氏叨逼叨逼了不少法子,听得温氏脑门上青筋直跳。

  “你把我摔了鸡蛋的事情告诉我娘家人了”

  “对呀,不止昨天那个事儿,我还特地跟他们说了上回你也摔了。啧啧,他们跟你一样啊,心痛啊,赶紧教了我几个法子,叫我转告给你。对了,还有啊”

  还有什么都不重要了,温氏又要不好了,她白日里还在惦记宁氏,想着要是宁氏不出摊儿,家里还是挺有人气的。结果呢这才一天不到,宁氏就再一次成功的拉到了仇恨。

  “你咋那么大嘴巴啊”温氏气啊,气到直翻白眼,一点儿也不知道宁氏口中的好法子。马后炮谁不会啊哎哟她的心哟

  眼看温氏又捂着心口难受上了,宁氏止住了话题,想了想后又道:“也是,你娘家人的法子再好,也抵不过你倒霉啊就算真照样画葫芦的做了,你一下子摔个大马趴,估计也不管用。”

  温氏:

  “叫你别说了,你还说”

  “你闭嘴我不想听”

  在温氏的强烈抗议之下,宁氏终于不再提跟蛋碎有关的事情了。可温氏心里那股难受的劲儿啊,快别提了。想来,今夜又将是一个不眠夜。

  后一天,温氏提前跟朱母打了招呼,说她要出门一趟。朱母急着出摊,懒得理她,只点了点头表示允许。倒是宁氏多嘴叮嘱了一句,让她路上千万小心,毕竟她这人倒霉啊

  很好,宁氏无师自通了哪壶不提开哪壶。

  而就在这天下午,温氏外出归来后,双眼通红,满脸气愤,嘴巴叭叭的动着,就好像是那种气狠了骂不出声儿来,只能在心里憋着狠劲儿骂人祖宗的样子。

  其他人都不敢触她的眉头,直到朱母和宁氏回来后,由哪壶不提开哪壶的宁氏问出了全家人心中的疑惑:“大嫂你又在哪儿受气了还是又倒上霉了,吃亏上当受骗了这回亏了啥我记得你出门那会儿没带鸡蛋呢。”

  温氏恨得咬牙切齿,头一回没对宁氏发飙,由此可见,她在外头是真的受了天大的气。

  “我听隔房的嫂子们说了,南山村那头有个刘神仙,算命特别准。这不是你老说我运气不好,总走背运,我就想着找个能人帮我算一算,看看我到底能不能养鸡。哎哟,嫂子们乱说,那啥刘神仙,根本就是个骗子”

  宁氏听得津津有味的,使唤二郎给她倒了碗水,指明要凉的,又顺势问道:“骗子他骗你啥了”

  这个问题问得好。

  温氏狠狠的一拍桌子:“我都知道他是个骗子了,还能叫他骗了去我当场就揭穿了他,告诉他,我不傻,我不会上他的当反正最后我也没给他钱,我还把他的算命摊子给掀了。要不是旁边的人拦着我,我都恨不得打死他”

  看来真的是被气狠了,宁氏连水都不着急喝了,急忙忙的问她:“他到底说了啥你这么生气说你命里带衰啊”

  “那倒不是。”温氏看了眼宁氏手里端着的水,见她不着急喝,就伸手抢了过来一饮而尽,“可别提了,我问他我是不是不适合做买卖啊你知道他咋说他说,你挺合适的,能做很多次买卖,反正失败了再来呗,多大回事儿呢。”

  这当然不是人家算命先生的原话,不过意思倒是到位了。

  其实,算命的是在安慰她,只要有钱,想做啥就做啥,喜欢做买卖就做个过瘾,亏了再来来了再亏,回回买卖回回亏。简单的说,就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得上

  听到这种话,温氏能高兴最叫她气愤的是,一开始她只觉得这算命是想骗她的钱,这不是最老的套路吗先给你当头一棍,然后再说有一线生机,让你拿钱出来做法事,最好再沐浴焚香,反正一定要虔诚。最后,就能逆天改命了。

  温氏以为那算命先生就是这个套路,她在气愤之余就等着对方说出自己心中想的那番话。谁知,对方完全不按套路来,在给她算完命后,就让她付了算命的钱,不多,才十文钱。

  当时,温氏就懵了,不过她仍然抱有一线希望,就觉得吧这人可能是等着她主动发问。想着也成吧,她就配合一下,问问看。哪知,更叫她气到升天的事情发生了,算命先生并不想配合,他只想收那十文钱。

  你让我给你算个命,我算好了你就该给钱啊

  温氏气运丹田一声吼

  这时候就看出环境是如何影响人的。那一声吼,温氏吼出了老朱家的气势,更确切的说,在那一瞬间她完全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愣是吼出了忐忑的调子来。

  啊

  啊呀哟啊呀哟

  呔呔呔呔呔呔呔呔呔呔呔

  真心疼那位算命先生啊这年头,干啥都不容易,唯独容易碰上疯子。为了这十文钱,人家说了一车话,关键是闹到最后没收到钱不说,连摊子都叫人给砸了。这还不算,就像温氏说的那样,要不是旁边看热闹的人拦得快,温氏真能把人家算命先生挠秃了。

  钱,没收到。

  摊子,被砸了。

  最可怕的还是心灵受到了重创。

  要知道,早先温氏只是听到了王香芹的叫唤声,而且隔了一段距离的,两边又是紧紧挨着的,多少还是有几步路的。再说了,王香芹是在猪舍里叫唤,起码中间有一堵墙在,甚至于人家还不是一下子就过渡到忐忑的,前头的“大山的子孙哟哟哟哟”,不是给了适应加缓冲的机会吗

  可算命先生呢温氏之前表现得很正常的,因为她以为自己是被套路了,一派淡定自若的模样。谁能想到呢冷不丁的,对方就发病了。

  当时,算命先生就被吓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好不容易等温氏愤怒的离开后,算命先生就在那儿扼腕不已。你说他今个儿早上出门前咋就没给自己算上一卦呢人吓人吓死人哟呔呔呔

  也不单单是算命先生被吓掉了半条命,围观群众也好不到哪里去。当时看热闹的人里头,还有个蹲在边边上,捧着半个西瓜挖着吃的人。结果温氏爆发的太突然了,那人一下子没崩住,一头就栽倒在西瓜里,整个人摔了个七荤八素。也不知道这到底算是忐忑的威力,还是温氏自身的问题。

  当然,换成温氏的视角,事情肯定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愤怒的斥责了算命先生的不靠谱,为了骗钱胡乱编造谎话,也不怕回头遭了报应。

  宁氏听得那叫一个两眼放光,及至温氏说完了,她还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琢磨了一会儿,她问温氏:“南山村咋走的啊那人平常在哪儿摆摊我也想去问问看。”

  “明知道那是骗子,你还给他送钱去钱多烧手那你送我啊”

  “咋是送钱呢他要是说的不准,我不给不就好了”

  温氏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宁氏这人怂归怂,可她跟那些窝里横的人正好相反,她是在外面一点儿也不怂,就是怵家里某些特定的人。

  详细了地点儿,温氏还特地叮嘱她,千万别叫人哄了去,那算命的看着倒是人模人样,外头名声还特地好,甚至旁边还有托儿,说些他以前的丰功伟绩。反正听得特别像回事儿,就是一张嘴全他娘的胡说八道。

  宁氏点头表示记住了,回头又拉着王香芹,问她要不要一道儿去。

  王香芹琢磨着,算命先生无非也就是两种情况。一种就是温氏口中所说的骗子,那去算了又有啥意义呢另一种则是有真本事的人,那她不得害怕被人戳穿了身份

  “算了吧,猪舍离不得人,再说我也不信这个。”

  宁氏倒是没强求,其实她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抽出空来。这几日肯定还是要出摊的,等到了农忙时,她就算不用下地干活,那不得做饭呢不过,时间挤挤还是有的,她越想越觉得有兴趣,就把这个事儿放在了心上。

  还真别说,铁了心要办一个事儿,总归能想出法子来的。

  这不,在农忙开始前,小食摊儿停了,宁氏分外利索的干着活儿,愣是挤出了半天工夫,兴冲冲的出了门。

  南山村离秀水村确实有段距离,不过人家也不是在村里摆摊儿的,而是去附近的集市上。宁氏盘算着,她脚程不慢,走着去,要是回来的晚了可以搭过路的驴车。反正如今天时也长,不怕天黑前赶不回来。

  就这样,宁氏踏上了寻找算命先生的旅途。

  她对这一片都很熟,那个集市以前卖五色汤圆的时候也去过,因此很顺利的就找对了地方。她还知道对方人称刘神仙,据说算命算得特别准,当初温氏也是听了这个名号才信了的,毕竟能被叫神仙的,还能不是有真本事

  宁氏一路打听过去,终于在累出了一身汗后,见到了刘神仙本人。

  刘神仙确实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就是精神头不太好,看着有点儿蔫哒哒的,像是没睡好,更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你是刘神仙不我来算命,你给我看看,我命里有福不”

  有生意上门,自然没有不算的道理,刘神仙抬了抬眼皮,让她报上生辰八字,低头摆弄了好一阵子手指头,这才缓缓的开口:“你啊,女生男命,八字强八字旺,土又多这土生金,财运旺,财心紧,但属劳碌奔波财,是占了贵人,可凡事还是要靠自己。”

  宁氏:

  她就听懂了那什么土生金,财运旺,其他的不太明白。

  “这啥意思啊就是说我会发财,是吧”

  “对,你会发财,你其实这会儿已经起财运了。”刘神仙漫不经心的回答道,“你占贵人,就是你会遇到贵人,可贵人最多点拨你一下,发财还是要靠你自己。劳碌奔波财懂吧就是你能发财,不过赚的是辛苦钱。”

  宁氏都惊呆了,刘神仙每说一句话,她就不由的瞪大眼睛,感觉每件事都说对了,没毛病,她是遇到了贵人,可贵人只是叭叭动下嘴,事儿全是她在做。还有说她这会儿已经起财运了,也没错啊,从开始摆小食摊儿到如今,她已经悄悄的攒下了好几百两银子,当然是起财运了。

  “财心紧是啥意思”

  刘神仙摇头晃脑的道:“就是你抠门,小气,铁母鸡,一毛不拔。”

  旁边有人忙制止他,提醒道:“你前阵子才叫人砸了摊子,咋又直筒筒的说开了,好歹委婉一点,别一点弯儿都不打,直接将批命糊人家脸上。”

  宁氏忙摆手:“没事没事,不要紧的,我这人平常是挺小气的。”看她赚了那么多钱,除了给王香芹的,旁的一点儿都不拿出来花。她吃家里的喝家里的,衣裳鞋袜都是家里出的,反正每回都要上交公中一半,吃点喝点不是应该的

  当然,说她抠门小气也完全正确。

  看热闹的人见她不生气,这才松了一口气:“刘神仙算命可准了,就是他那张嘴啊,从不拐弯抹角的,信他的是信,可他这摊子也被人砸了不止一回了。”

  “咋回事儿啊”

  旁边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跟她说了前阵子发生的事情。宁氏不由的大开眼界,这才知道温氏有多厉害,她还嫌弃王香芹叫得吓人呢,瞧瞧,她都把刘神仙和其他人吓了个够呛,据说当时有个三四岁的孩子都被吓哭了。

  宁氏在内心鄙夷温氏,却听有人道:“前阵子那个还行吧,起码没真的动手打人。上一回,大概是去年吧,有个妇人来找刘神仙算命,算她的老闺女啥时候能嫁出去,好像是说都十八了还没人上门提亲。你知道刘神仙咋说”

  “他说啊,你别担心,你闺女肯定能嫁出去的,她能嫁好多回呢”

  “那次他被打得老惨老惨了,脸都给挠花了,胡子也给揪秃了,差不多有一个月没见着他人。”

  刘神仙翻了翻眼皮看向不停叨逼叨逼的人:“有你啥事那个谁,我方才说到哪儿了”顿了顿,他似乎想起来了,又道,“你现在已经起了财运,可就这点儿真不算啥,多的还在后头呢。”

  宁氏惊了,她都存了好几百两了,多的还在后头忙道:“我现在这日子过得就挺好的,不指望发大财,就盼着往后每年都能攒那么多钱就好了。”

  “这才哪跟哪儿呢。”刘神仙嫌弃的看了宁氏一眼,“就你现在这点儿财,能跟往后比我跟你说,你这就是毛毛雨,懂吧九牛一毛”

  宁氏一个腿软,要不是扶住了桌子,能直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她都有几百两银子了,还九牛一毛娘啊,那她将来该多有钱啊

  乡下来的宁氏没见过世面啊,差点儿就叫刘神仙给吓死了。哪像温氏那么能耐,险些没把人家神仙给吓得升天。宁氏愣是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勉勉强强的缓了过来,忙掏了钱袋。

  “十文钱。”

  宁氏一把掏出了不少铜板,草草扫一眼都至少起码有二十文,她全给了刘神仙,只问:“老神仙啊,我有啥要小心的不”

  不知道是因为得了钱,还是因为被宁氏唤了神仙,刘神仙看着高兴了许多,抚着山羊胡子道:“小心啊好好孝敬你的贵人嗯,你八字大,你男人估计不会有啥出息,这也没法子,不是他的问题,是你的,他的财运全给了你。大概就这些了,好好发财吧,你将来的钱啊,八辈子都花不完。”

  宁氏在看热闹的人羡慕不已的眼神下,晕晕乎乎的走了。

  及至走出了好长一段路,她才猛的回神,吧唧着嘴感觉心里挺美的。怪不得啊,人家都说那是神仙,可不是神仙嘛说的太好了,说的太准了,已经发生的事情全对,就是后面嘛,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还能发大财。

  因为心里高兴,她还买了一刀肉回家,大好几斤呢。不过,家里人多,不用担心吃不完放坏了。她还顺带买了点儿大料,决定今个儿好生整治一桌好吃的,正好快要秋收了,给家里人补补也是好的。

  等回了家,刚一上院坝,宁氏就高声唤道:“我回来了今个儿烧肉吃”

  她因为心情舒畅,脚程特别快,一点儿都感觉不到累,比预估的时间早了好多回到家里。也因此,家里没几个人,不过温氏总是在的,还有就是刚忙完想过来看看宁氏回来没的王香芹也在。

  “二嫂回来了那晚饭你做吧,我就不糟蹋好东西了。”王香芹的目光落在了宁氏手里提着的肉上。

  宁氏不等发问,就高高兴兴的道:“我买的,今晚做肉,吃个痛快”

  又亲亲热热的喊大嫂,问她:“大嫂你从哪儿找的神仙啊,太灵了,全说对了。我啊,这不是自打听了四弟妹的话,支了个小食摊儿后,就一直在赚钱,都攒了好几百两银子了。结果你知道不老神仙跟我说,才这点哪跟哪儿呢,说这是毛毛雨,九牛一毛。说我往后会赚大钱,会发大财,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宁氏是真的高兴啊,太高兴了,难得她那么大方,还真情实感的谢谢大嫂给她指路去算了命,让她找到了未来的方向,对将来充满了希望。

  温氏:

  吸气再吸气,再再吸气。

  “我不是都跟你说了,算命的是骗子吗他坑你钱来着”

  宁氏完全听不进去这话,尤其她还听看热闹的人说了类似的事情,人家老神仙就是嘴巴快了点儿吗这有什么呢有真本事的人理应受到宽容对待。再说了,刘神仙一直都是只算命,才不会帮人逆天改命,怎么可能是骗钱的呢

  “大嫂,你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算命的也不一定是骗子。人家好言劝你你倒是听听呢。”

  “那是恶意中伤才不是好言相劝”

  俩人正僵持不下呢,听了全程的六郎冒头道:“大嫂啊,那叫忠言逆耳,知道不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

  温氏扭头怼他:“你闭嘴,我不想听,那人就是个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

  六郎缩了缩脑袋,怂回去了。

  见六郎退缩了,温氏又转身去看宁氏。不料,宁氏也不想跟她打嘴炮,拎着肉转身就进了灶屋里,背影里就透着一股子“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的自信。

  温氏一口血哽在嗓子眼里,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这天的晚饭相当丰富,而吃晚饭时,家里人也再度听宁氏说了一遍刘神仙的丰功伟绩。讲道理,没人真的深信不疑,主要是因为宁氏眼下的积蓄太多了,好几百两银子啊一般的人家省吃俭用一年也就存个五六两银子,她都有那么多钱了,这还不算啥

  朱母对此报以深深的怀疑,不过好话谁不喜欢听加上前头都说准了,朱母觉得,可能二儿媳确实能发财,保不准往后他们家还能改换门庭呢。

  可温氏却忍不住泼了冷水:“是要改换门庭啊,真要是买卖做大了,咱们老朱家就得变成商籍了,子孙后代都不能考科举了”

  王香芹讶道:“还有这种说法”

  宁氏半点儿不在乎的摆摆手:“大嫂吓你呢,一般的小买卖朝廷才懒得管。再说了,咱们是卖吃的,自家出产的东西简单做一下卖掉,咋能算商人呢商人不得走南闯北”

  “卖农家自产的东西就无所谓卖南北杂货就不可以”王香芹确实不懂这方面的知识,好奇的问道。

  朱母帮着回答:“说白了就是丁点儿钱人家看不上,就算是卖南北杂货的,那些小货郎农闲时走街串巷的,农忙还下地,也算是农籍。商籍这要是那刘神仙说的是真的,几百两银子九牛一毛,那咱们家不得有个几万两十几万两几十万两银子啊”

  宁氏兴奋的摆手:“对对,那变成商籍又咋样就灶台那蠢样儿,肯定考不上”

  灶台一口肉一口肉再一口还是肉,吃得满嘴流油,完全没意识到他娘在骂他。朱母倒是听到了,瞥了宁氏一眼后,就将目光落到了六郎面上,看得六郎一个哆嗦,连肉都掉桌上了,赶紧又挟起来塞嘴里。

  朱母:

  算了,反正都是蠢的。

  农忙前,小食摊儿已经收了,总账却还没算出来。六郎紧张到不行,今个儿折腾了一整天,最终算出来的结果却是错误的。王香芹都不好意思开口,憋了很久才告诉六郎,你又亏了娘二两银子。可因为时间太晚了,六郎没办法,只能挪到第二天去算。即便知道自己最终不会少钱的,可朱母还是不高兴。

  念了那么多年的书,考不上功名也就算了,哪怕算不清楚账她也可以忍了,可为啥眼下就变成了亏她的钱呢

  吃罢晚饭,朱母的眼神一下一下的落在六郎脸上,吓得六郎只差没诅咒发誓明天一定会好好算的。到底是亲生的,朱母也没打算把幺儿逼死,只是耷拉着眼皮,心情不太美好的回屋歇着去了。

  要说朱母的心情不是那么得美好,那么宁氏的心情却怎一个欢呼雀跃了得。

  她哼着歌收拾桌子清洗碗筷,要命的是她哼的还是王香芹的力作忐忑。

  当然,歌词宁氏是不知道的,语调气势也不太对,就是啊依哟呔了个呔的,瞎唱一通,倒是没吓到温氏,因为此时此刻的温氏已经陷入了人生低谷之中,心情格外郁卒,感觉就快自闭了。

  宁氏什么都不知道,她高高兴兴的收拾好一切后,就唤了灶台洗脸洗脚,之后就回了屋。

  哪怕等她躺到了床上,还是兴奋得不得了,满心满眼都是白日里刘神仙对她说的那一席话。反反复复的回忆着,又细细的琢磨品位着,她越想越高兴,越想越心里美滋滋,冷不丁的,她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假如说,她将来会发大财,难道还要继续让六郎那个瓜娃子帮她算账

  算错了咋办到时候就不是一两半两的事情了,是成千上万两的银子啊哪怕事情还未发生,只要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宁氏就心痛如绞,痛到无法呼吸。

  不行,她必须想想办法。只靠王香芹也不成,眼下家里是没分家,可往后呢就老朱家的惯例,怕是等所有的儿子都成亲生子后,分家一事就会被提上来。毕竟,家里就这么大,人多了住不开,可不就只能分家了吗到时候,她还能处处依靠王香芹

  琢磨来琢磨去的,宁氏终于想明白了。

  她要学认字

  六郎不靠谱,二郎更不用说了,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靠灶台也不成,屁点儿的孩子,能挑得起大梁吗万一这灶台随爹,岂不是比六郎那瓜娃子还坑再联想到刘神仙说过的,就算她有贵人相助,最重要的还是得靠自己啊这说明什么问题就是男人孩子都靠不住

  也对,他们笨嘛。

  打定主意的宁氏决定,改明个儿有机会就要开始学认字。想想王香芹这么容易就学会了,这认字应该不难吧毕竟六郎那么笨,他不能作为标准。

  宁氏怎么也不会想到,王香芹才是最不能当成标准的那个。

  更不会想到的是,她这头才盘算着啥时候能有机会学认字,机会就这么来的。来得凑巧极了,就跟老天爷一早就安排好了似的。

  几天后,老朱家来了位意外的客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喜欢这章的字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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