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萧宴把睡熟的郡主抱回椒房偏殿时候果然看到主殿的灯还亮着,他默了片刻,脚尖移了方向,朝光源处走去。
皇后怀孕辛苦,夜里失眠是常有的事,今日睡了一会儿醒来,听到宴席散了然而郡主还没有回来,忽然就长叹了口气。
她看着自己的次子一步一步走过来。
萧宴此刻心突然很平静,跟方才告诉阿留他喜欢她时候的紧张踌躇完全不能相比。
他听见自己开口,“母后,儿子心悦阿留。”
……萧宴从记事起就牢牢记住,他是嫡出皇子而非嫡长子,这江山天下一定会是他一母同胞的兄长的。他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哪怕他无心皇位,也不能做出一切可能让他人认为他有所图谋的行为。
他很小的时候还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有次他瞧上兄长书房里的一个玩意儿想要来玩,连萧礼自己都愿意送给他,父皇母后却没有同意,为此他还忍不住躲起来偷偷委屈。
那时阿留还是一个粉面团子,都两三岁了才舍得下地跑,蹬蹬跩到自己跟前,抱着自己的腿不放。
阿留小时候不喜欢少年老成的太子,对自己亲近有加。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萧宴觉得总算有一样比得过兄长的了所以极为愿意哄着阿留玩儿。
后来……他懂得自己地位的尴尬,才意识到,自己的生命里已经缺不了阿留这样一个人了。
萧宴又重复了一遍,“儿子心悦阿留,想照顾她一辈子。”
皇后默了半晌,道:“自小,我和你父皇就教你掩藏锋芒,勿要和你兄长之间抢夺什么,哪怕是一个玉佩扳指都不行。”
“你本是幼弟,合该他让着你。”
“可是前朝兄弟相残之事流了太多的鲜血,我和你父实在是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你和礼儿的资质上倒是真的相差无几,若非生于同时,必然都是一位好君主!”
“你兄长是几位帝师教导,又被你父亲自带在身边言传身教,却不准你在上书房展现自己的上进,亦不许你参与过多朝政,到底是耽误了你……”
“外头都传你无心朝政,游手好闲……”皇后叹道,“我和你父觉得亏欠你太多,所以——是不大欢喜你跟阿留成事的。”
“阿留那个身体你也知道,若她日后子嗣艰难,你又不肯纳旁人,叫我……”皇后眼角湿润不再说下去。
萧宴跪坐在皇后面前,“我倒觉得自己比兄长轻松自在多了,若要我自己选,我的决定亦跟父皇母后的一样。”
他笑笑,“况且,为萧家开枝散叶自有兄长劳苦,我只用带着阿留四处吃喝玩乐就好。”
他提起阿留时眉目温柔,皇后是过来人岂非看不出用情多深?
为了江山她已经委屈儿子颇多,此刻怎么会狠心断了他对阿留的情分?
皇后伸手搭在了他手臂上,“晋阳闺名一个葳字,阿留名蕤,太后这是将阿留看作晋阳生命的延续。”
“虽然晋阳并非太后亲生,却也是打从一出世就养在太后身边的,跟自己身上的肉差不多。晋阳对母后颇为孝顺,做得最忤逆太后的一件事约摸就是嫁给庶人陆明渊了。太后对于晋阳豢养面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因着没有为她选好夫婿的愧疚。”
“阿留刚出生时晋阳就没了,太后几乎就要随她而去。好在阿留那猫叫一般的哭声触动了太后,太后才忍痛下了决心照顾好阿留,若不然她觉得自己都无颜去面对晋阳!”
“太后在先帝时只是淑妃,却掌六宫大权,怎么会没有心智与手腕?她是可怜稚子无辜,才在后宫内斗中从不伤及孩子。”
“阿留那样小,那样弱,几个太医围在一起都束手无策,是太后抱着她,暖着她,一遍遍求上苍将她留下,才有了今日的阿留。”
皇后拭去眼泪,“……如今你这孩子愿意照顾她一辈子,我倒不知是欢喜还是难过了。”
“说来说去,母后不过是担心委屈了我。”他道,“我跟阿留在一起,看着她,陪她,才觉得快活,怎么是委屈了呢?”
皇后嗔了他一眼,抱怨:“果然有了媳妇不要娘,说得好像为娘陪着你就就不开心了似的。”
萧宴哭笑不得:女人怎么都这么多套路?
“阿留未入宗祀,此事倒也不难办。”皇后又道。
“您忘了已经找着阿留的生父了吗?”
皇后恍然想起那个“套马的汉子”,又发愁:“你父皇不过封了他一个小小的六品将军,郡主可是正一品!”
“眼下他不是还在剿匪吗,等他凯旋归来,再多提拔提拔他,日后也给他晋升的机会就是了。宋云疼爱阿留,在此事上必然十二分上心。”萧宴随口道。
皇后点点他的脑袋,“若晋升的机会都给了他,旁人还不说闲话?”
这般走裙带关系也太明显了!
萧宴抿唇笑起来,“儿子又不懂,您和父皇兄长多费心就是了!”
“宋阿留这个名字,听起来还行。”皇后念了念,转而看向一表人才的儿子,眨眨眼道:“我儿玉树临风,走了一趟江南必然俘获了不少女孩芳心,是阿留吃了醋,你才发觉自己心悦于她?”
萧宴:“……”还真的差不多!
他哄着自己亲娘赶快休息,脚下生风地离开主殿,在外头转了一圈又鬼使神差回到偏殿。
郡主面朝里裹着薄被睡着。
郡主睡觉不大老实,一只圆润的小脚从被子里偷偷踢出来……萧宴笑容渐深,扯了被子给她盖好。
郡主忽然坐起来抱住他腰。
萧宴来不及震惊她此刻动作的敏捷,就听她软软的声音道:“方才我洗了澡就睡不着了,一直等着你来。”
他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
萧宴摸了摸她的脑袋,“今日你也累了,赶快睡吧!”
“舅母都说了什么?”郡主抬头,下巴抵在萧宴的腰间。
萧宴笑笑,“没说什么。”
“舅母不生气?”她踌躇道。
“知道我们两情相悦,她高兴还来不及。”
郡主“扑哧”一笑,推开他滚到床上,瞪着他道:“谁跟你两情相悦?万一我像晋阳长公主一般,喜欢越多越好的美少年怎么办?你再看看宋……将军,他也是纳了一房又一房的妾室呢。”
萧宴面无表情,“我见一个打一个,打死为止。”
“可是错在我啊!”郡主不死心。
萧宴坐在床边,看她强忍住笑,叹了口气,“我又舍不得打你。最多……骂骂你。”
郡主这才笑起来,萧宴又捂住她嘴。
“你前些日子还说我嫁不出去呢!说我恶名在外,没人娶!”
“你还一副做好事的样子说笑要娶了我凑合!”
“……但是我才是为民除害的那个人好吗!”
郡主喋喋不休地翻旧账。
萧宴哭笑不得。
然后他肃然道:“你不是还说我喜欢王七娘那种女子吗?”
“不是还一副谢世子对你好非你不娶的样子吗?”
“你还想把上官小姐介绍给我!”
“……”
但是萧宴很快知道自己做错了。
并且在郡主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中做了一个践行一生的决定——
绝对不在女人向他算旧账时做出一切反抗。
总之低头认错就是了!
……
太子大婚后很快监国而太子妃苏筠也接手了后宫诸事。
萧帝陪着皇后待产,唯独萧宴带着郡主除了玩还是玩。
宋云在六月中凯旋而归,兴冲冲带着几包礼物扛进郡主府里。
此时,郡主和萧宴正坐在那藤蔓下的长榻上。
郡主慵懒地靠在萧宴腿上,后者一心二用,一边给她喂食一边给她念书。
宋云远远沉默了,后头还跟着热心·单身狗·包袱手宋家几位郎君。
郡主听到了什么地方,忽然睁开眼睛,一脸愤然地去抓萧宴。
萧宴举起手里的书板着脸说教。
郡主气得从榻上爬起来,然后手脚并用地打萧宴,后者任她作为还要护着她不让她摔倒。
宋云不知怎么心情顺畅一些,快步走过去。
“你为什么不念那页?为什么跳过去?”
萧宴道:“你还是个小孩子,所以不能看!”
“不行——不就是两个人脱了衣裳的事吗!我就要看!给我!我自己看!”郡主哇哇叫。
宋云:“……”
宋家郎君们:“……”我们也想看!
郡主忽然瞥见宋云几人,连跑带跳走到宋云面前,“宋……若是你帮我从他手里抢到那本书……我就……叫你……”
宋云眼前一亮,天知道他等女儿一句“亲爹”等了多久,此刻也不管书里有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立马转头看着自己儿子们郑重叮嘱:“一定要把书给老子抢回来!”
上吧!儿子们!
六个青年和少年眼里泛着绿幽幽的光芒。
萧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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