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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番外之四


  井。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从我记事开始就对水井产生莫名其妙的惧怕,每一次瞥到那黑深深的洞口都会产生昏眩作呕的感觉,小时候跟着父母回老家,一大帮小朋友欢蹦乱跳地在水井边嬉戏,我却躲得远远的,一步也不敢靠近,仿佛只要稍一接近就会有什么异样的东西把我拉扯下去。为了这些说不清道理的事情,幼年的我也没少受欺负,表哥还戏称这种现象为‘惧井症’和‘胡思乱想症’,甚至还说我前生大概是在井里头淹死的,我也只能任由他胡说去,毕竟我真的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来驳斥他的话,还是我的好朋友张嘉咏对此做出了一个算有依据的结论——我是双鱼座的,天生的神经质。不过如果说双鱼座的人都是神经质,那也不见得,但我这两条鱼却绝对没被人说错,所以我也只有接受了张嘉咏的说法,我怕井是因为天生的神经过敏,胆小,怕死,兴许还畏高,或者是畏深?

  总之,井这东西真的令我感到很害怕。

  一

  我真没有想到这趟建筑调研的落脚点会是这样一个破宅子,然而,对于我来说,最可怕的无疑是院子靠西墙木棉树下的那一口井。

  “零环,你发什么呆啊,还不快把行李放进来。”张嘉咏走上前来,随着视线的移动,很快就知道了我的想法,“你不是到现在还有那个‘惧井症’吧?那是一口枯井,淹不死你。”

  “你怎么知道的?”

  “我以前来过啊,上次去调研也是住在这里的,这是莫溯源家的一处老宅子,我还特地观察过这口井呢。”张嘉咏带点得意地说,而我在听到莫溯源这个名字的时候,心思已经被转移了。

  “又发呆了,这次是因为……莫溯源?”

  我有点心慌意乱,“没有啦,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张嘉咏正要说什么,组长戚兰兰的声音身后传了过来:“你们两个站在那里干吗?还不赶快进来讨论调研的项目和分工。”

  差点忘了,我们四个女生这一趟是来研究岭南特色的建筑风格的,回去还得写论文呢。

  “兰兰你别生气,我们两个这就来。”脚一边走过去,张嘉咏这大嘴巴还是不肯停下来休息,“兰兰,你知不知道零环从小就很害怕水井,我怀疑她的前生有可能是珍妃耶……”

  “好了!你有完没完!如果我前生是珍妃,那你一定是慈禧!”知道她接下来想说的话我立即在她出口前制止。

  兰兰受不了似的摇摇头,领我们走进屋里,与负责替莫家看守管理这座废院的老婆婆商量我们逗留期间的行程。

  临进门前,我不由自主地回头再看了那口井一眼,随即后悔自己这个举动。

  二

  不知道是否因为这是莫溯源家的房子,静夜中的我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只能看着张嘉咏甜美的睡面叹气。

  莫溯源是历史系的,在上学期的艺术交流会上籍由活跃的嘉咏认识,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谈得很投契,无论是历史方面,还是美术方面,嘉咏还把我从小惧井的故事告诉他,戏称我们是光绪与珍妃。然,也许是我多心,打这开始,他就慢慢地与我疏远了,直至在我的视线中消失不见。

  或许因为他觉得我是个精神有毛病的女孩?

  无论是为了什么,结果已经是这样了,我不想再去追究。

  三

  纷纷攘攘的梦。

  高大的木棉树下站着一个清秀斯文的男人,一袭淡青色的长衫随风飘动,面容忧郁而哀伤。

  元……别再用如此悲伤的眼神看着我了……

  浣儿,我们没有错,我们没有错,是他对不起我们……

  别再说了,结果已经是这样了,就别再执着……忘了吧……

  说完要说的话,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转过身,不想再看他心碎的表情。入目的是一口井。

  映入眼帘的是一口井!

  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铺上,耳鸣得厉害,感觉最强烈的是来自胸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渐渐平静下来,才知道一切依旧平常,只是自己堕进了梦魇之中。

  梦里的那口井竟是如此的熟悉!

  根本不用搜寻脑海中的记忆,因为它就在附近。

  不知道自己哪儿来这么大的胆子,一股无形的力量促使我起了床,摸索着穿上鞋子,轻轻地走出门去。

  四

  没错,是这口井。

  此时此刻,我一向的恐惧跑到哪里去了呢?

  午夜里,一个人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直直地瞪着一口井,这种情形怎么看都很诡异。

  但,真的就是这口井,竟然与梦中出现的一模一样,虽然它只出现在我梦里的一瞬,可是我绝对不会认错。

  “小姑娘,这么晚了还不睡在这里做什么?”一把苍老的、类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让我惊觫,凉凉地透了一身的冷汗。

  转过身一看,其实只是看管这宅子的婆婆,白天见过的。她披了件外衣,手里拿着电筒,显然是我把她惊醒了。看到我,她似乎也有点惊讶,定神打量了我一会儿才说:“你的胆子还真大啊。”

  我呐呐地解释:“其实我胆子很小的,只是突然……突然想看看这口井。”

  她看了我一眼,笑道:“呵呵~你知不知道这口井曾经有个故事?”

  “故事?”

  “是的,故事,也可以说是个事故。”

  “事故?”

  我茫然地看着她那张布满皱纹但和蔼可亲的脸,不懂她的意思。

  “你也知道这是莫家的宅子,现在已经丢空了。”

  我当然知道,嘉咏早上的时候告诉我了,于是,我点头。

  “那是七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还是一个七岁的小丫头,莫家的帮佣。”

  “哦。”这也不奇怪,这宅子虽然是破旧了点,但我仍能想象这曾经是一个大富之家。

  “莫家的大太太在一天晚上失足掉进这井里淹死的。”她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把我吓得心惊肉跳。

  婆婆不管我的反应,自顾自地说着故事:“然而,我知道她不是失足淹死的,她是被人推下去的。”她的语气很肯定。

  “你怎么……怎么会知道…知道这种事的?你…你亲眼看到了?”我为什么要在三更半夜听我最害怕的鬼故事呢?

  “我没有亲眼看见。”

  “那你怎么能够这么肯定?”

  她突然拉着我的手,把我牵引到井边,我惊得猛地挥开,我最怕靠近井。

  “原来你这么害怕?”她微微一笑,依然是那个亲切的笑容,但对于此刻的我来说,只能感觉到诡异。

  “不用怕,我之所以知道也是很普通的原理,一个自己跳井的人,尸体被打捞上来的时候是头朝上脚朝下的,而被人推下井的人则是相反,是脚朝上头朝下的……”

  “够了,我不想再听了。”我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已经到极限了,连说话的声音都不禁带着颤抖:“我还是回去睡觉了。”

  婆婆没有阻止我,只是微笑着说:“好啊,那就早点休息吧,明天你们不是还要去调研吗?不养足精神明天怎么写作业啊。”

  老天爷,如此一来,我怎么可能睡得着呢?戚兰兰啊,你怎么找个这样的落脚点呢?

  五

  看着手中空白的笔记本,不知道是第几次哀叹自己因昨晚失眠而导致脑袋一片空白,这下子功课该怎么办?

  “喂,零环,你脸色很不好啊,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吧?”参观回来的路上,张嘉咏终于注意到了一直在定神发呆的我。

  “是因为那口井吗?你未免也太敏感了吧。”眼珠子一转,她低声问。

  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确实,是我自己找来的,怨不得人家。

  “别说我故意吓唬你啊,守院的婆婆今天早上说了一个故事给我听呢,是关于莫家的呢,这个院子之所以被莫家丢空是因为曾经有个女人在这里跳井死了。”张嘉咏一向喜欢听这类故事,兴奋起来也不管身边的人或许很忌讳,不过,我也没有阻止她说下去,毕竟,好奇心是人类不可抑制的一种本性,阳光普照之下,曾经有过的恐惧也随之烟消魂散。

  “那个女人是莫家当时的大少奶奶,大少爷不喜欢这个家里指定的妻子,和一个唱戏的风尘女子好上了,把她撇在一边……”

  “所以她才投井自尽了?”我愣呼呼地插了一句,脑海中突然闪过婆婆昨天晚上说的话:‘她不是失足淹死的,她是被人推下去的。’

  张嘉咏摇摇头:“才不呢,婆婆说是有一次夫妻俩在井边争执,大少爷把她推了下去,好过分呢,我最讨厌这种男人了,我想那位少奶奶临死前一定很怨恨吧?”

  我的脸‘刷’的一下白了,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浮上心头,闷闷的。

  张嘉咏见我如此反应,才醒悟过来面前的这位听众是个超级敏感的胆小鬼,连忙打完场:“你不会是真的害怕吧?这些事情在以前多得是啊,只当它是一则故事就行了。”

  故事?的确,年远日久以前发生的事情,谁能探知它的真相?再惊骇、再动人,也随这岁月的流逝而成为一则故事而已。

  而我,又何必在意?

  “其实我也不是害怕……”只是隐约中对渐渐逼近的答案既渴求又欲逃避。

  “不害怕干吗一脸苦瓜相,你这个人啊,就是心眼儿太多,想得太多了,徒累疯自己。”

  也许张嘉咏说得对,我确实不该想得太多,要来的就让它来吧。

  眼前闪过婆婆昨天晚上第一次看清我时的目光,一样的感觉。

  六

  站在井前,看着井水当中自己的倒影,那种微微的荡漾让入目的自己如此飘忽不定,仿佛一散即去。

  高高的蓝色绸缎立领,配上隐含忧郁的眼神,一个典型的雅致文静的女子。

  一张男人的脸突然出现在旁边划破了宁静凄清。

  曾经在木棉树下清秀斯文的脸孔扭曲了表情。

  “浣,为了我和凤仙,你非死不可。”

  这么狰狞的表情让女子有一瞬间的恐惧,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唇边展现更为凄婉的一笑,笑得云淡风轻。

  这一男一女突厥的表情没有维持多久,感到身后的推力,风擦耳而过,重心失去平衡的同时眼前迎来一片黑暗……

  应该怨恨的,不是吗?为何内心能如此地平静?

  与其说是平静,倒不如说那是一种类似如悲伤过后的解脱……

  微启朱唇,轻轻地吐出一句:“元,别了……”

  即将堕进永恒黑暗的一瞬间,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了那个男人的脸容——莫溯源!

  怎么会是他!?

  ……

  “莫溯源!”

  “喂喂,零环,你这丫头,春梦也做得太离谱了吧?干吗一直喊着莫大帅哥的名字?”耳边传来张嘉咏一贯吵耳的嗓音。

  我没有理会她调撩我的话语,迅速地掀被下床,也顾不上整理自己,匆匆地穿上了拖鞋就冲了出房门。

  此刻,我要找一个人去问清楚一件事,否则,无论如何也不能安心。

  “哎呀,零环,你中什么邪啦?你要去哪儿啊?”不明所以的张嘉咏追了出来,我只在心里抱怨一句:“这个超级乌鸦嘴!”

  七

  “那个莫家的大少爷,他的名字叫做‘元’吗?”

  突然站在婆婆面前问出一句没前没后的话,换作一般人一定会以为我疯了,不过,我知道她不会。

  只几秒钟的闪神,她就会意过来,微笑着说:“不是,那是二少爷的名字。”

  果然如此,我没有猜错。

  “大少爷和二少爷是双胞胎。”

  “没错。”她依然坐着品茶,没有惊讶。

  旁边的张嘉咏听得一愣一愣,呆呆地看着我们,像是看着两只怪物:“我的老天爷,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啊?”

  我和婆婆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一立一坐地凝视了许久,她才平静地问我:“小姑娘,你想知道什么?”

  “我……”对于她这个问题,我竟然回答不出来,是啊?我究竟想知道些什么?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她语气和蔼地问出锋利的一句。

  我叹了口气,她继续说:“其实你不应该来问我,你应该去问它。”顺着她的手指我再一次看到了木棉树下的那口井。

  “相信我,没有什么好怕的,你要克服的只是你自己。”

  这句话仿佛给了我无穷的力量,在张嘉咏不敢相信的目光下,我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早已经枯竭了的井——一个带着悲情故事的井。

  站在它的面前,我深吸一口气,股起勇气低头看向井内……

  青苔、石块、泥,是视线范围里唯一能看到的东西,但渐渐地,昨晚那一男一女的样子又浮现在脑海。

  浣,为什么不是惊恐和怨恨的表情?而是深刻的哀伤和认命呢?

  为什么婆婆提起莫家大少奶是被推进井里时,语气不夹带平静以外的情绪?

  直到此刻,我终于了解。

  原来如此……

  “你明白了吧?”婆婆问。

  “是的……可是我和你一样,我并不赞成她的想法,和真心喜欢的二少爷在一起了就是有罪的吗?就需要因为背叛了丈夫的内疚而纵容他杀死自己吗?”我呐呐低语。

  婆婆沉默了一会儿,对我说:“所以我才说,每一个人,所惧怕的心魔都是自己,只要过得了自己的那一关,你会发现没什么大不了的。”

  良久,我点点头,然后说:“我不是她。”

  婆婆笑着,眼里带着欣赏:“你当然不是她。”

  张嘉咏一脸糊涂地听着我们的对话,终于憋不住了,问我:“你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啊?是在说那个投井的大少奶奶吗?”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个生在旧社会的女人的悲剧故事而已。”我略显神秘的笑让张嘉咏错愕,似乎感觉了什么,忍不住问:“零环,你不再害怕井啦?”

  我愉快地看了婆婆一眼,再走近那口井一点,低头看着它好一会儿,还是青苔、石块、泥,没有什么可怕的。于是我抬起头对张嘉咏说:“是的,不怕了。”

  “喔,真的假的?”

  我没有回答,只一径微笑着。

  八

  结束了调研活动,我的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除了身边多了一个他。

  那天,站在美术学院的大榕树下微笑着的他,温柔的笑容一如往昔,是那么的熟悉。

  我知道他是元,不,应该说他就是他——莫溯源。

  之前的疏远是因为他需要的不是‘浣’,而是从‘井影’中摆脱出来的我——付零环。

  其实他一直在等我,幸亏,我没有让他等太久。

  春天的时候我和他一同去看婆婆,她很欣慰地看着我俩。

  “零环,你不想知道大少奶奶死了以后其他人的事情吗?”

  我和溯源对看一眼,摇了摇头,何必呢,都已经是过去了的故事了,又何必再追究呢。

  (好友张嘉咏的结语)

  调研回来后的零环丫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还和莫帅哥和好如初了,这也好,省得我老是为当初嘴快快地把小环子的秘密说了出来,以致吓跑了大帅哥而内疚呢。

  小环子真的不再害怕井了,不仅是莫家那一口干枯了的,还有其他水井,不管它是什么千奇百怪的形状,她都不怕了,还臭美地去照一照自己清秀可爱的小脸,真是让人忍不住要送她一大记白眼。

  我一再追问她原因,她也只得那一句:‘因为通过莫家的故事,我懂得了一个道理。’什么跟什么嘛,我至今都还不明白莫家那回事的来龙去脉,去问婆婆,她也不肯说了,你明白了吗?知道真相的要告诉我啊~~~要知道我天生好奇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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