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后记
接触到光绪皇帝的故事皆因小时候的一次机缘巧合,致使长大后对历史故事非常感兴趣的我仍会格外留意相关他那一朝的书籍和文献,直到2004年偶然遇到几位历史同好者,方激发起想将这段故事写成一本小说的冲动,当时我的重心点在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两个人身上,那时候就认为这两个人之间不能仅仅用纯粹的政治利益关系来分析,慈禧太后73岁的一生中,光绪皇帝与她相伴的日子占了几乎一半,而光绪皇帝更是一辈子都笼罩在慈禧的阴影之下,然而,这些相伴的日子里真的一方只有利用、斥责、惩罚、仇视而另一方仅仅服从、惧怕、怨恨吗?
我相信人是复杂的,也是立体的,除了现实利益冲突,还有情感纠葛牵系,不能简简单单地用一两句话说清楚的。
于是,当年我动笔开始写《西太后与光绪帝》,希望能将其中的纠葛写出来,可是刚刚写完了童年部分,偏偏看到了一些颠覆我过往观念的资料,种种资料指向光绪皇帝的童年至少年大婚前,竟是被慈禧皇太后宠溺着长大的孩子!
其一是最早走出国门看世界的清朝名士之一张祖翼曾记述过的一件事:晚清时北京琉璃厂的一个琴工张春圃,由于琴技高妙,常被慈禧请进宫操缦,根据他对当时情形的一段亲自描述:
阙终,稍憩,忽见有乳母服饰者数人携一童子来,衣服极华美,约十岁上下。见琴即以手指拨其徽,或抽其轸,以为戏,张阻之曰:此老佛爷物,动不得。童瞪目视,旁一妇即责张曰:你知他是谁?老佛爷事事都依他,你敢拦他,你不打算要脑袋了?
这段张春圃亲自向他人陈述的进宫经历,按照其人主要事迹是在光绪年间,并且只有在慈安薨逝后,慈禧才能随意传召外班艺人进宫,再到他所描述的童子之服饰和派头,恐怕宫中唯光绪小皇帝一人。
另外在《慈禧与光绪》一书中,作者是当代的一个美国美以美会教士依查克·泰勒·黑德兰,于1888年来华,在北京汇文书院担任文科和神科教习,亲眼目睹了清朝最后的那段岁月,曾经为皇帝提供圣经阅读版本和一些外洋书籍,当中他也提到慈禧为小皇帝买西洋玩具甚至定做玩具的事宜,并认为光绪皇帝是一个自幼被宠坏的孩子,奇怪的只是他没有被宠得更坏。
细想一下,几乎所有关于慈禧太后虐待光绪皇帝的传言(当然,这仅指童年和少年,两人还没有政治矛盾冲突时期)基本都是从康有为和梁启超的文献中看到的,带有太多个人立场的感情色彩,按道理而言,在光绪初年,慈禧太后确实没有必要去虐待小皇帝,反而我认为对于一个青年守寡,中年丧子的女人来说,这个养子多少是她情感上的一个寄托,我猜测慈安对待光绪反而没有对同治那样热心,毕竟同治是她丈夫咸丰皇帝的亲生子,无论他是哪个妃子生的,按照封建伦理,作为皇后,这就是她名下的儿子,而光绪虽然过继为咸丰次子,可毕竟和慈禧母家关系更大,所以慈禧也说过光绪刚进宫的时候是她抱到自己宫里亲自照顾的。
另外,两段互相呼应的传闻也隐隐透露着这一点的信息,一是说光绪童年时就非常孝顺,太后病重时,九岁的小皇帝曾效法孝经中“割股疗亲”的典故企图挽救太后的性命。很多人看了都认为这个太后是指慈安太后,因为固有印象认为光绪从小惧怕慈禧,而慈安亲切故他与其更亲近,可是细想一下倘若此事是真的,小皇帝九岁是光绪五年的事,慈安虽然确实是那时候薨逝的,但当时卧病在床的却是慈禧,当太后崩的消息传出,许多官员还以为是西太后病逝,对东太后的死是始料未及,既然如此,小皇帝怎么可能会有机会为慈安“割股疗亲”?这个对象应是慈禧太后。与这个传闻对应的是庄士敦后来提到慈禧光绪关系恶化的原因,说是光绪朝晚期慈禧患病,曾戏言般提及若有人肯为她“割股疗亲”,那么兴许她的病就能好了,说完还一面期盼地看着皇帝,可惜光绪无动于衷,于是慈禧遂记恨上他。
此事对应前事,实在耐人寻味。
而这个一直被认为由于被慈禧虐待着长大,性情懦弱的皇帝,在少年时期竟然还做出过由于慈禧太后不许他在宫中养羊的事件而去欺负太后姨妈的爱犬——你不让我养羊,那么为什么你能养狗?这种出格的事,简直不符合向来被描述的性格印象,更靠近那个被宠着长大的孩子的影子。
所以我很认同有一个朋友所说的:光绪并非在变法那一百多年中突然变得很有勇气,敢于向慈禧说出“若不给我权,我宁退位”这种话,而是他一直都是这样和慈禧太后相处的,这一百多天里,为了变法能顺利,他其实是变得比平时听话柔顺了。庚子事变后慈禧屡屡想和他缓和,他却还是那个犟脾气。
人既有的观念中认为载湉作为非亲生的养子,权欲强盛的慈禧太后怎么可能会像对亲子那样对他?确实,她付出的爱肯定不是现今概念下的母爱,而是对情感寄托物,充满占有欲和控制欲的爱,虽然是扭曲的爱,但仍是存在的,并非冰冷无感的。
于是,《西太后与光绪帝》写不下去了,小说中原本的人物性格在我脑海里已经被彻底颠覆,并且2008年更是爆出了光绪皇帝是被□□毒死的消息,将我原本设定为模棱两可的死因结局推翻了。
小说被我一直丢在一旁,构思着该如何下笔,直到去年再次看到有关隆裕皇后和珍妃的一些讨论,重新激发了我完成这本小说的冲动,不管是慈禧与光绪之间的爱恨纠葛,光绪被毒死的因由,还是光绪珍妃的末世爱情悲歌、隆裕皇后对光绪皇帝悲哀的恋慕、瑾妃等后宫悲剧都在脑子里成了形。
既然主题是后宫,自然是围绕着该皇帝的内廷女子们命运的故事,小说之所以把慈禧太后也算进去,实因她是该后宫的实际掌控着,更是皇帝命运的掌控者,所以自然控制了这个末世后宫里的女子们的命运。
隆裕皇后留下的历史形象很奇怪,一方面被描写成是一个恶毒的,爱打小报告的吃醋妇人,然,许多接触过这位皇后的人留下的笔录记载又说她其实是个老实和气,谦让退避的传统女人,当时就搞不懂皇后她敢情是个精神分裂?
可是一旦联系上慈禧太后,这一切似乎又不难找到答案,多数人只对慈禧太后权欲的那方面知之甚深,却忽略了她作为一个年轻寡妇守着唯一儿子的那种孤独扭曲的心理状况,再结合她一生失意的情感经历,依照同治皇后阿鲁特氏和珍妃的悲惨下场来看,她为何偏偏对前后两个儿子最宠爱的女人如此残酷?当中或许不乏政治原因,可是如此凄惨的结局难道就没有感情因素在作崇?慈禧太后的所作所为实在像那些有恋子倾向的婆婆,而隆裕皇后又是她可以拿来镇压珍妃的工具,所以才出现了这种情况吧?
如此又造成了皇帝对她的误会,据记载她对光绪皇帝应该是含有满腔深情的,老太监回忆录里提到皇后常因失帝宠而独自伤心流泪,帝崩时她‘跌跌撞撞,失魂丧魄,披发出门,哭至气绝。’连美国画师卡尔都发现皇帝只不过主动和皇后说了几句话,皇后整个人立即变得精神焕发,连走路都变得轻快起来,读起来令人不禁对这个女子的遭遇感到同情万分,她与珍妃真是难说谁更幸更不幸。
不光是隆裕皇后,晚晴历史上颇具盛名的珍妃,她的形象也呈两极:开明爱国甚至是思想见识比皇帝还高,起到带领维新变法的作用,另一派的说法,尤在近年兴起,认为珍妃只不过是一个恃宠而骄、不知分寸、甚至卖官鬻爵的荣利女子,可是凡事难以非此则彼、非黑即白,个人认为囿于当时环境的局限,珍妃虽不可能有高过皇帝的才情和见识,或许也曾因得宠而得意忘形,可无论她是个怎么样的女子,她对光绪皇帝的一份真情都是不可否认的,众多珍妃临死的情景资料,我倒对崔玉贵所描述的最为信服,读来能感受到一个慈禧太后手下的太监都能为之震撼得真实。
我在曾经写过的一篇珍妃散文《珍爱》,其中就是用崔玉贵的这段回忆描述作为蓝本创作的,这次亦将当时散文中的一些主要思想字句融入到这次的小说中,至此再加上她与皇帝相知相爱的过程变化,珍妃的形象基本就全确定了。
瑾妃的形象则素来中规中矩,并没有存在很大的争议,唯一值得谈的是网路上很多人对着瑾妃和皇后留存的照片大呼皇帝的后宫质量差得惊人,简直不堪入目,却忽略了除却当时的照相技术和人们不懂得在照相时摆POSE露笑容的因素外,皇后和瑾妃在留影时已届中年,早不是青春少女,且瑾妃因严谨拘束的宫廷生活更是患上了内分泌失调的疾病,才导致了身形走样,其实细看她的五官,不难看出其年轻时称得上是一娟秀丽人,对比妹妹珍妃应相去不远。
至于在恋慕一章作为主角的德龄是在慈禧和光绪最后那几年中近距离接触过他们的御前女官,有着国外成长的特殊经历,更有着其暗恋(甚至是明恋)光绪皇帝的传闻,连其妹容龄都承认她们的失宠和离宫实在跟姐姐德龄不够谨慎,欲招惹光绪皇帝所致,所以故事中不得不提上一笔。
自然,这只是一个我个人依照一些历史传闻经过想象而成的故事,它不是史实,它只是一篇小说,历史走过了,就没有了史实,只剩下传说了。
唯希望此书可以为同样喜欢光绪朝后宫的同好提供一茶余饭后之消遣而已。
梦琪
2017年1月9日记于家中小书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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