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6

　　

　　苍白的医院。

　　苍白的墙壁。

　　苍白的人们。

　　还有刺鼻的消毒水味。

　　救护车吱呀吱呀地冲到医院门口，医生护士早已守在门口。车门甫一打开，四五个人扶着一个担架车出来，车轮在光滑的地面上摩擦，碌碌的声音回响在空荡的走廊，格外渗人。

　　“抢救中”的红灯亮了，无声的屏障隔开了两个空间。手术室的门紧闭，里面来来往往的身影，还有纷杂的脚步声，嗒嗒嗒嗒，像秒针一样，敲打在每个人心上。

　　空气仿佛凝滞了般，灯光也亮得刺眼。这里不分日夜的灯火通明，不因繁华，只是怕若熄灭了灯光，有的人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萌萌，过来坐吧，这手术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完的。”

　　手术室外面的等候室，有多少人曾在这里悬心。冰冷的长椅，见证了多少人的徘徊等待，扶手上的泪痕斑驳难认。

　　“不了，我还是在这里看着比较安心。”

　　琦琦起身，握住任萌冰凉的手，“没事的，刚刚在车里他不还在安慰你嘛。”

　　“一定疼坏了吧？”任萌喃喃，“脸色那样差……”

　　“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再多安慰的话也没有丝毫色彩，冷冰冰的，温暖不了人心。任萌抓住门把手，尽力向里面张望，像是能看见什么。什么都做不了的她，只能能保持这个动作来换得片刻的安心。

　　“制片，穆导。”跟来的一个小助理压低了声音，“凯文哥。”

　　“凯文，”琦琦转身，向尚文凯点头致意。

　　“怎么样？”

　　“还在治疗。不过刚刚在救护车上还跟我们说话，应该没什么大碍。”

　　一颗悬了整路的心才渐渐有些安稳，尚文凯点点头，“进去有多久了？”

　　“挺长时间了……”话还没说完，背后的手术室有响动，“谁是病人家属？”

　　尚文凯忙迎上去，将守在门口的任萌挤开，“我是。”

　　小护士翻了翻手中的病历，“左腿小腿处骨折，其他没什么大碍，去办一下住院手续吧。”

　　“好，麻烦你了。”

　　不多时病床被移了出来，任萌扑上去，陈非依旧是刚刚无所谓的样子，“就骨折而已，又死不了，不是让你别担心了吗？”

　　无处释放的情绪压抑在喉咙里，还未张口说话眼泪就溢出了眼眶，“那么高，怎么可能不担心。”

　　陈非抬手，替任萌抹去脸上的泪珠，“好好好，不哭了，我没事了。”

　　周围还有认识不认识的许多人，任萌也觉有些失态，她吸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擦泪，却在一瞬间被陈非握住了右手。

　　“谢谢你，还在为我担心。”

　　病房是VIP病房，外面还有助理拦住闻讯而来看望陈非的迷妹们。。陈非斜靠在床头上，左脚被吊起，手中握着手机。

　　“看看你，住个院都这么多人来看。”任萌将手中的药片塞到陈非手里。“先把药吃了。”

　　“没办法，国际巨星。”陈非坏坏笑着，将药片含在嘴里，任萌将水杯递过去，翻了一个无声胜有声的白眼。

　　“你这样跑过来，剧组怎么办？”陈非盯着任萌，“你可是总导演。”

　　“暂时有导导看着。听制片的意思，是穆艾嘉处理和你们接洽的事情，我回去继续拍戏。毕竟她处理这些事比较有经验。”任萌将水杯放在一旁，拿起一个苹果削皮。

　　“也好，别耽误了大家的进度。”

　　“你就别想这些事了，先把伤养好。”任萌有些愧疚，“我当初，就不该安排吊威亚的戏份的，这样你就不会受伤了。”

　　“说什么傻话。”陈非抬手，揉了揉任萌的头发，“这跟导演没有半分关系，该怎么拍还怎么拍，我歇两天就能回去了。”

　　任萌将削好的苹果塞在陈非手中，瞟到了陈非手中的手机，“看什么呢？”

　　陈非咬了一口苹果，“我出事才多久，就已经有人把消息放出去了，很荣幸我又上了热搜。”

　　任萌失笑，也将手机翻出来，打开微博首页像是经历过爆炸一样。同时，后援会的消息一条一条地跳出来，已经有几千条记录了。

　　“你要不要跟你的粉丝们报个平安？”任萌将手机丢过去。

　　陈非轻轻接过，看了几眼满是嫌弃，“你们平常就这么聊天？”

　　“是的，不服憋着。”

　　陈非没太介意任萌的语气，单手噼里啪啦在屏幕上敲字。“我是陈非，我很好，谢谢大家关心。”将手机丢回给任萌。

　　任萌看了眼，“你用我的号发的？”

　　陈非，“……”

　　后援会的妹子们先是愣了两秒，随后消息就像潮水般涌入。“萌萌你疯了吧？”

　　“现在正是着急上火的时候，萌萌你别恶作剧。”

　　“我已经给琦琦发短信了，琦琦还没回，估计挺严重的。”

　　任萌叹了口气，“拜你所赐，我以后是没法在后援会里混了。”

　　离开片场才一天，就好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远。

　　全钲子看了看满是倦容的任萌，“既然回来了就安心工作，少挂心那边。出了这么档子事好多通告都需要重新排，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是，”任萌垂下眼帘，“先开会吧。”

　　收拾了东西正要往会议室走，任萌忽然被匆匆赶来的吴柠拦住了去路。“导演，我有话跟你说。”

　　任萌面无表情，“说吧。”

　　吴柠看了眼身边的全钲子，立刻有助理将碍事的副导演请开。见周围没什么人了，吴柠这才清了清嗓子，“能不能把我戏推后，我想去照顾陈非前辈。”

　　看着对方面孔上满满都是义正辞严，可笑和荒谬占据了任萌心房。导演她是第一次当，这样的艺人她也是第一次见。“我给你一天的假，你可以去看看陈非。”

　　“我说的是把我戏全部推后，我要去照顾陈非前辈直到他出院。”吴柠倔强得紧。

　　“你和陈非前辈在一起的通告稿什么时候发出来的？我怎么没看见过？”任萌有些生气了。

　　吴柠一头雾水，随即有点回味过来，“导演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就想提醒你一句，就算在一起了，你也得先守好做艺人的本分。”任萌抱紧了怀中的笔记本，“剧本通读了没有？每天的通告单有没有好好看？知不知道现在只剩下你和陈非的戏份没拍完？还要走吗？”

　　吴柠张着嘴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任萌也没耐心再和她耗下去，抬腿准备去开会。走出两步，又停下，转身看着愣在原地的吴柠，“跟我说这番话之前，应该没和经纪人商量好吧？我建议你以后还是每件事每句话都和经纪人商量一下吧。”

　　本来说要住院观察两个星期，可是才五天陈非就吵着嚷着要回去，经纪人和助理拗不过他，只好办了出院手续。

　　“又到这么早。”李可心将手包放在一边，“在写什么？”

　　张哲像是没听见她问的，手指依旧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李可心存了捉弄他的心，悄悄绕到张哲身后，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目光在面前的电脑上停住。光标一个一个跳跃，文字语句在一瞬间涌入眼眶，排列组合成各种可能性。“张哲，你这……在写什么？”

　　“来了啊，”张哲回过神，“想喝什么自己点，我先把稿子写完。”

　　李可心按住张哲捉住鼠标的右手，“陈非？包养？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张哲反过来握住了李可心的手，“他是靠被公司老板包养才能红到现在的啊。”

　　“官方不是已经否认了吗？”

　　“哪个艺人的经纪团队会承认这些事情？”张哲失笑。

　　“可你有什么证据？”

　　“陈非前几天在剧组拍戏受伤，孟子尧的助理蓝兰不止一次去探望过他。”张哲从电脑中调出一张照片，“看，这就是蓝兰，孟子尧的特别助理。”

　　“就一张照片，你就确定人家被包养？”李可心抽出了自己的手，“公司员工受伤，作为老板派人去探望不是很正常的吗？”

　　“陈非和孟子尧被传在一起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网友早就这么认为了，还用什么确定不定的。”张哲摆摆手，“没必要。”

　　“没必要吗？”李可心向后退了一步，“你写的都是这些空穴来风的新闻吗？”

　　“这年头，网友们要看的不是板上钉钉新闻联播，你得写的有点新意，得猎奇，才有浏览量。”张哲摇摇头，“你不懂我们这行的规矩。”

　　“我也是学新闻毕业的，教科书上明明白白写着新闻要真实，否则就是谣言。”

　　“就算我这是谣言，又有什么关系呢？”张哲板起脸，“我写了能挣钱，网友看了能开心，各取所需，妨碍着你了吗？”

　　“可是你给人家艺人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别跟我这装圣母了，”口气中满满都是不屑，“你也没损失什么，又不是你的骨肉至亲，用得着你在这教训我吗？每天被传八卦的艺人多了，你怎么不去指责那些记者呢？我看你是在象牙塔呆久了，不知道这人世间的普通人怎么活了吧？”推开站在面前的女生，张哲抱起电脑，“神经病！”

　　店里的人都侧目，注视着这边的一举一动。张哲大步流星出了咖啡馆，身影很快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之中，留李可心一个，站在被推开的地方，崭新的裙子被弄上了褶皱，精致的眼妆有些晕开。面前的咖啡桌上有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杯口有咖啡渍溅出，弄脏了洁白的杯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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