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8
“小张，有你的快递。”
“哦，好的。谢谢。”
张哲将手机收起，接过收发室张大爷递过来的包裹。掂了掂，还挺沉，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张哲将包裹打开，正是自己要的那本《传媒学理论》，还散发着墨香。看了看发货地址，是S市，看来是从出版社直接寄过来的。
张哲拿起桌边的电话拨号，等了一会儿，电话接通，“我是张哲。”
那边的李可心明显刚刚睡醒，声音中还有挥之不去的起床气，“嗯……有事吗？”
“书我收到了，太谢谢了。”
李可心揉了揉眼睛，“都到了啊，没事没事，一点小事而已。”
“晚上出来，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没什么的。”
“我看还是从出版社寄过来的呢，太麻烦了，今天这饭一定要吃。”
拗不过张哲的坚持，李可心只得点点头，“好吧。”
“那一会儿我把定好的餐厅给你发过去。”
挂了电话，李可心愣了愣神，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晚上有约，那就得赶快把今天的稿子发了，然后腾点时间去收拾一下自己。最近自己已经在家里宅了半个月，一点太阳都没见到过，脸色一定白的吓人。
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费力码了两千字，看看表，时间已经从刚睡醒的九点到了中午十二点。随意吃了点零食，洗了个澡给自己简单做了个发型，然后翻出已经压了好长时间箱底的裙子。正在纠结是穿俏皮短裙还是优雅长裙的时候，任萌那个小贱人的电话来了。
李可心没好气的接起，“任大导演，难得有空闲啊。”
“费什么话，在片场呢，你听听这片场乱的，谁踩掉谁鞋都不一定知道。”任萌的声音快被噪音淹没了，听起来就像是隔了整个宇宙那么远。
“那你给我打电话干嘛？不赶快看着你的宝贝电影去？”
“换场呢。才有时间给你打个电话。不贫了，我看订单已经签收了，书送到了？”
“嗯。”李可心将电话夹在颈间，将两条裙子在身前来回比划着。“人家为了感谢我，今天晚上请我吃饭，我这正挑衣服呢。”
“哎呦呵，今儿着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竟然有人能请动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准备和人家发展点什么？”
“别乱说，什么有的没的啊，人家就是请我一顿饭表示感谢。”
“我还不知道你？恨不得这辈子都不用出门，合作方请吃饭你去过几次？别否认，快说，那男的长得怎么样？听名字倒是很儒雅。张哲，啧啧！”
“戴副眼镜，白白净净的，挺斯文的。虽然没你家那个身材好，但也能看得过去。”
“呦呦呦，你听你那语气，整个儿就一个迷妹啊。还身材呢，想这么长远？”
“去你的，一天到晚没个正经。”李可心翻了个白眼，“正事说完了没？我挂了啊！”
“挂了吧，”任萌在那边贱贱地笑着，“我的点心别忘了。”
“忘不了！”
挂了电话，李可心还在纠结到底应该穿哪条裙子去。短裙倒是很称自己肤色，但是自己这两条大象腿可就藏不住了，长裙的话，有点显老……本来自己长得就略着急，这样更是暴露缺点了。一向在穿着打扮上不甚上心的李可心第一次犹豫了。
浪漫的西餐厅，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优雅的气息。张哲早了十分钟到达，坐到指定的位置后，叫来了服务生，耳语了几句话。服务生点点头，下去了。
不多时李可心也到了。她还是选择了那条短裙，还化了精致的妆，头发绾到头顶，格外俏皮可爱。“你到得真早。”
“等待美女，是我的荣幸。”张哲起身。
“做记者的是不是都像你一样会说话？”李可心失笑。
“网文作家是不是和你一样都这么漂亮？”
一抹绯红登时飞上了李可心的脸颊，张哲体贴地帮李可心拉开了椅子，“这么高的跟站的累，快坐下休息。”
“还不是因为身高不理想。”两口子打趣，“要是我也像你有个180的大高个，我也不用穿高跟鞋。”
“女生，180就不好看了，像你这样才最匀称。”
张哲扬扬手，就有服务生抱着一捧玫瑰上来。“这位女士，这是这位先生送给你的，祝你天天开心。”
李可心有些惊喜，“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玫瑰？”
“你小说所有女主都喜欢玫瑰。”
“你看了我的所有小说？”
“采访你之前就看了，做功课嘛。”
有时候，打动女生的不是玫瑰，而是玫瑰后面的用心。
刚刚下过雨，空气像被冲洗过一样清新，久来的雾霾也散了很多，天空难得露出了笑脸。
“这两天天气不错，晚上还能看见，把夜戏拍了吧？”
于是拖延已久的夜戏终于提上了日程，好在准备工作已经做好，没怎么折腾就能开拍。全钲子依旧拿着大喇叭挥斥方遒，任萌在场地里跑来跑去的，和不同的演员研究着接下来的戏。夜已过半，戏也差不多结束了，演员们三三两两散去，只剩全钲子在指挥着摄影师在补拍一些空镜。
夜凉如水，场务搬东西的声音惊动了林子中的睡鸟，扑棱棱飞出一大片，它们半梦半醒，蹲在不远处的枝桠上，揉着睡眼怔忪地看着忙碌的人们。
任萌收拾着自己东西，不经意间看到了陈非的外套。四周看看，气气他们应该是已经回去了。周围的人已经不多，剧组也快回宾馆了，任萌想了想，还是替陈非拿上了衣服。
兜兜转转，在片场那座仿古宫殿后面找到了已经换了衣服的陈非。月色清寒，久待凉意还是能浸透衣衫。任萌走上前，将衣服搭在陈非肩上。
“你来了？”陈非回头，见是她，微微一笑，倒也没多大惊讶。
“你的戏份早就结束了，怎么还在这里待着？”
“这里能看到星星。”陈非指了指天上。
“我小时候，也喜欢看星星。”任萌转身靠上栏杆。
“嗯？”
“小时候，在大院里住着，那时候的条件你也知道，电脑手机什么的根本没有，每天晚上的娱乐就只剩和爸爸妈妈一起玩儿。那时候爸爸经常加班，每天晚上妈妈就领我出来，有时候是讲故事，有时候是看星星。院里的孩子都比我大，都没人和我玩的。”
“那你至少，还有爸爸妈妈陪着。”陈非有些落寞，微微垂下头。额上的细发硬着皎洁的月光，闪耀着细碎的光芒。
任萌噤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刚刚和妈妈打了电话，心里有些烦闷，就出来走走。”摆摆手示意无妨，陈非有些自嘲，“你知道吧？”
“嗯。”莫名的气氛将任萌的心情也带到谷底。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喜欢了这么长时间偶像，一点一滴她都能倒背如流。
“七岁的时候吧，他俩就离婚了，那时候我还是跟着我爸爸住的。爸爸是开工厂的，晚上经常不回家，有时候我也住到他工厂里面去。那时候我还小，特别害怕自己睡，尤其是深夜工厂还在加班的时候，我住在二楼，一楼的生产车间还在干活，那轰隆隆的声音，就像是有鬼躲在床底下……”
“难过的话就不要想了。”任萌看向身边的少年，最好的年龄，本应该像她一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怎么疯闹就怎么疯闹。可现在，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在他原本纯净的眸子里染上了沧桑。
可陈非像是自虐一般，依旧固执地讲下去，“我记得特别清楚，那时候我经常是一整夜都不敢睡，睁着眼睛直到天亮的。一晚上的时间，总能把天上的星星，数个几遍的……”
“事情总会过去的，就像是现在，这些星星也不是你小时候看到的那些星星了，你也不再是小时候的那个你了，人啊，要往前看。现在的日子，有人陪着你，就再也不用一个人住了。”
“可还是会有琦琦他们不在，我一个人住酒店的时候。”陈非有些委屈，“我总怕柜子里床下钻出什么东西来。”
“还能钻出什么，”任萌拍拍他的肩，安慰似的，“除非你带着大宝出通告，它会床下钻出来。”
“可是大宝只是只狗，有危险的时候，我还得保护它。”
任萌叹了口气。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不再是那个众人艳羡的大明星，聚光灯下的宠儿，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男孩，有点胆小，有点怕鬼，极度没有安全感，有迫害妄想症。童年时候的阴影，被烙印在生命里，无论岁月如何冲刷，都抹不去痕迹。她喜欢了他三年，知道他的过往，知道他的胆小，但从没如此近距离的，触碰过他的内心。
柔软的，鲜红的，带着初生婴儿般血气的内心。
任萌踮起脚，从正面环住了陈非。“不要想了，我保证，以后你不会再一个人。没人陪你的时候，一个人住酒店的时候，就找我。聊天也好，只是静静的陪着你也好，我都会在。”
“一直会在嘛？”陈非将下巴搁在任萌的肩膀，有个依靠，感觉特别踏实。即使这个依靠只是暂时的，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抓住它，并沉溺于此。放下戒备就像是妖艳的罂粟，任何人靠近都忍不住上瘾。
“一直会在。我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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