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艺人难为
其实,留莺本来并没把秦伊伊的“恐吓”放在心上,直到她在整理自己的“收支预估表”和“工作休息时间表”的时候,才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因为以她现在的工作现状,同时兼职一个“艺人”的身份,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先说她的才艺。她虽然曾经是个挺“音乐小能手”的人,声乐钢琴古筝吉他口琴黑管之类的乐器都可以信手拈来。但是这些都不太适合古代:西洋乐没有,古筝得重新熟悉十二弦,声乐也得从头学唱腔记唱词,还得去学她最不喜欢的“必修科目”跳舞,否则没有人会找个肢体僵硬的新手给自己的斗艳夜“搭戏”。
学艺的老师倒是不难找,阁里总是有姑娘能教。但“学艺”这件事本身是要花大价钱和大时间的。上个月,为了应付日税银,留莺已经被榨干了荷包跟身体,偶尔忙里偷闲地休息一会儿尚且困难,再想从挤出额外的时间和金钱来拜师学艺,实在是……太艰难。
这可怎么办才好?
留莺坐在桌子前面,一边咬着毛笔的笔杆,一边思索着。
首先,在金钱上,她得想办法“增收减支”。
从支出上看,现在最令留莺头疼的就是每日一钱的“日税银”。为了压缩这“一钱”,留莺已经做好了“勒紧裤腰带生活”的心理准备。
为此,她已经去找过老板娘了。
“老板娘,我想拿我的一日三餐、和衣物的浣洗以及每月两件的新衣——也就是我只需要一个住的地方,其它的福利都不用了——用来换取每天减少一半的日税银,您看……这样行吗?”
秦伊伊低头吮^了口茶,悠悠道:“自然不可。在你之前可不曾有过这个先例。”
“……那多谢老板娘。留莺告退……”留莺叹了口气欲离开。
“回来。”老板娘意外地将人叫住,“你若是肯从人字一号房搬出去,去住后院那个地下室,我就准你每天五十文。”
留莺喜出望外,立马就签下了“屈辱条约”。当晚在林大白他们的帮助下,很快搬进了新房……呃,搬进了一间只有木板床和一套旧桌椅的地下杂物室里。
至于“增收”嘛……
留莺翻出一张用歪歪扭扭的字写了许多选项的纸来,又在第一项“日常”后面歪歪扭扭地打了个勾。
留莺没想到她过了实习期后还会涨工资。看来老板娘也不是总那么没人性地克扣民脂民膏,至少打人一巴掌还会多给几个甜枣吃。既然这样,这个端盘子的工作,她说什么也得先干着。
纸上第二项被打了勾的是“临时:手洗”。这是她偶然碰到的一个赚外快的机会。粱梦阁的花魁肖婉儿,特别宝贝她跳舞专用的礼服,从来不会跟普通衣物一起送去粱梦阁专门盥洗衣物的地方,生怕让老婆子小丫鬟们拿捣衣砧乱戳一通弄坏了。肖婉儿本就打算雇人来手洗,正巧被留莺听知道了,就临时起意把活揽了去。
留莺在第三项上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在后面打了一个勾。这是一个在每天早上开门前负责清扫茅厕的工作。因为是个脏活,所以一直由男人们轮流来做,暂且没有没有固定的人手。留莺考虑到,刷茅厕除了脏了点,其实并不会花她太大力气和太多时间,应该是个“性价比”很高的项目,所以再三考虑后还是决定接下这个任务。
除了增收减支之外,“时间”的问题也“很成问题”。
留莺又翻出一张纸来,在唯一的一个选项上犹豫了很久,还是狠狠心画了一个叉号。
……
“你在写什么?”
本该坐在桌子另一头读圣贤书的男人,突然出现在留莺身后,冷不丁地吓了她一跳。
“啊,没、没什么!”留莺歪了歪身子,同时让目光避开男人身上的粉红色,“我只是在做今后的日程表而已。”
“日程表?”林鸢皱着眉头看着女人手下的那几张纸,“我说,你漂漂亮亮的一个小姑娘,怎么能把字写成这虫爬的模样?”
……这还是留莺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嫌字丑呢!她想起自己曾经一笔娟秀的钢笔字,又捏了捏手心里的毛笔,只能委屈地保持了沉默……她要学的东西可真是太多了!
林鸢也只是一说,转头把注意又放回了内容上,他指着“陪读”二字后面的叉号问留莺:“这个是什么意思。”
“啊,那个林公子,我有话想对您说……”留莺心虚了,“您看我每天在您这儿四个时辰,虽然行为自由,还有酬金,不过收益甚微——嗯,我指的是同样时间里,收获确实不大。不过能在您这里,我感到很轻松愉快,您是一个特别好的人——但是我已经决定要做一个清玥了,应该会逐渐杂役的工作。所以,我想把这四个时辰提前利用起来,去做更有价值的事情……所以,抱歉啊,林公子。今天大概是我最后一次来了……”
留莺啰^啰嗦嗦说完这一通话后,就小心翼翼地抬眼观察林鸢的反应。
她以为林鸢必然会生气失望,或者对自己冷嘲热讽地说出“当初不是你非要四个时辰吗”之类的话来。结果,他不但没有,反而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果然,我早就知道,你这样的人是不会甘心做个小杂役的。”林鸢的语气甚至还颇为得意。
“您,您不生我气么?”明明连她都觉得自己这是在过河拆桥了。
林鸢假作震惊地睁大了他的小眼睛:“咦,我为什么要生气,难道你方才不是已经暗示了我,这四个时辰要拿来做更重要的事情吗……你不是在拐弯抹角地请求我教你唱曲么?”
“嗯……啊!?您、您怎么会这么想?”留莺比林鸢更震惊地瞪圆了杏眼,“我怎么会……我没有这个暗示!我都不清楚您是不是会唱,怎么会请求您教我呢!?”
林鸢的刚睁大的眼睛又眯了回来,勾着眼角和嘴角笑出声来:“我在开玩笑啦,我知道你没这个意思。“
“……”留莺心说,你这玩笑差点没吓死我。然后在心里学着郁笙烟偷偷朝林鸢翻了一个白眼。
“但是,我没有骗你,不如真的让我来教你唱歌。这样,我也能在苦学之余,得个机会放松一下。你意下如何?我还可以破例少收你点学费的。”
“您……教我?”留莺满脸的不相信。她小时候受过她那“音乐女神”妈妈的调^教,基础是很好很好的。否则,她随口一曲《路边的野花不要采》也不会被挑剔的老板娘“慧眼识珠”,从而给她一个成为清玥的机会。
所以,这样的一个她并不十分了解的客人,怎么能随便地做她的声乐老师呢?
“怎么,你不信?”林鸢抬起头,眼尖地发现一堆破纸下压着的那本《唱辞选集》,手快地抽^出来递给留莺,“随你挑一首,你听听看我够不够资格做你的老师。”
留莺将信将疑,随手翻开一页:“那就这个《醉妆词》吧”
林鸢听了,不怀好意地嘿嘿一笑:“前蜀后主的《醉妆词》?看不出来你还挺会挑的呢,留羞羞。没见过我寻花问柳戏弄别的姑娘,就故意选了首小艳曲,想听我勾引你,是不是?”
“才不是故意的!”留莺涨红了脸,大声反驳道,“你若是唱不了,换一首就得了!”
“小丫头,学会激将了!不过是首《醉妆词》,我怎么会唱不了呢。倒是你,非想要听我唱浮艳之词,那我唱给你听就是了。”
“我才不是呢!你下流!”留莺小声反抗道。
林鸢弯着唇看了留莺一眼,清了清喉咙,便唱了起来。
留莺蓦然发觉,就在林鸢开口的那一瞬间,气氛都变了。
通过这十来天的相处,留莺也渐渐摸出了林鸢的一些脾性。知道他虽然偶尔很喜欢逗弄自己,但实际上却是个懒得搭理别人的“学霸”。除了留莺,他极少理会阁里的其他姑娘的殷勤——虽然这大概是出于他没钱养花娘,而调戏留莺的成本相对低廉的缘故。
——由此,郁笙烟甚至都说,“禁欲系”的林鸢在粱梦阁里极受人惦记,甚至以欢香为首的那一批人都明里暗里地“记恨”上了留莺。但只有留莺自己知道,这个别人眼中的翩翩公子,私下跟她开起玩笑来可有多讨打……
但是,从林鸢张口唱第一个字的时候开始,他身上“禁欲”的书卷气在一瞬间就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则是粱梦阁里的常客二世祖们脸上最常见的轻浮神色。
他的眼角唇角以一种极其勾人的弧度扬起,微微眯起的细眸内似有桃花般灼灼,再配上立体深刻的五官,一时间风流近妖。
留莺被这巨大的反差惊呆了。
“……这边走,那边走,只是寻花柳。”
曲子很短,林鸢没唱够似的又从头唱了一遍。只见他兀自倒了一杯雪梨汁,向留莺轻佻地一举。
那浑厚饱满又充满张力的声音,让留莺立刻想到了小时候吃过的那种吹而不破的泡泡糖,松松软软却又密密实实,一点点包住了她震动的耳膜,渐渐地裹住了她因震惊而僵住的身体。
“……那边走,这边走,莫厌金杯酒。”
林鸢神色微熏地握着手中的绿玉杯,仰头一饮而下。仿佛他喝下的不是尚温的枸杞雪梨汁,而真是那清香绵口的老汾酒。
那叫一个“酒不醉人人自醉”,而后“醉卧美人膝”,接着便要“帐暖芙蓉被”了吧……
林鸢唱罢,把空杯子随手递给留莺,示意她再倒一杯。
“怎么样,爷唱的不赖吧!”
留莺红着脸瞪了林鸢好一会儿,忽然就接过杯子,飞快地倒了满满一杯梨汁回来,狗腿地蹭到林鸢面前:
“师傅,请用茶!”
“哎,乖徒儿!”林鸢逗小鸟儿一般,伸出指头刮了刮留莺光洁的额头,“明天还是按时候过来,为师授业于你半个时辰,之后一个半时辰你继续替为师端茶送水,之后的时间为师就不多留你了,学费与工钱两两相抵,你我互不相欠。”
“师傅……”留莺几乎感动地眼泪汪汪。
“如何,为师是非常关照后生的吧,羞~羞~徒儿?”
留莺一边捂着自己被刮过的脑门一边不满地扁着嘴:“随您怎么说都好,下~流~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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