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夜晚皇宫宫影重重,不见白天的富丽堂皇。点点宫灯与天上的星宿相互照应,平和殿是众多中的一盏。爷爷在案上批奏章,端在离得不远的案上写功课,一盏灯,两个影子,皇宫仿佛就只有他们爷孙俩,只要时间不前,岁月不走,可灯影温温。
皇爷爷给它讲课:“乍见孺子入水,急欲援手,情之真也。继而思之,往援则已危,趋而避之,私欲之念起,不克自胜故也,克己复礼为仁。忠孝愤时忧国奋不欲生,然念及妻儿,辄有难于一死不能自克者。若能摒私欲尚果毅,自强不息,则自励之功与天同德,犹英之劲德尔门,见义勇为,不避艰险。”
端道:“孙臣谨记。”
结束夜课,夜回上摇殿,经过小花丛。花丛花开浓艳,暗香袭人,奇芳脂腻,端忽然站住脚步,屏退身后的人,对花丛道:“是谁出来。”
话音刚落,花枝颤动,里边的人毫无被抓的恐惧,袒胸站起来,居高临下斜睨着端,这个人是钟离健,钟离健是钟离将军的唯一的儿子。紧接着一个衣衫凌乱的宫妃也跟着站起来,遮着脸,知道前面是端小王,想马上要走。钟离健却捏住她□□的嫩白胳膊笑,一边摸着一边对她道,却句句说给端听:“你怕什么,皇上冷处理你们,端小王识趣地让下人离开了,有什么好怕的”
端尚不通男女事,但大半夜这个模样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也知道这事传出去会损了爷爷的面子。钟离健在此,已经犯了三罪。私通妃子其一罪,未有诏在宫中行走过夜其二罪,见王未拜其三罪。
宫妃一听,心中的害怕去了一半,可还是害臊,扯着自己的手从钟离健的掌中出来,掩面疾走。钟离健连带玩味,觉得此场此景真是有趣,万万没想到端这时候突然出声:“来人!”钟离健一怔,巡逻至此的侍卫听到端小王的声音,立马举着火把,将钟离健团团围住,当侍卫们看清是钟离将军的儿子时俱是心中一畏,可是端小王在这里看着,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去捉拿钟离健,手上动作小心谨慎不敢伤了钟离健半分。从小到大谁不是对他又是笑脸又是弯腰的,一个小鬼居然敢这么对他,钟离健不禁怒火中烧:“臭东西,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敢动我,马上让你小命完蛋!”
“我只知道你未得皇命,私留宫中,藐视皇权,先送到囚室,等天明皇上起了,再看着处置。”说完,自顾走了。囚室是押狂徒的地方,侍卫不敢违命,只能小心伺候着。
领将陪着笑给他解释:“囚室里也有环境好的地方,公子先在里边委屈一晚,已经派人给钟离将军传话了,天明也不会有什么事的,公子不要担心。来人,给钟离公子一身干净的衣服!钟离公子这边请。”
第二日皇上在朝上稍微斥责了钟离将军几句,然后让人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给了钟离健一顿板子,惩罚不严,但在于辱。一顿板子后钟离健让人抬回了将军府,皇上叹口气:“真真痛了朕的心,钟离将军也不必忧心,朕已经命太医带着好药去了你府上。回去不要再责怪令郎了,他大概也知错了。”
被打了一巴掌又塞了一颗糖的钟离将军还得跪下来谢恩:“谢皇上开恩,皇上心仁,犬子无用,让皇上忧心!”
皇上抬手让他起来,钟离将军谢恩后才站起来,觉得又被侮辱了一次,他钟离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
朝上钟离将军的人都只能低头,能说什么呢,钟离健确实被抓个现行,有错在先,还好皇上也不敢下重手。其他党派的心中都得意洋洋,钟离啊钟离,皇上还在呢,太横了就是要吃亏的!
下了朝,钟离将军心有所想,脚步一转,往士林书院去。端小王在先生指导下练字。公户端注意到了钟离将军,钟离将军未行礼,只用眼睛上下打量公户端,久久不说话。公户端站起身,衣服下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公户止那些话一遍一遍响在耳边,钟离将军想要利用它来登上皇位。
钟离将军走过去,见公户端字体端正,可是一横一竖看着有些秀气,钟离将军心中冷笑。钟离将军年有五十,目光锐利势无可挡,身体硬朗,犹如咆哮的黑熊,连六哥都忌惮他。公户端敢惹毛孬种钟离健,却不敢在钟离将军面前轻举妄动。钟离将军一眼瞧穿公户端心中的紧张,满意地笑了一声,甩了甩袖子,轻松道:“本将是来替犬子给端小王道歉的,年轻人血气方刚,小王肯定不会记恨犬子的。本将保证,他也不会给你找麻烦。都是兄弟,日后要相互照应。”
先生在一旁不满,他是位看重礼仪朝纲的人,他不满钟离将军无君臣礼,无长幼礼,最后竟然将自己儿子和皇室子孙称兄弟,岂有此理!
端小王道:“谢将军理解。”
钟离将军舒畅地笑,觉得在皇上面前受到的侮辱在他的孙子身上找回了点好受,转身走了。
此事后平静地过了三个月,秋高气爽日,九九重阳节,公户端跟着皇爷爷城外登高回朝。浩浩荡荡的队伍中,城门将领却不是本来熟悉面孔的郝将军,公户端心中疑虑,已经两个月未见郝葙,难道家中出了事钟离健是出了名的混混,在它这里受了气怎么可能不找个理由讨回来。郝箱和它平时交好,这帐就落在郝将军头上。虽然郝将军不属于钟离管辖,可官场关系错综复杂,难保不会有人为了讨好钟离家族而故意给郝将军使绊。
端一回到宫中便叫人查,带回的消息是两个月前,钟离府上有个犯事的下人逃走了,出了城门,钟离健大怒,以此为借口将郝将军打了一顿并投到狱中,还撤了他巡城将领的职位。钟离家族兵权不在城中,城中大小事各司由喜时相掌管,钟离健大概是被端气死了,又无处发泄,知道郝葙和端走得近,于是也不顾分级关系,直接越过喜时相处理了郝将军,丝毫不知得不得罪喜时相。
按姑国律法,郝将军的失职应由喜时相问审定夺,喜时相的女婿是四哥公户阜,而众多兄弟中,六哥公户青河和公户阜关系最好,当即端就写了封信给六哥,说明整个事情的经过,恳请他在中间帮帮忙,将郝将军从狱中放出,恢复郝将军的职位。
隔几日,端出宫去郝葙家,郝府因为郝将军出事,下人们的表情都带了点惶惶不安,见到端,郝葙展颜笑开,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端歉意道:“都是因为我,你父亲才遭此劫,我会想办法让你父亲平安出来的。”
郝葙昨日才跟着母亲买通狱中小卒进去看了父亲,父亲伤不重,精神还挺好,可是不管好不好,见到父亲落难,心里都特别难受。此时听到端这么说,心中的难受与无措顿时找到一个出口,郝葙眼眶红红的,哑着嗓音道:“你呢,钟离家会拿你怎么办吗”
端安慰地笑道:“我对钟离将军可有用了,他不敢把我怎样。”
被钟离将军看中的‘好用’绝对不是什么好事,郝葙对钟离家族这个如同大张的贪婪的血盆大口害怕至极,光听名字都忍不住发抖。
端暖暖的手牵住郝葙因暗暗发抖而凉的手,稳稳道:“不要担心,你父亲会没事的,相信我!”
五天后,端算着信件到大不戎山一去一回的时间差不多就是现在该收到回信的时候,六哥公户青河如神祗般出现在上摇殿,身形修长,如山间青柏浩浩临风的,不是六哥是谁!
端五个弹指的时间都没回过神,公户青河笑着在端面前招手道:“回魂,小弟回魂。”
上次端去找郝葙而没送他两人还闹得有点不愉快,端暗见公户止想求得他帮忙,却在听完公户止的分析对公户青河的态度更复杂了。没想到这次半年不到,两人又见面了,当时算着估计好几年都不能见,况且这件事对青河来说实在不是什么事,所以当青河出现在上摇殿,端不吃惊简直对不起青河的这次亲力亲为。
说实话端心中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即使他回来可能顺便处理他自己的事,但是六哥能这么做已经让端非常感激了。
有公户青河的暗中支持,喜时相的从中回旋。郝将军这件事如同头顶乌云,打了几声雷又无声无息地散开了。两日后,郝将军官复原职。青河离开的时候,端悄悄地把郝葙带过来,郝葙郑重地向青河跪谢。青河道:“小事而已。”然后让端骑马跟着他一起,两匹马一同踱步慢慢往前,青河道:“当初我介绍你认识郝姑娘是想让你有个玩伴,但是没想到你和她交情已经这么深。”
青河话里有话,端仔细揣摩着他话中的意思,想起上次六哥也介意过自己和郝葙走太过近,可是这有什么呢,还是说有更深的东西自己尚还看不清,于是含含糊糊地带过去:“六哥挑的人都是好人。”青河瞧弟弟一眼,见它不想谈这个问题,换个问题道:“我听易宫人说你入睡的时候总是提起‘老仙’,你知道吗”
睡着的事它怎么会知道?端摇摇头道:“不知道。”
“老仙是个修仙的地方,我想再一两年,皇爷爷可能会送你去老仙。”
老仙是五大仙山之一。
端难掩激动:“真的吗”
“你想去吗”
“当然,可以练习到本事,我当然想去!”
青河一笑,道:“刚好,哥哥在那里有个朋友,叫微生常流,你到那之后找到他,有什么问题,有谁欺负你了,都可以找他。”
微生常流。
端心中记住这个名字,还有呢,还有好玩的狄荻兽和傲娇的小龙,如果能通过自己努力,学到上天入地的本事,帮助姑国,爷爷一定会很开心。
“我走了,你保重。”青河摸摸端的脑袋,说完,坐下烈马扬蹄嘶鸣,一阵风似的远去。
端目送六哥离去,觉得连他翩飞的袍角都充满难以言说的自信,令人羡慕到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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