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这天。青河府中举行小家宴。
中间搭一处戏台,数名戏子人台上铿锵有声地演义皇帝战胜蚩尤的戏,戏里刚好唱到皇帝初遇九天神女这一出。
当今皇上很喜欢这出戏。特别是皇帝向九天神女求法这一段。众人不知道,因为皇上看到这一段,总会忍不住想起过早离世的皇后,他的发妻,当初她引来霹雳救他的场景。
今天是七个皇孙聚会,皇上不来,台上还是唱这出戏。年年听,他们听得耳朵起茧还得听。好不容易熬到唱完,终于传来一声动人的琴瑟弦音,如叮咚泉水,伴着泉水,数名女子身姿婉约逐一登台,如结伴来洗衣的浣洗姑娘。只见五名美女腰如柳,手如水,眼如丝,个个姿色非凡,撩人心动,洗得不是衣,是男人的心。
大哥和二哥看得如此如醉。
一舞毕,身材肥胖,体型巨大的大哥公户笙,坐如仰般,只听他哈哈大笑,道:“虽然四皇叔和六弟长年在军中,但府中的歌舞水平却也不输我的府中。”
二哥公户无量非常白,从头到脚露出的皮肤像擦了粉,他笑道:“这五位姑娘,都是几年前皇上赐的绝色,无论从容貌性情还是到跳舞唱歌,都是一顶一的好,皇上本是想赏给皇叔作侍妾的,没想到被培养成了舞女。瞧,几年过去了,中间那个,眼睛还是像在控诉般,让人忍不住。”
大哥人大声音也大,依旧哈哈笑:“忍不住什么,二弟说话说一半做什么!虽万般好,想来皇叔和六弟知道你喜欢,估计送你眼都不眨一下。”
“大哥莫要嘲笑我,你知道我夫人是什么性情,要真真带回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我的皮就仔细点了。再说,大哥会不喜欢六弟还没招待呢,你倒让人舞女出来跳舞。六弟肯定不会说什么,不过七弟还小,给小孩子看这些不好。”
“唉,也五岁了,太上皇十岁时就有第一个女人,再过几年就可以开荤了,”想到什么,倾头过去与无量耳语,“只是它为阴阳人,能否行男女事”
公户无量老实道:“虽有听闻阴阳人,但第一次见,不知道。”
公户苼道:“皇上在我们面前说七弟傻,实则疼爱的表现,若皇上再撑个八年十年,等公户端长大……”公户笙话锋一转,“幸而是阴阳人……”
无量明白大哥话中话,幸而非男,撑个八年十年,否则皇位指不定就是公户端的。真的会这样吗?不考虑只见的儿子四皇子吗就算不喜自己的儿子,还有一众孙子,不考虑五弟六弟的心情吗如果真是公户端成了皇上,他们会因此罢手吗他自己本人能服吗肯定不能!
公户苼道:“罢罢罢,棋下未过半,今朝有酒今朝醉,二弟,走一个!”
青河去宫中接端过来。当时端在练箭,青河靠在梧桐树边等它。易宫人看见青河王,立马想亲自铺席摆台,点熏烟。青河笑笑地盯他一眼,易宫人如觉兜头一桶凉水,吓得不敢说话,静守一边。端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看过来时见是青河,赶忙上前请礼。
“箭法是一天比一天好。”青河夸道。
“六哥夸奖了。”端奇道,“六哥这个时候来上遥殿,有什么事吗?”
青河笑道:“我们几个兄弟想聚聚,你来吗?”
端也笑:“当然。”
马车内。
端问青河:“哥哥明天就要走了吗?”
青河含笑点头。
“下次见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也许很快,也许很久。”
“你走后,大家可能不会这么聚了。”端道,“人还是这些人,少了一个就不热闹了。”
“这里是不热闹了,可是别处会有更热闹的地方。等端儿长大,走出去经历过了,便什么都懂了。”
公户寻哥与公户止同一程车到了,公户青河和公户端也到了。四人在门口等来了公户阜。一下车,公户阜就责怪着青河:“好歹我也是你哥,你只顾接你弟弟去了,扔我一个人走。”
青河忙作揖道歉。
公户端悄悄看一眼公户止,公户止肯定发觉了,它刚想上去和他打个招呼,止先一步进去了。
刚踏入华庭,丝竹声传来。
公户阜笑道:“果然没猜错,大哥二哥早早先甩下我们来了府中。”
公户苼也笑:“六弟府中歌舞好,便急着过来了。六弟不要嫌弃大哥们太不客气。”
青河微笑:“大哥不嫌寒碜就好。”
碍于端小王年岁小,舞女们在安排下换了一批,只跳着清风雅致的舞步。
因老三寻哥老四阜的婚礼而难得聚在一起的兄弟们过了今晚,又各奔东西了。众人不提分离,只提喝酒。兄弟间也算时不时欢声阵阵,一会儿说到这个的小时候,一会儿提到那个的糗事,被提到的人往往会抖一些对方更糗的事。
大哥自以为自己年岁大,估计没几个把柄在弟弟手中,结果二弟无量说了一个,三弟寻哥说了一个,四弟也跟着说了一个,众人哈哈大笑,似乎准备将他哭过几次鼻涕的事也爆出来的时候,大哥囧得连连讨饶,赶紧转移话题。
“别光说我,你们提提五弟,还有六弟,怎么能只有我们几天被你们闹是吧,”大哥公户笙似乎有点醉意,道,“还有七弟,都说说看。”
“青河啊,”四哥公户阜拖着下巴想,“这小子我比较熟,让我好好想想。”
“和你们打架,输了偷酒,被发现了就挨打。”青河微笑道,“说完我,得说说五哥。”
“小时各处走,经常遇到听不懂的方言,买东西的时候一直在比动作,算吗?”
众人还没笑,端“噗嗤”一声先笑出来,想象仿佛连腰都不怎么弯的公户止,一直比划动作真的很滑稽。
寻哥却道:“不知为何,我听了挺心酸的。”他们出门,都跟着侍仆一众,怎么会有直接接触百姓的机会?更别提这种情况了。
“不心酸。”公户止淡声说完,整个人又安静得不存在般。
“要说心酸,谁比得上青河。”喝醉的公户笙道,“他小时候有几次差点就死了。”
公户阜知道青河最不喜欢被人提这件事,赶忙说:“大哥你喝少点,我们都没得喝了,来来来,兄弟们!我们先喝!”地圆过去。
是吗?有几次差点死了?端看过去,青河脸上一直带着得体的笑,如山上松柏,矜贵而独立,俯视脚下的一切。如果你和他是同盟,会感觉牢靠;如果你是他对面的敌人,就会感觉他的笑容中带了点喋血。
欢乐的气氛一直从中午持续到下午,傍晚时分王府的车分别将几个醉酒的哥哥送回去。
“你就留下跟哥哥一块睡,明天哥哥要回军营。”青河带着端道。
没想到端却道:“我跟皇爷爷说了,也跟郝葙说好了,今晚去她家看昙花,郝葙家的昙花今晚就会开了。”
青河万万没想到到弟弟这么小就会留宿在姑娘家,又好笑又担心,道:“虽然郝将军在皇城有名头,但小府使唤的下人本不多,郝将军为照顾好你估计将所有下人往你那儿送,添了别人的麻烦不说,不一定安全。”
更没想到端居然说:“郝将军不知道我要来。”
青河难得一怔,道:“那你睡哪里”
“郝葙房里睡一晚明日就回去。”
青河只剩下担心,清晰好看的眉骨,斜飞入鬓的眉毛微微皱起:“不可以。”
“小姑娘的闺房不能乱进,你还睡人家那里,要是传出去坏了她名声,将来是要娶她的。”
端心想,郝葙很好,娶就娶。
仿佛听见端的心声似的,青河放软语气和它道:“昙花而已,哥哥这里也有,隔月也会开花的。到时再看也不迟。”
端道:“可是那时就没人陪我看了。”
“可以请郝葙过来,府中有的是房间让她挑着睡,还有母亲,母亲也喜欢这些,你约上母亲一起看。”
端道:“昙花虽然很多,今晚的就一朵,母亲若喜欢,我下次求得皇爷爷答应,出宫陪母亲看”
青河见它如此坚持,只得退一步道:“我让一些人跟着你去,如果传出去真的要娶了,也只能是侧的,你是皇族的,娶妻当娶名门。”
端只留意前边的话,继续谈判道:“一些人是几个人,不能超过两个人,而且要离我远一点。”
青河无奈:“两个就两个,不能太远,就在房顶。”
端点头答应:“好的。”
青河蹲下身,与端面对着面,道:“明日哥哥很早会出发,下次见到你的时候,要比现在高很多。”摸着它手上的箭茧,“箭射得比现在更远更准,这是军令,能完成任务吗”
端点点头。
马车停在端身前,车身高大,端凭着自己的力量一拉一扯一蹬上去了。跟来两名衣着普通的人,高鼓的太阳穴和力量的手臂说明两人内力之高。
端如约秘密来到郝将军府,郝葙飞奔过来,看见它身后跟了两个人,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两人讲一些小孩的无关痛痒的话,有说有笑地到郝葙的房中,将后边的两个人关在门外。
端有话要跟公户止说,可是在姑城处处不方便。它现在不能信青河,唯有信他搏一搏了。
说起来,它对青河的感情也颇复杂,有时它很喜欢和青河相处,有时又惧怕和他相处。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哥哥,它一定会当好弟弟的角色,可惜没有如果。青河有筹码,它也想自己有靠山。它去找公户止这件事,绝对不能让青河知道。
在门缝中看到两人均轻松使出一个轻功,飞跃上了屋梁。郝葙拉着端的手到房间深处,悄声道:“我打听到了,五公子真的是今天走,刚出的城门,有半柱香了,不过别急,他是牵马走出去的,估计离不了多远。”郝将军是皇城巡军,包括四个城门的出口,有谁进进出出,他们最清楚。
郝葙在一扇屏风后边,摸了某一处,墙角赫然出现一个地下室。
端道:“这就是你说的你父亲偷偷修给你的”
“嗯。”郝葙道,“万一有什么情况,可以逃出去,你爷爷疼你,你殿中应该也有,不过你不知罢了。”
端身上穿的是暗龙纹饰锦袍,郝葙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套灰土衣服,不好意思道:“是跟照顾我的一位婆婆借的,她的孙子跟你同岁,应该穿得着。”
端不嫌衣服肮脏有味,二话不说换上了旧衣服,衣服太短,手脚都露出来了。
“原来你比它高。”郝葙笑道,然后两人拖着手,一同走入地洞。洞内矮小,郝葙通畅行走,端要低头。洞中黑暗,空气混浊,不知延伸到哪里,两人都牵着手一言不发地往前走,脚步未有任何迟疑。
“你怕吗”端问。
郝葙在黑暗中摇头:“不怕,我信我的父亲,我也信你。”
“你呢”
“不怕,我信你,也信你父亲爱你。”
不知多久感到有一阵微风吹来,没一会就到出口,原来是个假坟的出口,太阳已下山,天色晦暗难辨方向。
郝葙回头看到自己是从坟里出来的,不禁小脸白了白。端用力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你父亲设计得巧妙,一来没人喜欢靠近坟墓,二来合了一个俚语,生即死,死即生,死人地里的生门,挺有意思。”
辨明方向,原来已经在皇城外了,两个不敢耽搁,跑着下山。雾气开始弥漫,月亮还没起,前路茫茫,端不敢走得急,它怕郝葙摔着,可是它也怕如果五哥离得太远的话有些话就不知要等到什么才能说了。
郝葙途中被根树藤绊住。,端眼疾手快扶住她,郝葙不想浪费它的时间,对它道:“你自己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这里不见人烟,树木奇枝,一定不能留郝葙在这里,端蹲下身子在郝葙面前,道:“上来,我背你。”
郝葙不依:“不行,我太重了,会压坏了你。”
端回头朝她笑:“可是,我并不是人类啊,我是只神兽,自然力量比人类要强的。”
郝葙依然不信不听:“你先走啊,我一个人不怕的。”
“你不怕我怕,”端道,“这里没有任何烛火,天色暗,可是我能看得远,你知道我能看到哪里吗”端捡起一块小石头,往远处扔去,石头消失在黑暗中,不见踪影,只闻落地声,端却望着那个方向,道:“你肯定看不见,可是我看得清楚,它落在了一个平地上,滚了五圈停住了。”端目光坚定地看着郝葙:“还要我证明我确实能力超群吗”
“不用了,不用了。”郝葙跳上端的后背,“快,我们赶紧地,五公子要走了!”
端背着郝葙用最快的速度下山,到山脚下,终于见着有马匹。
卖马翁正往家赶呢,两个小孩居然来买马。老头看一眼,虽见他们衣着破烂,可是他卖马接触的都是有钱人,小孩举止一看就是出自名门,夜里没回家却在外头,难免让人奇怪,老人装聋作哑,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赶紧卖了匹个头稍矮,性情温和的马给它,自己匆匆走了。
四条腿跑得比两条腿快,端奋力追赶,郝葙紧紧抱着它的腰。直到感到若有若无的雨点落在手上,才发觉已经开始下雨了。当面劈来的夜风细雨都被端挡去了大半,端前衣已经湿透,郝葙道:“下雨了,我们要找个地方避雨。”
端却喜道:“下雨了,只要前面有客栈,五哥一定会停下来,我们很快就会追上他。”
郝葙一听,眼中也绽放出光彩,原本已经以为没有希望,现在充满希望,和端一起齐头并进地沿着大道往前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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