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像昨天一样，雪慧早早就来到店里帮忙，只是这次，连旁人都能轻易地看出她有些心不在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店里的客人来了一批，又走了一批，然而她要等的那个人却始终还没来。她不住地看着店里的时钟，并且不时地向门口张望，然而结果都不尽人意。
就在她快要放弃等待的时候，熟悉的手机铃声却突然响起，她连忙翻找口袋，显得有几分手忙脚乱的样子。
“喂？”
“是我。”
“叶凡？你今天不来了吗？”
“抱歉，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不能来了。”
“哦，没事。那你好好休息吧。不打扰你了，再见。”
“再见。”
话音刚落，雪慧便挂断了电话。
而电话另一端的少年此刻仍拿着手机，怔怔地听着手机挂断时“嘟嘟嘟”的声音。
挂断电话之后，雪慧显得更加失落。
一旁的奶奶看出了端倪，走过来，关切地问：“怎么啦妞妞？怎么一个早上都闷闷不乐的？”
店员小玲暧昧一笑：“嘿，犯相思病了呗！昨天那个帅哥好像有什么事不能来，见不到人家，所以就不开心喽！”
似乎是被人戳中了心事，一下子，雪慧有些窘迫，又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冷静淡定得一如平时：“小玲姐，你不要胡说。”
奶奶和小玲看着雪慧强装镇定的模样，相互对视一眼，扑哧一笑。
奶奶慈爱地轻弹了下雪慧的额头，笑着说：“傻孩子，人家不来你就不会去找人家嘛？在这里干坐着自寻烦恼有什么意思啊？”
雪慧一怔，随即摇了摇头：“他生病了，需要好好休息，没必要去打扰他。”
“嘿！那不更好，你这样不就有了登堂入室的借口了吗？你可以去探病啊！”小玲突然为自己的机智感到自豪。
雪慧抽了抽嘴角，扶额：“小玲姐，登堂入室这个成语不是这么用的啊......”
还没说完，便被奶奶打断：“话糙理不糙，意思到了就行。去吧妞妞，大家都是好朋友嘛，人家生病了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去看看的。”
雪慧有些犹豫，但奶奶和小玲却不再给她反驳的机会，连拖带拽地把她赶出了门。
看着那两人夸张地做着一系列的鼓励动作，雪慧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摇了摇头，但最后还是鼓起勇气，给叶凡发了条关于去他家探病的短信。
几乎是一瞬间，便收到了叶凡的回复，简单明了的“好”，以及地址。
那时候的她并不懂，为什么自己在听到叶凡因为生病而失约时会产生一种既担心又失落的的心情；更不懂为什么在收到叶凡肯定回复时的安心以及雀跃的心情从何而来。
对待感情，她从来都不像做习题那样游刃有余，相反，而是懵懂无知得如同一张白纸，迟钝却又不自知。
所以，对于自己刚刚所做的一系列举动，雪慧只是简单地归结为出于对朋友的关心。
雪慧按照叶凡给的地址，来到了别墅的大门口。
因为叶凡特意交代过，所以管家王伯早早地便候在那里，一看到雪慧，便热情又恭敬地把雪慧迎了进来，并用车子载着雪慧。
车子一路驶来，尽管雪慧早有心理准备，但仍不禁为叶家的富丽堂皇所震撼：这里的建筑沿用的是欧式风格，周围众多精美的摆设无一不显示着主人的显赫；长而宽阔的小径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叶家占地之辽阔让人咋舌；花园里栽种着数不胜数的名贵花草，品种多而繁杂；小径两旁栽种着两排仿佛高耸入云天的大树，给人庄重肃穆之感。
然而这里美则美矣，但却让人感觉不到有生机，反而只有一片死气沉沉的肃穆。
虽然雪慧乘坐着车子，但到达叶凡别墅的时候，仍耗费了不少时间。
一进门，便被一个巨大横幅吸引了注意力：祝叶凡少爷生日快乐！
墙的周围则挂满了五彩缤纷的气球，餐厅里摆放着一个几乎有成人那么高的多层蛋糕，却没有动过的痕迹。
看得出来，这里经过了一番精心的布置，然而，却让雪慧感受不到生日里应有的气氛，只有机械而又毫无生气的装饰。
在管家王伯的带领下，雪慧来到了叶凡的房间。
大而空洞，这是雪慧对叶凡房间的第一印象。
几乎是一瞬间，雪慧就看到了正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翻着书的叶凡。
此刻，少年的脸色比平时更为苍白，甚至嘴唇几乎没有血色。
雪慧皱了皱眉，语气带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关心：“怎么生病了都不好好休息？”边说边夺过了叶凡手上的书。
王伯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女生竟敢对少爷做出如此放肆的行为，然而出乎意料的，叶凡并没有生气，反而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原本苍白的脸上迸发出平时所不具备的生机，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生动、轻快起来，而不是像平时那样只会不带丝毫感情地传达一些冷冰冰的命令。
只见叶凡将左手支在桌面，撑着下巴调侃：“小老师，看到你的学生在生病的情况下还这么认真地学习，你难道不应该感到高兴吗？”
看到这里，王伯突然就明白过来了，了然一笑，悄悄地退了出去，并顺带关上了房门。
雪慧有些生气叶凡的不配合，她抱着双臂，嘲讽：“看来还不太严重嘛，还有心情和我在这里开玩笑。”
叶凡一怔，随后用手抵住眼睛，发出低低的笑，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缓缓地走到了床上躺下，挑眉看着雪慧。
雪慧也不甘示弱，挑眉看着他。
两人沉默了一阵，最后还是雪慧打破了沉默：“今天是你的生日？”
“外面的巨大横幅不已经告诉你答案了吗。”
“哦，恭喜，你出生在一个普天同庆的日子里。”
话一说完，只见叶凡的脸色都变了，一下子，气氛有些古怪。
雪慧感到疑惑，但就在她绞尽脑汁地想说些什么绕过这一话题时，却听叶凡那略带苍凉的声音响起：“恰恰相反。我的出生造成了我母亲的难产，也因此而夺走了我父亲深爱的女人。所以，对于他们来说，我的出生并非什么普天同庆的日子，而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灾难。”
雪慧震惊得仿佛瞬间失去了语言能力，只会怔怔地看着他。
叶凡无所谓地一笑：“很好，我从你的眼中没有看到令我厌烦的同情。”只有连雪慧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心疼。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的漫长，终于，雪慧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极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事并没有发生过，微笑着问：“你家有面条吗？”“什么？”
“你只需要回答我，有还是没有。”
“有。”
叶凡从床上走下来，带着雪慧来到厨房。
正在厨房忙碌的厨师们看到叶凡，纷纷停下手头上的工作，发出了整齐划一而又响亮的问候：“叶凡少爷好！”叶凡点点头，直奔主题：“给我把所有的面条都拿出来。”
顿了顿，他又问一旁的雪慧：“还需要什么？”“鸡蛋以及一些葱。”
很快地，厨师们就把雪慧要求的东西都准备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桌面上。
雪慧对这样高的效率十分满意，对叶凡眨了眨眼，狡黠一笑：“很好。现在，寿星先生，你的任务就是出去外面耐心等待。”
叶凡被这个样子的雪慧逗得不自觉一笑，他挥了挥手示意厨房的人也跟随自己离开。
厨师们浩浩荡荡地走出厨房，个别几个临走前还好奇地看了雪慧一眼。
对此，雪慧毫不在意，只是专心地做着自己的事。
刚开始叶凡有些摸不着头脑，随着厨房里隐隐传来的食物香气，他渐渐地生出一丝期待。
没多久，便看到雪慧捧着一碗面走了出来。
面的卖相还不错，细长的面上铺着一个煎成了金黄色的荷包蛋，面的四周还零零星星地散落着一些葱花，看上去就让人食指大动。
雪慧微笑着把筷子递给了叶凡，语气颇有些自信：“尝尝看。”
叶凡接过筷子，优雅地吃了起来。
“因为我不知道长寿面的做法，所以只能先拿一些普通的面代替了。
但我向你保证，你下一个生日，我会让你吃到真正的长寿面的。怎么样，味道还......”
话还没说完，便被叶凡一把拉过，然后紧紧地搂住：“谢谢，很好吃。”
雪慧的心跳骤然加快，大脑突然一片空白，只会机械地顺着叶凡的话回答：“不，不用谢。”
雪慧就这么任由他抱着，并不忍心推开眼前的男孩。
过了许久，叶凡才放开了雪慧。
然后，他绽放出一个雪慧从未见过的笑容，这个笑容不同于他面对其他人时的敷衍、冰冷且不带一丝感情，也不同于平时调侃雪慧时那种漫不经心的笑，而是一种单纯且坦率的笑，如同孩童得到自己心爱的玩具时单纯的欢喜。
雪慧不禁有些看呆了。
不知为何，她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脑子里被一种全然陌生的情绪所占据，让她无法思考，让她茫然而不安。
随后，她找了个拙劣到了极点的借口：“我，我还有作业要写，先回去了。”
不等叶凡回答，她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叶凡的笑容不自觉地加深。
他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吃着还没吃完的面。
这次，他吃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慢，让人觉得他吃的并不是面，而是在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虔诚认真到了极点，面、荷包蛋统统吃光，汤水也喝得一滴不剩，甚至连平时不怎么吃的葱花都没有剩下。
他看也没看旁边那堆放得像小山似的生日礼物。
对于别人来说，那些礼物随便一件都比这些面要贵重百倍、千倍，然而于他而言，这却是他收到过的最为珍贵的礼物，哪怕再多的钱也无法衡量它的价值。
尽管她最后连“生日快乐”都没有对自己说，然而，对他来说，只要她能待在自己身边，便是最好的祝愿。
他从埋头吃面中抬起头来，恰好对上刚走过的管家王伯探究的眼神，他淡然一笑，笑容如沐春风，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王伯说：“我突然觉得，能降临到这个世上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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