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约定
一眼万年,又似瞬息之间,人影手中的水球忽然间四散崩溃,倒影中的景象也是倏忽消于须弥,不见了影踪。
随手将掌心的水珠甩开,人影回过头,淡淡的瞧着仍旧卧躺在地,浑身发抖,时而颤栗的凌锐。
手一招,无数乳白色的光点便是自人影的周边浮现,汇聚成点,飘向凌锐。
在乳白色的光点笼罩下,凌锐那略显痛苦的脸色也是瞬间被抹平,紧皱的眉头也是慢慢舒缓。
原本颤栗的身子,也是安稳了下来,不复之前辗转的惨状。
呻.吟一声,凌锐睁开有些沉重的双眼,眼皮搭了搭,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中,便是出现了那个身披猩红长袍,肩挂黄金锁子甲,头戴凤翎紫金冠,脚踏七彩登天靴,手执三彩.金铁棍的雄伟身影。
“是你……”
挣扎着用手肘支撑着身子,缓缓地从地上爬起,只是如今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却也是让得凌锐出了身冷汗,浑身肌肉一阵收缩颤抖。
而至始至终,人影都只是冷眼旁观,静静地瞅着凌锐紧咬牙关,倔强的忍着身体所带来的不适,凭着一股刚强的意志,硬生生的从平地上缓缓而起!
而这个时候的凌锐,浑身血肉中,并没有丝毫气力。支撑他站立而起的,只是心口那股纯粹的不认输的倔强,敢与天地一斗的顽强意志,执着意念!
“还行……”瞧着凌锐不住打颤的腮帮子,潺潺而下的冷汗,青筋暴起的面庞,人影只是若无其事的淡淡道。而且话语中,似还有些许的不屑。
看着人影如此蔑视冷淡的表情,凌锐只是倔强的紧咬钢牙,攥紧双拳,不言不语,就那般死死的盯着人影。
从痛苦不堪的回忆中清醒过来,凌锐虽然得到了一些意外之极的信息,却也是还不太清楚自身的处境。
那断断续续的记忆,模糊而又斑驳,一些重要之极的记忆都被一层灰朦朦的雾气遮掩,看不分明。
只是从这斑驳的记忆片段中,凌锐却也是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也得知了自己与面前之人千百年的纠葛,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关系。
眼前之人的名头,大的有些骇人,若是之前,凌锐定然不信!一百个心的不信!这人,竟是传说中的西游人物——
齐天大圣孙悟空!花果山水帘洞美猴王!
那个曾经在蛮荒时期,统领亿万蛮妖的盖世妖王!
万妖界的至高王者!当之无愧的万妖至尊!
胆敢与古天庭抗衡的绝世妖孽!只为了一个名号,便敢与天帝叫板的妖王!
一人一棍,就这般打上九重天阙的无法无天的存在!
以一己之力,挽妖族颓势于狂澜起将兮!
叱咤乾坤,一言一行,便可令天地色变,风云际会的大圣!
棒指苍穹,敢为伊人,便与三界为敌的绝世强者!
王者——是他!万妖之王美猴王!
强者——是他!齐天大圣孙悟空!
至尊——是他!血战三界斗战神!
而自己,却是这么一位盖世霸主的三魂之一。
思及此,凌锐的目光满是复杂的盯着眼前这位无法言述的盖世英灵,张了张口,凌锐还是选择了沉默以对。
不管如何,不问前世,今生,我便是我,一介凡人——凌锐!
不管前世如何风华绝代,绝世妖孽,今生,我只求一颗凡心定本心,去闯荡天涯风景,去追求曾经遗失的存在!
这一世,当堂堂正正的做一个大丈夫!
霸主天下者,万世之雄,统御万界;丈夫,盎然立于天地之间,不为三斗米折腰,不奔走于车马之前,身前笔墨,手书春秋万代!
这一世,我凌锐,当为天下霸丈夫!
前世,已成往事,不可追忆,来世,过于飘渺,不可揣测。
我凌锐,只求这一世,轰轰烈烈战一场!
既生于尘世,当如夏花般灿烂,死,当若秋叶之静美。
我死后,撒手人寰,哪管什么天翻地覆慨而慷?
我死后,红颜枯骨,哪管什么天崩地裂恨无期?
我死后,劳燕分飞,哪管什么天涯海角永相依?
……
感觉到凌锐心头不断喷涌的华思,一点点凝聚升华的意志,缓步上升的心境,行者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男儿生于世,便当轰轰烈烈的走一遭,让天地脉搏亦不敢跳动停息,天地无穷大道之中,亦要有自己的生命印记。
战天穹,掌乾坤,开天路,败尽万族豪杰!
捏星辰,摘日月,破苍穹,人世有我无敌!
以人为人,方可为人。
以命夺命,方成真命。
以血换血,方为逍遥。
以暴制暴,方能自在。
……
“你准备好了?”
拿眼斜睨着旁边面对着天地威压虽全身颤栗却硬是挺直脊梁,昂然而立的凌锐,行者淡然而语。
“嗯。”
也不知是何心情,望着远方涛涛奔流不止的万丈天河,那轰鸣的巨响还仿若眼前,凌锐肯定的颔首,沉默寡言。
负手而立,狂风猎猎,衣袂飘飘,行者行于大河之边,立于古卷边缘之侧,远眺天涯,目光深邃,不知在做何感想。
“你确定?”
长久之后,行者轻吐一口气,凝聚成云,这才转身,目光炯炯的盯着凌锐。
“你也知道,你虽为我之一魂,但目前却只是凡人之躯,并未曾开启神魂灵窍,仙体魔血,就连最基本的大妖之心,妖之骨,便也是处于沉寂的状态。换句话说,现在的你,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凡人,凡躯,凡品天赋。在起点上,你将落后于旁人一大截,虽说对我等存在来说,这并无何大碍,但对于新生的‘你’来说,却是一番痛苦的折磨。”
说到这里,行者一顿,目光飘忽的道:“当年,我虽也曾经历过类似的场景,但与你现在的情况,又有些差异。毕竟,我前世乃是天产石猴,仙灵之体,虽然也历经过一番磨难,但终究是拥有着不死之身,先天立于不败之地。”
“而你,”行者目光锐利的盯着凌锐,语气铿锵,“而你一无所有!”
“这一世,你便是你,大道成就之后,我便不会再去干涉你,但若你失败后,我便将按照规矩办事,抹除你所有的记忆,与我的主魂融为一体,去寻觅另外一魂,重新成就洪荒古界的天地灵猴!也就是说,你一旦失败,我便会将你存在于世间的一切痕迹清理干净!”
“所以,这一世,这一次,你别无他法,没有依靠,没有援手!这一世,注定你只能孤寞独行,无人可协助!这一世,你所有的东西,便注定只能靠去争!去抢!去霸占!”
“你,敢么?”
目光睥睨,眼神凛冽,行者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严厉眼光注视着牙齿打颤,面色青白交错,浑身颤栗的凌锐。
“你敢,我便敢!这天地间,还有我们斗战一族不敢做的事?”
迎着行者凌厉的神光,凌锐僵涩着脖颈,艰难的抬起头,撩起眼皮,目射神光,一字一句的吞吐道。
而那嘴角,也是自然的上翘,露出了一抹自信的邪笑。
“好!”
这注定要搅动天地风云的两人,目光终于第一次平等的对峙。而那行者,也是首次对着凌锐露出了一丝微笑。
轰——
在一阵仿若天崩地裂般的隆隆炸响中,这片世界,缓缓的消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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