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现在他看出来了,江莫忧知道他的心意,确确实实地知道,可是她不接受。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苏无袍郁然叹息,他轻轻折下一片青嫩的槐树叶,将其放到唇边,“微臣即将远去,还请娘娘听我吹奏一曲,就当送别。”
临走还要装个逼,江莫忧也只好由得他,她轻轻点头。
苏无袍临风而立,眼睛微微闭上,长长的睫毛随曲韵颤动着,再加上他那俊秀的外貌,挺拔的身姿,的确称得上一个美男子。可惜他的实力不与外表相符,这支曲子吹得实在够烂,只有他自己觉得动听。
不会吹就别吹嘛!江莫忧忍着耳膜被刺穿的剧痛耐心聆听,好不容易听完,她作出一副深受感动的模样来,“想不到将军还有音乐天才,真令本宫大开眼界。”不待苏无袍答话,她便催促道:“时候不早了,将军该出发了,不要为本宫而耽搁了你的行程。”
苏无袍只好郑重地告辞,“那微臣就此拜别,还请娘娘保重自身。”说罢转身而去。
江莫忧看着他萧索的背影,终忍不住补上一句,“蒙芭拉是个好姑娘,你不要辜负她。”虽说这种好人卡并没多大作用,她总得试一试。
苏无袍略略停顿了一刻,随即继续向前。他始终没有回头。
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江莫忧嘀咕着。她忽然笑起来,仿佛很高兴。她也的确很高兴,苏无袍的变相表白不曾打动她,她也从未对苏无袍有过一丝一毫的好感,但不管怎样,这至少表示她的女性魅力是很充沛的,她不禁为自己的本领洋洋自得。
晚上就寝时,江莫忧仍在暗暗发笑。成桓瞥见她嘴角不停抽搐,不禁问道:“有什么好笑的事吗?”
江莫忧忙掩住嘴,“没有,这是面部的肌肉在无意识地颤动,一种生理症状,与情绪无关。”
成桓早已习惯她的稀奇古怪,也不再追问。他忽然发现江莫忧身上的睡衣式样十分古怪,明明是淡黄色的寝衣,偏偏两截衣袖是绿色的,还绣着西番莲的花样,像是凭空接上去的,与整体十分不调和。他难免皱起眉头,“你这袖子……”
“哦,被您发现了,”其实江莫忧巴不得被他瞧见,她得意地招展着两只袖子,“这是臣妾自己设计的,皇上瞧瞧,可喜欢吗?”绿色最能衬得皮肤白皙,两只如玉皓腕从绿袖里盈盈伸出来,真是美得不可方物。当然,这是江莫忧自己的想法。
成桓只淡淡扫了一眼,“朕不喜欢绿色。”
“为什么呢?又不是绿帽子。”江莫忧故作天真地问道。
成桓被她说中心中所想,立刻黑了脸,转过头去,佯装睡觉。
江莫忧也笑吟吟地躺下,满足地闭上眼。她生平最喜欢开玩笑,作弄成桓更是一种乐趣。其实她还可以做得更真实一点,譬如说,将苏无袍的心事告诉成桓,以此让他嫉妒。
让男人吃醋并不是一件坏事,说不定还能加深感情,可是江莫忧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她觉得她变了,她现在对成桓的确有一丝真心,真心到不希望用这些小伎俩来维系他对她的感情。
她悄悄抬起半边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成桓的脸。他已经睡熟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明皙的脸孔白净且稚嫩。他在睡梦中简直像个孩子。
江莫忧忽然觉得很好,非常好,现在她可以确定自己对于成桓是有感情的,她看成桓的眼神就像母亲那样慈爱。据说母爱有时候近似于爱情。
成桓忽然微微张开嘴,嗫喏道:“绿袖……”
他在说梦话呢!真是的,还说不喜欢她的设计,连睡梦中都念念不忘,男人果然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江莫忧惬意地躺下去,轻轻环抱住成桓的腰身,温柔得在他后背上蹭着。当然,是隔着衣服。
隔日成桓陪她用早膳。宫里少了蒙芭拉这个女人公敌,的确清净了许多。成桓偶然聊起她来,一时有所触动,“想不到蒙芭拉对苏无袍情深如此,愿意随他千里奔波,他两个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朕看阿柔也该尽快找个好夫婿了。”
这转折也太快了点,成柔真是躺着也中枪。江莫忧在心中为她点蜡,一边干笑道:“公主的年龄的确已不小了,但论起谈婚论嫁……”
“不是不小,是不能拖下去了,连蒙芭拉下手都比她快,她还比阿柔小一岁呢!”成桓老实不客气地道,“朕决定了,明儿就开始为阿柔选驸马,务必要让她抢在蒙芭拉前头成婚,不能屈与人下!”
这也太冲动了吧!江莫忧忙道:“皇上心疼公主虽是应该,但此事可不能操之过急,皇上如何保证公主会对您挑选的夫婿满意?”
“这有何难,拣那门第越高贵、相貌越俊秀的,傻瓜都知道该怎么选。”
但那也得在没有意中人的情况下呀!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倘若心里已有个人在那放着,你便是把全国十大美男请来,她也照旧无动于衷,说不定还觉得他们个个都是歪瓜裂枣,只有她心里的情哥哥帅裂苍穹。
江莫忧试探着道:“皇上何不问问公主自己的意思,说不定她已有了心仪的人选呢?”只有女人最了解女人,成柔心里的小九九成桓不清楚,江莫忧却看得透透的。
成桓断然摇头,“不会,她这一生统共见过的男人就没几个,况且有朕这个绝顶帅哥在,她哪里瞧得上别的男子!”
你也太自负了吧!江莫忧撇了撇嘴,道:“是,皇上说得有理,可是问一问总不会有错,咱们也有备无患不是么?”
成桓想了想,“也好,就听你的。”
江莫忧方舒一口气,但愿成柔肯勇敢地说出自己的心事才好。她对凌睿的那股子热乎劲儿,连傻瓜都看得出来,而凌睿呢,虽然身份低了点,却是个难得的老实人。江莫忧很乐意撮合她们,至少比撮合那一对凶男恶女要来得真心的多。
趁着皇上皇后不在,傅婕妤又悄悄过来——没错,她的目标仍是小团子。她轻飘飘地将小团子拉到一边,“本宫让你帮忙留意这边的情况,你做得怎么样了?”
小团子的脸皱成了苦瓜模样,“我的好娘娘,您就别为难奴才了,奴才终究只是个奴才,在这宫里,少听少说才是生存之道,奴才实在没有替您效劳的本事。”
傅婕妤冷着脸道:“你这小猴儿少跟我偷奸耍滑,谁不知道你是皇上的贴身太监,他们的事自然你最清楚。你莫忘了,陛下虽然把垂丝调出去了,她的家人还在我手里捏着,本宫想要他们的性命是易如反掌!”
小团子立刻委顿下来,瑟缩着道:“那娘娘您想知道什么呢?”
傅婕妤横他一眼,“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于是小团子便事无巨细地说起,连两位主子一天吃几顿饭、菜色是否丰富、一天解几趟手、拉的屎是什么颜色都一一道来,说得口沫飞溅。傅婕妤越听越不耐烦,甚至有些反胃,忙命他打住,“谁让你讲这些乌七八糟的!”
“不是你叫的吗?”小团子无辜地看着她。
“本宫可没让你说这些繁杂琐事,你只拣那有价值的、或者觉得有异的地方说与我听就好了。”她见小团子仍不理解,便循循善诱,“譬如梦话呀、醉话呀之类的。”听闻人在睡梦中或是醉酒后说的都是真话,也许能从中发掘不少秘密呢!
小团子如梦初醒,“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昨儿皇上梦里喊了一声‘绿袖’,奴才听着奇怪,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绿袖,绿袖,会是什么意思呢?是一件衣裳,还是一个人名?她隐约觉得自己仿佛在哪里听过……对了,有次她去给太后请安,偶然听得荣兰姑姑提起过一句,太后立刻用严厉的眼色制止了她,那时她就觉得奇怪。现在细想来,此事怕与太后的宝贝儿子有关。
傅婕妤的下巴微微抬上去,嘴角出现一撇勾魂摄魄的浅笑,眼里也波光流转——她整个人忽然变得妩媚多姿,尽管这种动人的姿态对一个太监是不起作用的。
小团子心惊胆战地望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变了个人。
傅婕妤将一只纤纤玉手搭在他肩上,娇声道:“小团子,今儿的事你可千万别对旁人说呀,不然我可会生气哟!”
小团子诚惶诚恐地应承下来,看着她一步三扭地离开,心上仍觉得十分诧异:她究竟发现了什么呢?
晚间,江莫忧置办了一桌丰盛的佳肴,专候成桓过来用膳。太阳早早地沉下山去,成桓却迟迟不肯现身,江莫忧等得不耐烦,忍不住坐在靠椅上打个盹儿,才眯了一下眼,就见成桓怒气冲冲地进来,猛烈的脚步踩得殿内的地板咚咚作响,仿佛将要发生地震。
江莫忧睁开眼,见到他这般凶样,不免唬了一跳,“怎么了?”
成桓也不说话,径直走到桌前,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为了防备他酒后乱性,作出狂悖之举,江莫忧很少在殿中备酒,即便有,也是甜而不醉的果酒。
成桓饮下第三杯,方将胸中的怒气压下少许,他努力压着嗓门道:“真是气煞朕也!”他的声音本就带着一种低沉的磁性,这么一来,就更像拖长的戏腔。
江莫忧也的确以一副看戏的姿态饶有兴致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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