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归来（1）
这日，柳潋紫正靠在床畔吃药，却听外间一声来报：“少夫人，将军要回府了！”
柳潋紫执药捎的手一顿，不过片刻便恢复过来，淡然的说道：“知道了，你且先下去吧，如今我的身子不甚方便，便不去迎接了。”
说罢，便若无其事地继续喝着药。
紫荆瞧在眼里，只是无声叹息。
那日，当她们发现药被人动了手脚之后，熬药的事，紫荆便再不假手于人，只是那日的事，两人便都藏在心底，不曾对任何人说起。
而如今，已然过了十来日，柳潋紫的身体已然见好，可每每府中有事，她却也不多加参与。
因着身体不适，李氏与老祖宗便也不曾责怪。自从柳潋紫醒来，紫竹院内到有不少人前来探望，只是大多，柳潋紫都将那些人拒之门外。
也因此，柳潋紫在府中背刺的事儿，不曾被闹大，各个府中或许多多少少听闻一些消息，可毕竟不曾听将军府中的人亲口说，也不敢大肆宣扬。
“小姐，你为何不去迎接姑爷？”紫荆问道。
“自然是身体不适。”
身体不适原不过是应付他人的理由，紫荆心中如何不知？虽说柳潋紫的身体并未完全好转，可下地行走，却是可以的。
柳潋紫抬起头，对上紫荆的双眸，巧然一笑，将已然喝完的药碗放至一边，用兰花绣帕擦擦嘴。
“不去，自然是不想去。”柳潋紫将目光望向窗外，“他此次归来，身边携着美娇娥，正是满心欢喜，春风得意之时，如若我公然去打扰，那便是寻他的难堪。届时，两人的处境都是极尴尬。莫不如，我不去，或许，他心中对我还有一丝好感。他日，便会更加的愧对于我。”
“小姐说的固然有理，可小姐不去，岂不是让他人有了可趁之机？”
柳潋紫何曾通透，怎能不明白紫荆口中说的是谁？只是，有些事儿，众人心知肚明就好，原也不必说出来。
“紫荆，你莫要担心许多。放心吧，我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我了，如今的柳潋紫，即便是不愿意，不在乎，也会为了一些自己珍惜的东西，去争取。我不会再对他置之不理了。”最后一声，好似低喃，带着几分无奈，带着几分时过境迁的苍凉，在紫荆心中久久回荡，泛起一丝丝痛意。
人活着，总是有诸多的无奈。有些事，即便是自己不愿意，可为了一些原因，却也不得不去做。
紫荆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劝慰柳潋紫。
瞧见紫荆冥思苦想的模样，柳潋紫不禁莞尔。
“紫荆啊，干什么如此苦大仇深的模样？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正如你说的，我是将军府的少夫人，而那人又是将军，丰神俊朗，有才又能，我为什么不去试着喜欢？”
这样的人生，也许就不会那般的难过了！
柳潋紫的目光中滑过一丝黯然，却不曾被人察觉，紫荆抬起头来，只注意到了柳潋紫面上那抹灿烂的笑容。
紫荆有些怔然。
小姐自从醒来之后，似乎爱笑了。可，她也再看不透眼前的小姐了。
“好了好了，紫荆你也莫要杞人忧天了。放心吧，即便是我今日不出现，那人也不会再将军的面前讨得了好处。原本将军便是刚刚归来，老祖宗和娘定时欢喜的紧，那里容得下她？”
“更何况，将军身边还有一个公主不是？生在深宅大院里的人，怎生会那般容易被一个丫鬟抢了风头？”
紫荆恍然，方才明白小姐当真是小姐，永远比她这个丫鬟想的明白。
她当真是多虑了……
此刻，将军府的客厅内，已然聚满了人，这样的阵势，丝毫不比老祖宗回府那日差，甚至更甚。
一人匆匆的赶到客厅，跪于殿下，立刻禀报：“回禀老祖宗少夫人说身体不适，不便迎接。”
“呦，这都十来日了，还身体不适呢？可真是娇贵的身子，为何人家凤姨娘怀胎六月都能来，她就不能来？”赵怜之唯恐天下不乱，不分场合，随口说道。可是否当真是随口而来，不曾有其他的心思，那便不得而知了。
李氏蹙蹙眉，虽然心中对着柳潋紫有些不满，可赵怜之如此说柳潋紫，李氏的面上也有些无光，心中对赵怜之便又怨怼几分。
老祖宗也有些不悦，可也并未说些什么。目光凌厉地扫了一眼赵怜之，提醒她注意身份。
“既然她不来，便算了吧。总归身子重要，前段时日，差点失了性命，自当是好生休养才是。”老祖宗说着，面上不温不火，没有波澜。
众人听着，连声称是，有谁敢说不是？
凤羽站在殿下，听着身体，双手掩在袖中，悄然握紧了拳头，指甲渗进了皮肤中亦不自知，低垂的双眸充满了怨毒。
满心以为将要魂归西天的人，却奇迹般的活了，成了自己最大的敌人，凤羽心中怎能不怨恨？
可再怨恨又如何？事情已然过去了，好在之后，便将要进入年关，府中要忙着置办礼品，无暇顾及柳潋紫背刺一事，这事儿也便不了了之，她也算是逃过一劫。
只不过，她逃得了这一次，她凤羽不相信柳潋紫当真是那般的福大命大，能够逃得过每一次？
日子还长，凤羽不相信自己就斗不过柳潋紫那个不受待见的庶女！
众人喝着茶，在空闲之余，凑近闲聊几句，老祖宗坐在首位，由李氏伺候着，郑嬷嬷站在老祖宗的身侧，时不时的替老祖宗端茶倒水。
赵怜之坐在殿下，目光时不时地飘向殿外，毕竟这次回来的不仅仅是纳兰煜彦，还有纳兰牧。
对于纳兰牧的所作所为，整个将军府也就老祖宗和纳兰煜彦两人知根知底，身为他妻子的赵怜之，却也不甚明白。
赵怜之一直以为，自己的丈夫不过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废物，整日里只知道花天酒地，不过在她看来，这些也实属正常，否则当日，将军府二老爷正妻的位子，怎么也轮不到她来坐，她也是捡了一个大便宜。
这虽说嫁了一个废物，没有什么前途，可却也不至于饿死，怎么说也是将军府，定然不愁吃喝。
每次纳兰牧出外经商，只是告诉赵怜之和朋友做生意，每每归来，总是愁眉不展，赵怜之也只当纳兰牧做生意吃了亏，便不再多问。这时日长了，便也习惯了，再也不期望纳兰牧能做成什么大生意。
总归是夫妻多年，感情还是有的，即便是纳兰牧不成材，赵怜之却也只是抱怨，并未真的弃他不顾。
此次，听说纳兰牧要与纳兰煜彦一起归来，赵怜之心中自是有疑惑，可同时，却也十分欢喜。
纳兰牧已然多年未曾在家过节了，赵怜之想着这一次，定然会过一个团圆年了。
纳兰秋芸闲来无事，随意扫了几眼，发现赵怜之的目光热切，她还是第一次瞧见那般泼辣无礼的女子露出这样的目光，眼睛一动，一念便上心头。
纳兰秋芸凑到赵怜之那边，先是都弄了几下小静雪，然后状似无意的瞧见赵怜之的神色，随意说道：“婶婶这般急切的模样，这是看什么呢？”
“自然是——”原本欣欣喜喜，猛然意识到声音不对的时候，便收回了原先到了嘴边的话，扔了一个白眼：“我看什么于你何干？”
赵怜之对于李氏有些不满，连带着对着纳兰秋芸亦是不待见，再加之前几日有些矛盾，赵怜之更不愿搭理纳兰秋芸。
纳兰秋芸装作不曾察觉赵怜之眼中的厌恶，扳着手指，随意的猜测着：“难道婶婶是在盼着二叔回来？”
赵怜之沉默。
纳兰秋芸一喜，笑道：“不曾想婶婶竟也有这样女人的时候。”
赵怜之脸色一变，有些难看：“小侄女，说话注意些，婶婶何时不女人了？”
“婶婶以为何时便是何时喽！”纳兰秋芸掩嘴一笑，旋身蹲下，继续逗弄着小静雪。胖乎乎的小脸蛋，当真是可人。
“小静雪啊小静雪，如此可爱的小美人儿，以后可莫要学你奶奶那般，日后可要做一个温婉的美人儿。”纳兰秋芸随意地说着，状似无意的扫了一眼赵怜之。
赵怜之怒火中烧。
小静雪的母亲田氏尴尬的笑笑，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静雪茫然的抬起头，看看几人，年纪小小的她自然不会明白这其中的明争暗斗，只是甜甜地笑笑，煞是可爱。
气的赵怜之怨恨的看了一眼田氏，田氏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
纳兰秋芸心中叹息，赵怜之当真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主。不想要再为难他人，旋即起身，回到原先的位子。
虽说大殿之内并不安静，可赵怜之那边离主位却是极近，方才发生的事儿，却是被李氏和老祖宗听得一清二楚。可老祖宗不阻止。李氏自不会去插手，毕竟纳兰秋芸那张嘴甚是厉害，她想着自己的女儿原也吃不了什么亏。
因此，这些事儿，他们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咳咳……”老祖宗轻咳了几声，大殿之内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将目光投向首位，瞧见老祖宗正若无其事的喝着茶水，可殿内却再无人敢喧哗，都静静地坐在那儿，耐心的等待着下人的传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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