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下之大，何处是归（2）

那一场风花雪月，弹指间，已成幻灭，如今，去留无处，天涯茫茫，满眼苍凉！

　　一年前，十里红妆，风光大嫁；一年后，一纸休书，满目疮痍！

　　当那一脚，踏出将军府的门槛时，本以为已痛的了无知觉的她，心竟又狠狠的痛了一下，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一头跌下去，好在一边的紫荆，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望着眼前这道门槛，她眼中噙泪，脚步重似千金。

　　“小姐~”紫荆一声哽咽，瞧着失魂落魄的柳潋紫，心痛不已。

　　没有哪一刻，紫荆像此刻一般希望，柳潋紫一直是那个清冷绝傲的女子！

　　如果那样，小姐便不会爱上将军，如果不曾爱上，如今便不会这般痛苦！

　　柳潋紫早知情爱是带毒的东西，碰一碰，便再难戒掉。那人一句话，便可伤她至深至沉！

　　为何她不无情的活着，为何她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沾染？

　　当真是不吸取教训！如今的满目萧然，锥心刺骨痛，全是她咎由自取！她怨不得谁，只恨自己不能断情绝爱！

　　迷离的眼，望着脚下的门槛，她想着，这一脚踏出，便没了回路，她与他便再没了联系，将军府也再不曾有她的容身之地！

　　可不踏出去，又能怎样？

　　一样没了她的容身之地！她如今已成了弃妇，而不再是将军府的少夫人！

　　“小姐，走吧！”

　　柳潋紫忍了忍眼中的泪，瞧了一眼怀中的孩子，应了一声：“嗯！”

　　终于，那一脚还是踏了出去，只是一脚之隔，她觉着，自己离着那座府邸，好似隔了千万里，行出几步远，回望，竟是多了几分凄然。

　　当初，身在其中之时，不觉有何肃然之感。今日，身处其外，才愈发体会到，外人对着将军府的庄重！

　　耳边突然回荡起老祖宗那一句“一日为将军府的媳妇，一生为将军府的媳妇”，心下更觉悲凉。

　　老祖宗，身在长寿苑的您可知，紫儿已然不再是将军府的媳妇。紫儿要走了，这一走，怕是再也见不得您，你要好生的要好身子，亦如紫儿第一次见你一般神采奕奕，不似老人！

　　这一场繁华落尽，终究不过幻梦一场！梦醒，人散！只余下满怀凄凉、沧桑！

　　街道上，众人回望，瞧着那个抱着孩子，身处在人群中的女子，心下充满了猜忌。

　　这样貌美的女子，他们从不曾见过，只闻威武将军之妻，貌美如仙，想来与之相差无几！

　　有几个宵小之徒，想要上前招惹，却是被突然出现的碧游惩治了一下，再不敢上前。

　　“碧游，你怎么会在这儿？”紫荆有些惊讶的望着碧游。

　　碧游看了一眼柳潋紫冰冷的容颜，什么也未说，只是默默地跟在了她们身后。

　　紫荆抿抿唇，沉默了下来。

　　离了将军府后，她们已然在街上游荡了一个时辰，小姐始终不曾说话，只是抱着孩子，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着，一直往前走着，不知她竟是要走去哪里！

　　于是，这原本三人行的队伍，因着碧游的加入，又多了一人，只是多了碧游，再不敢有人上前骚扰。

　　从白日，走到夜晚，小面团乖巧的不吵不哭不恼，只是一双眼睛巴巴地望着自己的娘亲，迷蒙的双眼，好似在询问“娘，您要带我去哪里？”

　　可她哪里知晓自己要去哪里？

　　芸芸众生，大千世界，却是不知该去向何方！

　　将军府已再不能回，而柳相府，却也去不得，她是被休弃的女子，怎有脸回相府？再加之母亲刚刚在相府有了地位，她也不忍让她伤怀。

　　就这样思量着，走着，待得她抬首间，却发现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小姐，我们去哪儿？”一个问题，重复问了几次，一次比一次凄凉酸楚。她是她的丫鬟，她曾说过，这辈子跟着她，不离不弃，小姐在哪儿，她便在哪儿！所以，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她都不曾想过要离开她！

　　柳潋紫停下脚步，回身一望，这才发现一只跟在身后的碧游，她微微蹙眉。

　　碧游是个心思灵敏的丫鬟，见柳潋紫如此，便扔下一句话：“少夫——小姐曾说过，要为碧颜报仇，因此，碧游要跟着小姐。”

　　柳潋紫望着眼前倔强的女子，心下苦笑：那时她留她只是不想她一人冒险，孤苦无依的活着，如今，她已不再是将军府的少夫人，她跟着她怕是只能受苦！

　　来的时候，走的匆忙，什么也未带，就连压在箱底的房契都不曾拿，现下可谓是身无分文！

　　可她也知，因着碧游的性子，她无论如何也说不走她，既然说不走，那便随她去吧。这日后，只要有她的饭吃，总不会让她们饿着！

　　“紫荆，你身上还有多少银子？”淡淡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紫荆抿抿唇，上下摸索了一番，只掏出了一两银子，而这一两银子还是她这个月刚领到的月钱。

　　“走的匆忙，并未带多少，奴婢手边便只有这些了！”原本那些东西，全部放在箱子里。

　　柳潋紫淡淡地望了一眼紫荆手中的一两银子，也知那是她的辛苦钱，想了想，将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

　　那是纳兰煜彦送与她的，没有繁复的雕刻，很简单的样式，却是真金铸造。

　　目光幽幽，落在金簪之上，怔怔忘了许久，柳潋紫才将簪子递与紫荆：“将这个东西当了吧，应当能够我们住客栈一日。”

　　紫荆望着柳潋紫手中的物什，朝夕相处，整日侍候着，怎能不知这簪子对她的意义？

　　“小姐，使不得！”当了，日后可就连一个念想的东西都没有了！

　　柳潋紫明白紫荆的意思，可人都没了，要这些身外之物又有何用？

　　“当了吧，你我皆要吃东西，永念也不能饿着。去吧！”

　　紫荆犹豫着接过，小姐说的没错，即便是她们可以忍一忍，可小少爷却不能忍。

　　这样一想，紫荆便越发觉着将军狠心！

　　看着柳潋紫有些因去了簪子，更加朴素的发髻，几缕发丝已有些凌乱，配上女子有些苍白的面容，更显憔悴。

　　紫荆将金簪在心中握了握，一咬牙，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她们的身旁响起一声疑惑的声音：“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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