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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33章


朱柔则很快也知道了陶氏的死讯,她嚎哭到几乎昏过去,醒来之后便挣扎着要去见太后,被门口的侍卫拦了回去。玄凌虽然没有明旨禁足柔嫔,但侍卫看她这个疯疯癫癫的样子,也实在不敢放她出去,朱柔则只好每日在宫中以泪洗面。

        太后知道承恩公府上的丧事之后,也是叹息许久,待陶氏入殓之后,方宣召了兄长入宫觐见。承恩公尽管这几年对陶氏多少有些厌弃,但到底是几十年的情分,他不伤心也是不可能的。再加上这几年在后院上多少有些不节制,身子本来就掏空了些。陶氏这一死,他也跟着衰老了不少,揽镜自视,竟能瞥见些许白发。

        太后见兄长憔悴如此,心里也是难过得厉害,只能徐徐劝道:

        “人死不能复生,哥哥也须擅自保养些,到底你还有年幼的儿女要仰仗你啊。”

        承恩公泪如雨下,

        “原先她在的时候,想起她总觉得厌烦。如今她人不在了,臣每晚闭上眼睛想起来的又都是她的好儿了。其实她这么些年的所为,臣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只是一直不愿意伤了她的体面,也是臣自己太过懦弱,一直由着她惯着她,纵容她生出天大的胆子来。说到底,还是臣害了她!”

        这一哭,勾得太后的眼泪也能不下来了,

        “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正因为大嫂不在了,哥哥才更要珍惜自己,好让大嫂能够含笑九泉。”

        承恩公扑通一声跪下,

        “太后,臣知道柔则不尊重,犯了忌讳,可她到底也是太后的亲侄女啊!她娘生前攒了不少首饰,就是为了柔则出嫁时厚厚添妆,如今,臣也不敢求别的,只是想把一些她娘的遗物转交给柔则。她如今也为母亲服不了丧,至少看着这点首饰算个念想,也全了她们母女的情分。”

        太后皱紧眉头,实在不愿让陶氏的东西进了宫,禁不住承恩公一再恳求,方勉强点了头应允。

        夜里,朱柔则正思念母亲而恸哭不已,忽然听通报说颐宁宫里孙姑姑来了。朱柔则忙随便抹了两把眼泪,起身就捉住了孙竹息的手臂,

        “孙姑姑!!你告诉我啊,我娘没有死!没有死对不对!”

        孙竹息面有难色,犹豫了很久方道:

        “奴婢不知道小主的母亲贵体如何,只是这几日皇后娘娘一直为承恩公夫人骤然过逝而哀伤不已。”

        朱柔则无法置信地后退几步,厉声哭喊道:

        “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你们都骗我!!!”

        孙竹息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玄凌和朱宜修都敬她三分,要是寻常小主这么对她说话,孙竹息早就怒了。只是如今孙竹息可怜朱柔则丧母,也不跟她生气,只是说:

        “红口白牙地谁会咒人去世呢?小主不信,奴婢也是没有法子的了。”

        孙竹息对身后提着个挺大一个三层食盒的小丫鬟道:

        “拿上来吧。”

        说着,那小丫鬟便走上前,对着朱柔则屈了屈膝,把食盒递了过去。朱柔则一脸戒备地看着孙竹息,并不去接。

        孙竹息道:“太后娘娘新得的点心,叫赏给小主,请小主好好品尝,也许能尝出些故人的味道。只是太后还说了,好东西留在自己宫里便好,无须分给旁人。”

        朱柔则身旁的侍女莲儿便伸手去接,那小丫鬟却后退一步避开,孙竹息道:

        “太后赏给小主一人的点心,旁人自然无福享受。”

        朱柔则满腹狐疑,勉强接过了那食盒。孙竹息福了福,

        “小主慢用,奴婢先告退了。”

        说着,孙竹息便领着那小丫鬟一起回颐宁宫复命不提。

        孙竹息离开之后,朱柔则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便屏退了左右,才打开那食盒。上层的格子里放着的倒还真是精致的上用点心,取下格子之后,朱柔则看到了一个已经见了不知道多少回的首饰盒。

        颤抖着双手打开首饰盒,在盒底的夹层,朱柔则抽出一封信来,上面确实是陶氏的笔迹。

        看完之后,朱柔则往桌上一伏,

        “娘!!!!”

        朱柔则的嚎哭声引来了莲儿,她一脸不安地在外头敲了敲门,“小主,您没事儿吧。”

        朱柔则握紧拳头,按捺住心中沸腾的恨意,强作镇定,

        “无碍。你先去睡吧,不用值夜了。”

        听着莲儿的脚步声,朱柔则一掌拍在桌上,咬牙切齿道:

        “朱宜修!!我跟你不共戴天!”

        朱柔则心中是恨透了朱宜修,一时半会儿却也近她不得,只能硬生生忍下心中恶气,先蛰伏起来,伺机而动。

        乾元八年的下半年就这么匆匆过去,转眼又是一年春天。乾元九年正月初一,慕容世兰在翠微宫采容殿诞下玄凌的第四女,玄凌大喜,晋慕容世兰为正四品容华,并于二月为皇四女取了小字馥妍,封号则由慕容世兰选了个茂盛的茂字,皇四女从此便成为大家口中的长茂帝姬。

        慕容世兰产下帝姬,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愁。不光是玄凌,太后和在昭阳殿守孝的朱宜修都暗中送了一口气,都赐下不少珍宝给翠微宫。紫奥城本就是个充满各种跟红顶白、攀高踩低的所在,众人见长茂帝姬如此得帝后青眼,纷纷拢到翠微宫阿谀奉承,位高的几个嫔妃也知道慕容世兰前途不可小觑。加上朱宜修守孝,昭阳殿有所退让,采容殿一下子就成了宫中最门庭若市的宫殿。慕容世兰性子娇贵直爽,早就不耐烦得很,索性宣称自己产后失调,闭了宫门不见任何人,连端妃亲自上门都没见到人。于是,翠微宫慕容容华恃宠而骄的流言也很快在紫奥城蔓延起来。

        流言蜚语自然瞒不过玄凌的耳朵,他面上也只当作没有听到,暗地里却嘱咐了夏忠良在京中着力散布,他要好好看看慕容家的反应。果然慕容氏内部很快就有了分歧,而分歧爆发则是慕容氏兄妹的母亲黄氏五十寿辰的家宴上。慕容世松为首的大房认为慕容世兰出身将门,入宫以来又诞下帝姬,却连个一宫主位都不是,皇上实在偏心,如今不过是产后失调懒怠见客罢了,不是什么大问题。如今要紧的是,趁着皇上的宠爱在,赶紧再生个皇子才是。而慕容世柏为首的二房则认为,慕容世兰现在只是诞育了帝姬,毕竟比不得诞下皇子硬气,且先头皇上就冷落了她一阵子,可见这个脾气实在得改改。最好趁黄氏入宫探望女儿的时候,好好给她说道说道,细水长流才是万年之策。两房这么论着,很快就吵了起来,慕容世松是长子,又得父亲倚重,在家里一直是说一不二的主儿,吵到最后,直接对慕容世柏挥起了拳头,

        “竖子!不过就是你家杨哥儿当了燕王的伴读,你就以为自己是半个朱家的奴才,要去摇尾巴表忠心了?狼心狗肺、吃里扒外的蠢东西!你也不想想,兰儿生下的孩子才流着咱们慕容氏的血,才值得咱们拼上全族的势力往皇位上推!”

        这话说得实在露骨,慕容世柏小心地后退,避开慕容世松的拳头,嘴里仍道:

        “且不说嫡庶之分,咱们家小主不过才才诞育一位帝姬,怎么能跟膝下有三位皇子的皇后娘娘相提并论……”

        话没说完就被慕容世松打断,

        “能养下帝姬就能养下皇子!朱氏那个暴发户家的庶女都做得皇后,咱们家嫡亲的小姐怎么做不得?!当了皇后,所出的皇子皇女不就成了嫡出了?鼠目寸光!”

        说着慕容世松顺手操起一个青花瓷瓶照着慕容世柏的头就砸了过去,被他侧身闪过,但也有飞溅的碎瓷片划伤了慕容世柏的脖子,伤口不深,很快沁出了细密的血珠。看着满地的碎片,纵然是慕容世柏也忍不住动了怒,

        “是我鼠目寸光,还是大哥得陇望蜀?夺嫡之事,非同小可,一步行差便会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弟弟我胆子小,只知道一步一个脚印儿凭军功说话,不敢有什么奢求,那样泼天的富贵也不是谁人都有福得享的!只求大哥手下留情,别光顾自己贪得无厌,搭上全族老小的性命!”

        说着慕容世柏对着母亲拱了拱手,道声告退便大步流星走了出去。留下慕容世松在背后怒吼,

        “懦夫!慕容家怎么出了你这样直不起腰来的懦夫!真是丢尽慕容氏的脸!”

        慕容世柏一肚子怒火,先是大晚上的一路策马冲出城外打个几个转儿,后来又跑到京里最大的欢场留欢阁喝了个酩酊大醉,第二日更是宿醉到起不来床。好在这一日予泽并没有学习骑射的安排,不至于开了天窗,可都察院还是少不了有人参了慕容世柏一本,正是时任都察院正四品右佥都御史的甄嬛之父甄远道。

        甄远道也是最近听了不少关于慕容世兰恃宠而骄的传言,心想着皇上肯定早就对手握兵权的慕容一族心生厌弃了。之前玄济案里的弹劾大军中就有甄远道的份儿,托这个的福,他也从小小的正六品都察院经历一跃成为正五品大理寺左寺丞。很快,原来的右佥都御史丧母回乡丁忧,职位出了缺,候补的人选里甄远道资格最老,他便又回到了起家的都察院,顶了这个位子。短短几年连升四级,甄远道自己也禁不住有些飘飘然了。正巧昨日有人请他同去留欢阁,甄远道半推半就了半天,最后还是一起去了,结果临出门的时候正好撞上了喝得醉醺醺的慕容世柏。

        甄远道知道玄凌一直对手握兵权的武将心存忌讳,慕容世柏居然这样行为不检地撞在自己枪口上。甄远道心里乐开了花,也顾不上喝花酒了,立马回了府连夜写了弹劾的折子。

        只可惜甄远道不知道玄凌还有天听处这个逆天开挂一般的存在,慕容兄弟争吵的过程,慕容世柏在城外飙马的时间,在留欢阁喝了些什么酒,玄凌知道的比慕容世柏自己都清楚。甄远道这么屁颠屁颠跑来弹劾慕容世柏,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一行为只不过让玄凌记起来还没有收拾甄嬛的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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