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太上飞雪(十)
萧浊、季清立于阵中,相隔极近,不足吋许。
季清撞上萧浊后听见“帝清”两字,他愣了愣,随即抬起眼帘,没想到竟见到一名将军打扮的男子凝望而来。
季清呼吸一窒。
那男子挺鼻薄唇,眉眼含笑。若再往眸子深处望去,那里有来不及说的千言万语和至死不渝的忠心,还有那张着嘴的模样,季清几乎以为男子要喊出“哥哥”两字。
季清心头抽动,眸光潋滟,鬼使神差地将人名道出:“李三瑞……”
眼前人的情意好似要凝为实质,仿佛可以隔着悠悠岁月扑临而至。尽管季清从昏迷转醒后早已没了莫名其妙的情感,却也被调动情绪,迷濛中,他竟不自觉摆出情难自已的表情,好似想说什么,却又无语凝噎。
然而,季清面对的其实是萧浊幻化的李三瑞。萧浊都还没消化完见到帝清的恨意,便被这情难自已的表情吓得不轻,都要起一身鸡皮疙瘩了!
帝清何曾会有“情难自已”这种东西?
从前萧浊会在生辰日给帝清惊喜,每年都会变花样,但帝清别说情难自已了,可能连感动也无,得到的回复通常是“喔”和“嗯”以及一个冷眼,最多的一次是七个字,那七个字是“瞧得我几欲作呕”。
……
季清、萧浊就这么沉默对视,一个看得入神,一个还没从满身鸡皮缓过来。若二人再前进些,鼻尖估计便要碰在一块。
当萧浊神思稍定,才意识到季清方才好似提到“李三瑞”。他不由得思考李三瑞究竟是谁,还有,他开始怀疑季清是不是被寒毒冻坏了脑子?
萧浊将各种可能想了一通后才冷冷道:“师尊,我是萧浊。”
“唔……”季清敛了敛心神,为自己方才的失态感到尴尬,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
“师尊,这是幻阵,待久了灵力会被吸干。”
其实这幻阵远不止于此,只是他们二人皆拥有强大神识,这才仅仅看到幻象,而不是落入幻境掌控。
萧浊暂且压下见到帝清的各种情绪,恢复吊儿郎当模样:“师尊,你稍等哈,徒儿先破个阵!”语毕他旋即一溜烟的向前。
季清定定望着。
只见李三瑞模样的萧浊东点点、西指指,接着长腿一迈,按阵位变化踏上阵位。那姿态如嬉戏玩闹的孩儿,连蹦带跳,好似等会便要吐舌扮鬼脸,但步伐却是精准无比,横踩十三步便破阵而出。
萧浊活了亿万年,于各项道途自是有大把时间研究。而且与帝清、帝朦相比,他涉猎范围极广,从禁忌邪术到诸天神法,五花八门,荤素不忌,并且那程度皆同他创世神之尊一般,犹如不可逾越的天堑,叫那些不服他暴政统治的神祇畏惧臣服。
其实他小时候并非如此,那时他常惫懒,三天晒网两天捕鱼,要他学习就好像要了他的命,直到他与帝清比试吃了亏,一下被阵法困住,一下被神法劈中,这才让他下定决心发愤图强,也幸好他不是普通的聪颖且勤练苦修,最后才能挽回颓势。
时间拉回来,季清见萧浊破阵如此俐落,脸一垂,眸光暗下,丝毫不见喜色,反倒更加阴郁。
他拳头渐渐收紧。
浊儿不只有高强的阵法造诣、还有神秘的白色火焰……为何浊儿什么都不说?
信任是互相的,自己万般信任,倾尽所有,对方却不信任自己,这种感觉就好像拿真心喂狗,无论怎么说都不好受。季清越想越不是滋味,到最后简直像在头上罩了顶乌云。
萧浊左顾右盼,发现洛尘卿不见人影,问:“洛尘卿人呢?”
“不知。”季清语调冰冷得可以将人扎死。
萧浊全然无视季清黑如锅底的脸,咧嘴笑道:“罢了,师尊,我们别理那呆头鹅,前方有岔道,不如师尊选一条吧!”
胡乱骂人呆头鹅,季清本该训斥,但他现在忽然没了力气,便草草指了个方向。
萧浊、季清朝右方岔道走去。
虽凭借两人修为,在黑暗中能可视物,但季清还是拿出夜明珠照明。
“师尊,洛尘卿那厮莫不是胆小畏战,逃跑了吧?”萧浊阴阳怪气。
季清现在实在不想多说话,沉默良久才道:“许是他有不为人知的破阵之法,先行一步,以寂前辈之能,弟子如此也不足为奇。”
萧浊俊脸凑来,得意一笑:“师尊,你瞧,还是徒儿可靠,一直待在你身边!”
季清:“……”
两侧岩壁渗着水珠,前方通道渐渐狭窄,随着越发深入,空气中的难闻气味也越来越浓。
哗啦啦!
上方岩缝落下一串水珠,将两人头顶打湿。季清眉头一抽,立刻掐了道除尘诀,但萧浊却让湿漉漉的乱发一路滴水,不多作整理。
待萧浊发尾稍干,两人已走了二十丈远。只见一面岩壁上摆着排排陶瓮,约莫五十来个。
这陶瓮乍看和普通陶瓮无甚分别,但细细看,瓮面上刻着符纹,再上前一探,瓮里面泡着的全是孩子们的尸体。
季清虽不喜见到此类物事,却逼自己死死盯着,犹如扫视而下的鹰隼。
尸体只剩头颅完好,其它地方皆被削肉剔骨,而且即便用符印镇压,也无法驱散瓮中积蓄的怨恨之气,眼下它们正一团一团的气愤卷动,仿佛在泣诉苦难。
此景当真令人不寒而栗,就是杀人如麻之人都不忍卒睹。季清身躯止不住颤抖:“畜牲……竟对孩子下手,这些孩子要多愤恨才能生出如此重的怨念?”
萧浊凑到瓮前游了一遍,左瞧瞧,右看看,接着摇头晃脑:“师尊,你说他们是作何用途?”
季清冷意翩飞,道:“佛魔合一法门与道修多有不同,为师也不知,但波及无辜便绝非正途。”
萧浊笑道:“师尊,你别恼了,咱们还是先找找摩衍罗身在何方吧,让人跑了可得不偿失!”
语毕他不假思索,大手一牵,拉着季清向前,一切自然而然,顺理成章,犹如春藤覆上石墙,紧紧缠绕。季清只感手心窜上一股温暖,愣了一下,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没觉得不对。
前头的少年仍是窜个子的年纪,散发一股少年独有的青春气息,但那指缝中紧扣的指节却极其老练,像是铁钳,箍着季清不断前行。
足印交叠着缠绵一块,两人走了一段,洞穴越来越冷,窒息般的臭气越发浓重,当到了尽头便见一个条状物体定定立着,凝目一看才知是摩衍罗。
他背对着,好似面壁,手脚还一颤一颤的,像被人用针线拉扯,既诡谲又恐怖,好似等会便要窜出阴邪之物。
就在季清、萧浊疑惑的同时,摩衍罗在黑暗中缓缓转头,发白的瞳孔极是显眼,里头半点生气也无。
季清愕然,正暗自戒备,不曾想摩衍罗直接用肉身扑来,没使用法宝,也没动用魔气,犹如失去神智的僵尸。
空气仿佛缩了一下,紧张起来。
萧浊心中虽奇,但仍持着坠天与摩衍罗对敌。
兵铁声骤响,熟料一剑挥落、鲜血喷薄的霎那,摩衍罗便像个破布娃娃躺尸横倒,还将浓臭腥膻流了一地。
萧浊脑袋呆了一瞬,不过旋即想通关窍。
他望向季清,季清低着头,神色晦暗,想必也发现了。
“摩衍罗已金蝉脱壳逃了,这肉身只是障眼法。”季清道。
元婴期和魔婴期的修者只要元婴、魔婴不死,出逃后便可想办法再造肉体,或者找合适的肉身夺舍……如此,他便有可能变换各种面目,男女老少,英俊丑陋皆有可能。
季清只感无力,美目空洞了些,背好似也没那么直了。
若有方法除尽世界的恶,想必他会毫不犹豫去做。
他拿出元魔珠,让元魔珠记下摩衍罗魔气,想将摩衍罗魔婴寻出,不料天不从人愿,摩衍罗的魔婴早已跑远。
季清垂下手:“唉……当真狡诈难缠,也不知他会夺舍谁,又有谁会受害?”
萧浊拍了拍季清肩膀:“师尊,往好处想,他魔气已被标记,下回若叫咱们撞见,便让他死无葬生之地。”
语毕,他眸子忽地闪过一抹流光,顿了顿,义愤填膺道:“师尊,你先去寻洛尘卿,那魔僧甚是可恶,徒儿再将这洞府巡一遍,看有无可用线索!”
季清犹豫半晌,才道:“好,浊儿,你要注意安全,万事小心为上。”
“师尊放心,徒儿知晓!”萧浊高举双手,绚烂灿笑。
季清背影一点一滴的消失在萧浊视线中。
见季清走远,萧浊嘴角都要咧到耳际,一转身便开始大肆搜刮洞府,比打家劫舍的江洋大盗还狠。
摩衍罗逃得仓促,定然有东西带不走。萧浊一路上皆用阴气感应,早将东西位于何处牢记于心。
他途中还一直打着如意算盘,兀自期待幻想会是何宝贝。
其实这些他本该看不上眼,甚至都应该将其视为垃圾,但无奈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他一时落魄,从前眼中的垃圾就算不能凑合也得凑合。
于是那曾使万神跪伏却又毁天灭地的帝玄,便犹如拾荒老人一般捡起从前眼中的破烂……而且心情貌似还很不错?
他最后得了一个乾坤袋、数种炼器材料、三样魔修法器以及数量不少的上品魔晶,
这些虽都不是罕见之物,只能算是魔丹修者水准的物件,但他天玄帝君何许人也?
这些东西在他手里用途可多了!
即使再破的破烂,他稍加回炉重造都能化腐朽为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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