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堂四哥离世
自从任天行离家出走,数月有余。
顺风没有着急出去混钱,家里里里外外需要有一个人帮衬着老大(老爸)营务庄稼。
农村的夜晚总是漫长的。家里也没有多少亩地耕种,每天种一部分,十多天也就早早完事儿。
前些天,一场春雨淅淅沥沥下了两天两夜,黄土地贪婪的吮吸着雨公公的馈赠,喝足了。土地松软,墒情正合适种子发芽。
俗话说土壤更需要养分,种子优质,如果没有肥沃的土壤,种不出丰收的庄稼。优质的种子需要肥沃的土壤,肥沃的土壤滋润着优质的种子。
吃过黑夜饭后,和往常一样。老大打开电视,黑白电视。
雷打不动的看七点钟《新闻联播》,有一则新闻关系到庄稼汉们的切身利益。
就是2000年3月2号,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出的关于农村税费改革试点工作的通知》。农村税费改革,极大的鼓舞了农村庄稼把式们种地的积极性,客观正确的如实的减免税,最大限度的提高农民种庄稼的积极性。
农民能够吃上一日三餐,家里有余粮,堆满仓,心中不慌。
随着时代的发展,国家经济突飞猛进的发展,农村广袤无垠的土地,也经历着改革开放的洗礼,农民与土地税费之间问题,日渐突出。
庄稼汉们一日三餐填饱肚子的好日子快要来到了,屋里的婆姨们忙着给自己的孩子纳着千层底的条绒布鞋……
庄里头闲话中心。
“留后养老送终,古往今来,老人说的不无道理。你看上湾里的毛家老两人,虽说六个儿子,两个傻瓜,最起码都是儿子送终的。”
“小辈们除了老四跟前有一个带把子的。其余全是赔钱货,走的时候连顶孝子盆的都没有啊。”
(第十一章有提示毛家一家情况)
“唉,再说人吃五谷杂粮,岂能没病没灾的,躺在炕上,谁是给他们端一碗开水的。”
“国家计划生育政策,谁家生一个女娃还奖励现大洋呢,就是让生一个好,也不知道哪位专家买狗皮膏药的,来农村实地看看啊。”
……
闲话中心,谝闲传的,大家农闲的时候,你一言,他一句的,过过心慌。仅此而已。
庄稼把式们们都已经种完了自家的黄土地,年青后生早已经离开了山沟沟,各自寻找外面的世界,所谓的打工盲流,最起码都是读过几年书的,在学校里拉过几天屎的,撒过几天尿的,否则去城市里看厕所都没人要,社会很现实。
当然,他们唯一的去处,建筑工地,长年累月跟着包工头。
包工头,必须感谢改革开放的这股改革风,只因为它是新鲜的,时髦的代名词。仔细想来,与古代的周扒皮没什么区别的。
只有烈日当空,他们光着膀子,砖头块,压弯脊梁,流着汗水,吃力的爬着还没修好的楼梯,稍不留神,直接会变现的,领盒饭,他们就踏实了,不在每天拼命劳作十二小时,有时候甚至更长时间。否则包工头压榨的血汗钱从哪里来?
当然,一部分包工头还是有一点点人情味儿,其实所谓的人情味儿,无非就是拉拢人心而已,这种人心黑的不要不要的,往往比先前的包工头还要心黑。
顺风也和庄里的庄稼把式们一样,地里的庄稼都已经种完了,准备启程奔波。积攒点钱,毕竟年龄也大了,该成家了,至于立业?无从谈起,如今的社会,先成家后立业,还是先立业后成家?有点滑稽可笑。
底层的人们哪来的业?又有几个人立业?只不过在各自的人生轨迹中,努力拼搏,寻找一丝丝机会,多挣点银两,平顺的生活,不,平顺的生存而已,谈不上生活,生活有点奢侈。
说来也巧,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安排。
顺风离开这个似家非家的冷清的高墙大院里的前一天。
二叔家的四哥离开人世,再也不会忍受全身溃烂的疼痛,每天度日如年的煎熬了。
堂四哥的离去,顺风心情是沉重的。
曾经的岁月,一起大山里放羊,他学会了抽烟,最重要的是庄稼地里的农活,某种程度上还是堂四哥教会他的。
堂四哥,他的一条腿有点毛病,腿有点瘸,自从小学读完后一直在读家里蹲大学,黄土地里的营务没有他不会干的,一直到四十多岁,依旧单身汉。在农村,基本成型就是光棍汉,不像城市中的善男信女,正值当年,大婚未结,小婚不断。
这样一位能勤俭持家的老实人,在山沟沟里头,很多和他一样的命运的单身汉。
任天行临走时,去二叔家看了一眼,只因为走的急,没能买些补品,其实补品也只能给全身溃烂的微生物享用。
索性各方面给三哥一点银两。
此时的四哥已经躺在炕上,不能动弹。曾经犯的毛病,爱抽两口,现在也无能为力,抽不了。
听四哥说起,唉,他的一辈子就下场了。有谁能想到,自己久经沙场的庄稼把式,会在那里栽跟头。
天意,天意难违!
那是初春的一天早晨,他吆喝着毛驴,毛驴拉着架子车(木制的农用工具),行走在上坡的土路上,春寒料峭,严寒的冬天似乎还没真正过去,西北风吹过来,凉飕飕的,一阵阵冷冷的,他把帽子使劲的往脖子上拽了拽,继续前行。
他就是想趁着没有开始播种,把晾干了的苜蓿弄到打碾场里。
山梁梁上,西北风刮着,格外的冷。
苜蓿装满架子车,高高的一车,他站在装满苜蓿的车上,其实就是在苜蓿的最顶层,然后用粗麻绳来回使劲弄紧,防止半山腰苜蓿散落一地。
没想到,刚准备收拾绳索,绳索中间断了,自己使的劲全部用在自己身上,他从高空抛物线坠落在架子车沿上,那可是实木,直接摔断了后脖子骨。
人要倒霉喝凉水塞牙缝。这是人的命里该有的难,经过医院抢救,人是活过来,可是骨头触动了什么神经,从此便卧床不起。
向来也奇怪,四哥是身体所有部位从里边开始溃烂,然后到外表皮,直到咽气时,几乎就剩骨头而已……
人的一生长河里,像四哥这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单身汉,每个村庄里都有还不止一两人,平凡人的生存不需要眼泪,咬着牙,硬挺着,走一步。看一步,算一步。
顺风是看着四哥痛苦中离开人世间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常人无法想象,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懂得珍惜当下的生存。
顺风偶尔得知县城一家电解铝工厂招聘合同工,报酬相对高一些,离家近。经过一番折腾进工厂。
任天行得知四哥的离世,是顺风进工厂的当天打电话顺便提及这一消息的。他并没有感到惋惜,只因为他亲眼目睹了四哥身体,尤其是小腿,大腿肌肉表层看起来好好的,只要用手指轻轻一摁,直接破裂,并散发出恶臭,肉已经溃烂。
任天行仿佛感知,四哥是在痛苦中煎熬每一天,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常人无法想象,也没法形容的。
他得知四哥已经离世,反而心里压抑的某种东西没有了,感恩遇见,感知生命,但愿四哥与黄土为伴,不再受病痛折磨,这就是堂四哥人生长河里的宿命。
顺风说起家里情况,老大身体情况……其实家里烂包的光景,不说任天行也知道,只是老大一个人生活挺熬苦的。
任天行从兜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根烟。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学会了抽烟,哦,对了,自己学会了抽烟,与堂四哥一起大山里放羊有关的,唉,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从此阴阳两隔话凄凉!
傍晚的时候,中原大地上,微风轻轻拂过,有一丝丝凉意,一眼望不到边的平原,舒服惬意。
任天行茫然的走在街道边,路边行人擦肩而过,穿着单薄的短袖短裤,有一些追逐时髦的女人穿超短裙,夏日里的炎热,大家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就像人们走的路一样,走着走着,时间长了,便形成了路了。
女人穿超短裙,偶尔遇见一个,觉得好奇,猎奇探索超短裙底的奥秘,大街上穿超短裙女人满大街都是,也就不足为怪了。
华灯初上,城市的夜晚总是让人琢磨不透的。万家灯火有着不同的人间烟火。
街道两边的霓虹灯闪烁着,微弱的光照亮夜归的人们。
现代气息的灯红酒绿,成了这座城市中的善男信女向往的地方。
酒吧,Ktv,闹市……成了夜不归宿的好去处,也是城市里藏污纳垢的地方。
激情四射,火热女郎穿着三点式,尽情的摆弄着风骚,聚集在四周围的的看客们,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或许再看脱衣舞秀,但是他百分百肯定大多数看客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风骚女郎裤裆里的东西,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酒吧,KTV……夜晚总是人满为患,但是大多数人来这里,是寻求刺激的,烟屁满地都是,在酒味弥漫全身,刺激神经元素,浑身火烧一样的燥热,尽情的释放压力……
满沙发到处乱扔的手纸,时不时犄角旮旯里扔的避孕套,也算是对得起自己的身体,或者害怕可怕的病毒感染,想吃羊肉又怕惹一股骚气味……
生活中总归有些人,找点乐子,那种刺激神经元的事儿。
任天行驻足在这座城市里,感受着现代城市里的生活气息,想着曾经在这里发生的人,事,物, 带给他无尽的期待,满怀的希望……
如今,身边的人踏上火车,即将离开这个深不可测的城市,去漂泊另外的城市。
在他们心里,留下了短暂的记忆,记忆里的失望,焦虑,承受住苦难经历,睡着通铺,吃着白水煮面条,每天忙碌的身影,去学习骗人的话术,带着自己亲朋好友签约人贩子生意……这些已经足够了,在人生长河里,又添了短暂的生活阅历。
军国,建国,冰水,荣国,陶玲,雅婷……他们明天启程奔波,坐火车前往首都北京,有了短暂磨练,任天行会相信他们漂泊的日子过得踏实多了,只有经历过磨难,方能在生活中懂得珍惜当下。
任天行心里压抑的,矛盾的。
邀约他们来郑州,一起挣钱发财梦就像肥皂泡一样,支离破碎,梦断郑州。尽管他们没有责怪,可他心里还是过不去这道坎,总觉得哪儿不对,欠他们的。
夜深了,他慢悠悠的往回走。偌大的城市,竟然没有他一席之地,他摸了摸兜里,那个地方还鼓鼓的,心里踏实了。
当任天行推门进屋时,他才想起没吃晚饭。
往常一样,他和龙丽丽一起吃饭,彼此之间聊聊自己每天所见所闻。似乎已经是习惯了,习惯了这种氛围。
“天行哥,你咋才回来?人家呼你几次传呼。不理我?”
“你看看,菜都凉了。”
龙丽丽责怪他,脸上有点不像,她的神情,一举一动,仿佛在告诉他,来迟了,还不快一起吃饭,她饿了,你难道不饿吗?
任天行自知理亏,说谎话?至少目前情况还不错,于是坐在饭桌旁拿起筷子。
“丽丽,你咋饿了,先吃啊,你看看,小脸蛋都饿瘦了,看以后怎么找男朋友,赶紧吃吧。”
“天行哥,哼,我哪儿瘦了,哄女孩子高兴都不会,你每天怎么当老师的?”
丽丽笑眯眯的说着,给任天行杯子里倒满开水。
是啊,他这个老师怎么教书育人的,这个冒牌货,终归是假的,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不是阿猫阿狗都能当成老师的,需要有资格证的,而且是真才实学的。
丽丽现在越来越胆子大了,或者是夏天天气热的缘故,躺在床上,不再和衣而睡,几乎裸睡了,除了重要部位还有遮羞布挡着,毫无顾忌的靠在任天行的肩膀上,仿佛他已经是她幸福的港湾。
任天行依旧和衣而睡,不听话的它时不时发出抗议的动作,可是,这种抗议是无效的。
他不是不想开启宝箱,宝箱他是欣赏过的,的确,很诱人。揭开面纱,发现商机更是容易,可是……
这个烂包的光景,一无所有的他陷入迷局之中,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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