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常风酒楼。
从二楼的窗户往下看，可以极目全城的景色，高低错落的朱檐碧瓦，红墙玉楼。
真不愧是雅间房，风景都比别处好。
“公子，你的菜已经上齐，请慢用。”
上完菜之后，小二笑容可掬地对唐锦之说话，从头到尾完完全全无视我。
出了相国府，我才知道朱九春有多千夫所指，就连挑大粪的都敢鄙视我，亏得是在包间里，不然脊梁骨都要被戳穿。
“表姐怎么不动筷，不合胃口吗？”
“不是不是，”我看着满桌的菜，咽咽口水，“饭菜很丰盛啦，就是我最近在减肥，不能多吃。”
肥胖的人真是伤不起，你吃或者不吃，体重都在那里，不舍不弃。
“减肥？”唐锦之回想一下，笑说，“就是表姐刚刚在做的那些动作吗？”
我惊道：“欸，你都、都看到了？”
唐锦之点点头：“虽然动作怪异了些，可似乎是个不错的法子。”
我自满地说：“这是我自创的瘦瘦减肥大法一百式，等我减肥成功，回请你哦，请你吃大餐。”
唐锦之夹了一块狮子头到我的碗里，轻轻笑说：“表姐这样，已是很好，锦之……”
眼见着我面前的空碗被他堆成一座小山，我赶紧说：“好了好了，太多我吃不了啦，会吃撑的，不要光给我夹菜，你也吃你也吃，对了，你刚刚说什么？”
唐锦之笑着摇摇头，用筷子指了指其中一盘菜，笑眯眯地说：“表姐尝尝这个，你爱吃的鱼丸。”
“好、好吧……”盛情难却，我只好夹了一块鱼丸到嘴里。
肉质鲜嫩，满嘴留香。
“怎么样？”
“唔唔，不错。”话说我的口|活还算不错，咕叽咕叽吃得不亦乐乎。
唐锦之说：“这儿新换了一个大厨，不知道这鱼丸还是不是以前表姐爱吃的味道。”
我说：“爱吃爱吃，我这人唯一的好就是不挑嘴，吃什么都嘛嘛香。”
“这里沾到了。”
唐锦之弯起一根食指，替我擦了擦。
我：“……”
一个简单的动作，为什么我觉得好……煽情？
这个表弟啊，真是有点温柔过头了，我当然不会厚颜无耻地觉得他是喜欢我啦，虽然这小子长得确实不错，再说他是我的表弟呢，不过，古人表亲之间好像是可以成亲的。
呃……我想太多了。
笨蛋笨蛋笨蛋。
反正我对年下男没什么兴趣啦，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就算没开过荤也不会打他的主意，而且慕容世静不是说了吗，让我要有自知之明，帅哥是不会喜欢又肥又丑的女人的。
“我吃饱了。”吃完碗里的菜，我用舌头扫荡了一圈嘴边，猪哥模样演绎地十分到位。
唐锦之倒了杯茶，递给我。
我咕叽咕叽喝完，抹抹嘴说：“锦之，下次我回请你，你可不要拒绝哦。”
唐锦之笑笑说：“好，锦之记得表姐欠我一顿饭。”
我一边吃，一边嘴巴含糊不清地说：“你也吃啊，不然这么多菜都浪费了。”
唐锦之说：“你慢些吃，小心闹肚子。”
我拍了拍胸脯：“放心，我的胃功能消化第一，你不知道吧，小时候我还吃过一条毛毛虫呢。”
唐锦之像是想起什么，脸上的笑容增大了一圈：“我还记得你那时哭惨了，嘴巴肿得跟香肠一样，萧煜大哥还嘲笑你，说你是……”说到一半，唐锦之闭上了嘴。
我没注意他后面说了什么，只听到朱九春小时候也吃过毛毛虫，难道吃毛毛虫是每个人小时候都必有的经历吗？
唐锦之往我的碗里夹了好几块鳇鱼子：“尝尝这个，听说是新出的菜式。”
我正想问这里的菜能不能打包，一个轻佻的声音就从门口传了进来：“唷，这不是朱家小姐吗？”
我循着声音，回头一看。
说话的人穿了一身流朱薄罗长袍，宽大的袖衽下，一把山水折扇撑开，在白皙如玉的手中摇来摇去，十足十的风流贵公子相。
他的身边还站着一名面涂胭脂的妖娆女子，那软绵绵趴在男人身上的妩媚姿态，一看就知道是从事某种行业的，见了我们，便轻勾起红唇，妩媚地一笑。
这两人，真是骚对骚，凑成对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厌烦感。
就这么对峙了一会儿，唐锦之率先打破沉默，开口唤道：“萧煜大哥，这么巧呀，你也来这儿用膳吗，不如跟我们一起坐吧？”
不要啊。我冲唐锦之使眼色，可惜他没看懂。
那个叫萧煜的男人也不客气，搂着女人施施然地走进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感觉这个男人不是很正派，一张脸蛋好看是好看，却时刻流露出一副纵欲过度的表情。
我鼓着嘴巴，一脸不爽。
萧煜瞥了我一眼，启唇笑道：“怎么？朱小姐这是不欢迎萧某吗？”
我撇撇嘴，挂起了和他一样虚情假意的笑脸：“不敢不敢，萧公子既然都来了，我哪有不欢迎的道理，屁股长在你身上，想坐便坐就是。”
“既然朱小姐这么说，那在下就不客气了。”萧煜将折扇收起来，手随意地搭在椅背上。
还真是不客气啊。
“朱小姐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今天怎么有闲情出现在这儿，不用陪你的宁相公了？”话虽是对我说的，眼睛却看着那个女人。
那女人软绵绵地搭在他的肩上，三下五除二地剥了一颗葡萄递到他的嘴边，手法熟练，显然是平时做惯了这些事。
萧煜张嘴咬了一口。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说：“人都死了上哪儿陪去啊，阎罗殿吗？”
萧煜挑了挑眉：“死了？怎么死的？”
我说：“死了就是死了，怎么死的重要吗？”
“也是。”萧煜的的身体往前探了探，看着我说：“朱小姐不伤心吗？”
我正想说没了丈夫的人又不是我，但话到嘴边又迂了回来，为避免有人说我铁石心肠，我硬是挤了几滴眼泪出来，一脸哀痛地说：“伤心啊，怎么不伤心，可怜宁相公年纪轻轻就葬身池底，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你说他跑就跑吧，怎么还跑到水池边了，我才刚成亲就没了丈夫，这世上还有谁比我更惨呀。”
萧煜瞥了一眼桌上风卷残云的菜盘，嘲弄道：“原来这是朱小姐表达伤心的方式呀，在下受教了。”
我咳嗽两声：“这个，这个……”
萧煜摊开折扇，慢悠悠地扇着：“这才几天，朱小姐就已经从丧夫之痛里走出来，瞧样子那位宁相公在你心里也不甚重要么。”
我死鸭子嘴硬：“谁、谁说他在我心里不重要了，他在我心里挺重要的，我这叫化悲痛为食欲，懂吗？”
萧煜哼了一声。
我也哼了一声。
一旁的唐锦之替我解围说：“表姐久伤初愈，我带她出来透透气，兴许是在府里呆久了，出来逛一逛心情豁朗，所以就多吃了点吧。”
还是锦之温柔体贴。我说：“就是就是，只是多吃了一点。”
“她这样子像有伤在身吗？”萧煜瞥了我一眼。
这个兔崽子，打从进门就没正眼看过人，一双吊梢眼就跟长在头顶似的。
我指了指头，忿忿地说：“这儿这儿，我的脑袋受伤了，被宁咏才敲了一下，到现在还有点疼呢，我可没说谎，不信你去问我的丫鬟。”
萧煜没理我，继续说：“锦之，难道你忘了她上次借酒装疯抱着你不放的事了？恐怕这次也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心故意装的吧，再说一个没了丈夫的寡妇，谁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你可要当心点哦。”
说到最后，脸上的表情变得意味深长。
唐锦之面色微微发红，略带责备地看了他一眼：“你别总对表姐有偏见。”
我微感到窘迫，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不知道朱九春做了多少为人诟病的事情，但我知道，接下来的这些烂摊子都得由我来承负，虽然我什么也没干，但别人可不会这么想，在他们眼里，我依旧是那个人神共愤、不知廉耻的女人。
心想早知道不出来了，吃个饭还被人揶揄。
我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拿起筷子在吃得只剩骨头的盘子里挑挑拣拣，企图再找到几块肉。
萧煜说：“朱小姐没吃饱么，可要再上点菜？”
我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继续挑挑拣拣，哎哟，有个漏网之肉！
见我不搭理他，萧煜并没有罢休，反而越发有兴致地说：“朱小姐怎的不说话了，是在气我没来参加你的婚礼吗？”
我暗暗翻了个白眼，闲的，生这气干嘛，爱来不来。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嘴上还是客气的说：“不敢不敢，想必萧公子当时一定有要事在身吧，我理解。”
萧煜一手支颐，嘲讽意味十足地说：“朱小姐真是通情达理，宁相公能娶你是他的福气，可这福气他偏是不要呢。”
“什么福气，对他来说是厄运才对，”我说，“幸好萧公子没过来，不然喜气没沾到，触了霉头那可就不划算了。再说，九春这点鸡毛蒜皮的事，哪敢打扰萧公子点大蜡烛？”
说完，我瞅了瞅坐在他身旁的女人。
那女人微微红了脸。
萧煜摇起扇子，吊梢眼微微弯了弯，似乎在笑：“怎么，莫非你没点成？”
我呸了一声：“流氓。”
他笑：“那晚你们得是多激烈，才闹得那位宁相公年纪轻轻就马上风？”
我脸上的表情挂不住了：“这是我的闺房之事，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好奇干什么，不如这样好了，下次我洞房的时候你在一边看着，不过萧公子你阅人无数，应该不会对我这一身肥肉感兴趣吧？”
萧煜微微眯起眼睛，半响才说：“何必在一边看，我可以亲自上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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