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荷花池底。
我不会游泳，慌乱之下又无处着力，只能手脚并用地在水中胡乱扑腾，期望可以抓住借力之物，无奈什么也抓不到，几次想开口大叫，刚张开嘴巴水就灌了进来，‘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大口。
身体不断往水中央沉去，双眼被一片白蒙蒙迷住，无法看清眼前的一切。
正感觉神智越来越模糊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蓦地抓住了我的臂腕，紧接着一个幽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春小姐，小生等你多时……”
冷不丁听到这声音，我浑身一振，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脑子在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我一直在等你，为何你迟迟不来……你骗得我好苦啊……”
那声音充满了哀怨，听得人一阵阵毛骨悚然。
我努力睁开眼睛，赫然看到了离自己不到一尺的地方，一双深邃空洞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饶是我阅览鬼片无数，也禁不住这么一吓，没有当场心脏病发作都算我胆子大。顾不上其他，我使出吃奶的劲儿奋力挣扎，谁料越挣扎身子越往下陷。
忽然身上一紧，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整个手臂和双腿都被水草缠得结结实实。
那些水草又密又韧，仿佛有生命般妖异地蠕动着，仔细一看，原来并不是什么水草，而是密密麻麻的长发，像无数只鬼爪一样紧紧束缚我！
长发随着水波的起伏而荡漾飘浮，显得分外诡异阴森，如一蓬蓬凌乱的黑雾。
这时，黑雾像是被风吹动转了起来，可周遭的池水却依然静止，转到最后，水中央形成了一个大旋涡，一直蔓延到黑洞之中。
我拼了老命地想要挣脱，可是毫无用处，强大的吸力让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被吸了过去。
眼看着呼吸越来越紧迫，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小姐，我从未后悔与你相遇。
“小姐，醒醒，快醒醒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中隐约听到有人在呼唤我，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熟悉的屋内摆设。
自己已经躺回闺房里了。
我猛地坐起身，摸了摸脸，又摸了摸身体，咦，没死？
“你没事吧？”身后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啊！！”
我冷不防被这一拍，吓得连声音都变调了，语无伦次地说：“宁咏才宁公子，我知道你有冤屈，可是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朱九春啊，我跟你无冤无仇干嘛来找我啊，害死你的人又不是我，整件事与我无关的啊，求求你放过我，呜呜呜呜……我知道你死得不甘心，可我也不想死呀，我不要英年早逝！我这朵祖国的花还没开呢，不要这么早就谢了啊，呜呜，你不要来找我……”
金金也被我吓着了，忙道：“小、小姐，你怎么了，奴婢不是有意吓您的。”
……原来是金金。
吓死我了。
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
我拍了拍胸口，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来平复自己的气息。
回想起水里的那一幕，现在仍有些心有余悸，还以为小命就要这么交代了。我不是迷信的人，从来不信神鬼之说，但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叫我不信也得信。
稍稍平定下来，我问金金：“金金，你知道那个宁咏才的尸身埋在哪里吗？”
听到我的问话，金金诧异了一下，说道：“小姐，这些日子还是您头一次主动提起姑爷呢，啊，不对，是宁公子，小姐你放心，相国大人已经将他好好安葬了。”
“葬在哪儿了？”
“南山，”金金试探地询问道，“小姐，您是要去拜祭宁公子吗？”
我道：“怎么，不可以吗？”
金金鬼鬼祟祟地靠近我，神色颇为古怪地说：“小姐，奴婢还是劝您别去了。”
我疑惑地道：“为什么？”
“小姐，你不知道呀，当日在荷花池里打捞宁公子尸首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
“奴婢怕吓着小姐。”
我催促：“快说。”
金金先是看了一下四周，然后神秘兮兮地凑到我的耳边：“奴婢跟您说哦，那日打捞上来的尸体，除了宁公子之外，还有一具白骨。”
还有一具？
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小姐，您说这事怪不怪呀？既然已经腐烂得只剩下白骨，说明已经死去很长时间了，可身上的衣服竟然还跟新的一样，这事儿可真玄乎了呢。”
听着金金的话，我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今天这个水鬼不是宁咏才……
不是宁咏才，那又是谁呢？
因为落水的事，整个晚上我都过得睡得不安生，浑浑噩噩做了很多梦，梦的最后都有一个男人。他的身影显得虚幻不真切，几乎呈半透明状态，仿佛随时都可能乘风散去。
他只是站在那里不动，在我的眼前忽隐忽现。我想朝他伸手，但没有力气。
在陷入重重黑暗的前一刻，我看到他的眼角划过一行液体。
不是眼泪，而是血……
翌日。天气还不错，心情么……糟糕透了。
京城的街头巷尾乃至挨家挨户，都在奔走相告一则消息：相国小姐金刚之躯，洞房夜不慎压死自己的新郎夫君，已致精神失常。
谣言是怎么产生的我总算深有体会。
幸灾乐祸的有之，落井下石的有之，恶毒诅咒的有之，由此可见，朱九春有多不得人心了。
当今皇帝听说此事后，便派遣自己的胞弟静王爷拜访相国府，还带了大批珍贵礼物前来慰问。
要说百姓最唾弃的人，除了朱九春不作他人设想，而要说到全京城女子的梦中情人，那必是慕容世静无疑。
传闻他的母妃是江南第一美人，‘当年一朝选在君王侧，使得三千粉黛无颜色’，说的便是她，可惜红颜薄命，二十五岁不到就去世了。
慕容世静的容貌遗传母亲，可谓要长相有长相，要地位有地位，京城里甚至流行起一句话：
不要爹不要娘，死了也要嫁静王。
因为生得太美，有一次被遣使朝贡的西夏王子看见，惊为天人，硬是要娶回去当王妃，演变到后来差点没爆发一场鏖战。至于最后是怎么化解的，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如此颇具议论性的男子，此刻正坐在相府的大厅上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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